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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靖安侯说道:“我们这样苦心谋划,不过是为了你好。如果真的惹怒了族内,告了你忤逆,你平生在官场上的志向岂不是化为乌有了?何况……忤逆的话,重则是要人命的……这些还用我说吗?”
七宝眼圈红红地,因张制锦方才说国公府老太太一事,一时倒是不便再说别的了。
张制锦对上靖安侯的目光:“父亲放心,得之我命,不得我幸而已。”
靖安侯微微一震,看了张制锦半天,终于叹道:“好,好……你心里有数、那就罢了。”
靖安侯说了这句,默默地转身往外走去,七宝还不放心,不由叫道:“公公……”
张制锦轻轻拉住她,那边儿靖安侯略停了停步子,终于出门去了。
且说靖安侯离开了三房,本是要回老太太那边的,但是回去后该怎么说?
何况此刻他心中也有点说不出的难过。
正在踌躇徘徊,却见四奶奶李云容带了个丫鬟远远地走了来,靖安侯见状,忙收了那悲怆之意。
李云容却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早看见靖安侯有犹豫不前的意思,走近了看,又见眼角略有些红。
李云容却假装一无所知的,行礼问道:“三叔父是从锦哥儿房里来的吗?”
靖安侯道:“嗯。你来做什么?”
李云容说道:“老太太正在气头上,什么人的话也不肯听,我又担心七宝心里不受用,所以过来看看。”
靖安侯点头:“有心了。你去吧。”
等李云容离开,靖安侯又思忖了会儿:“只能如此了。”他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握了握拳,大步流星往老太太上房而去。
且说李云容听手下的小丫头们说,三房这边儿在收拾东西,不知何故。
李云容毕竟了解张制锦的为人,隐隐猜到几分,心头凛然。
却不敢立刻去报知张老诰命或者太太们,就亲自过来看看。
进门之后,果然见院子里站着的都是之前七宝嫁过来时候跟着来的人,见了她,纷纷地都行礼。
门口又有人道:“四奶奶来了。”
李云容进了门,抬头却见七宝正在跟张制锦说着什么,见她来到,两人才分开。
张制锦也并没说话,转身入内去了。
李云容看了看满屋子里堆积的东西,微笑低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莫非是因为新年要打扫屋子了吗?”
七宝勉强道:“四奶奶请坐。”
李云容落座之时顺势握住七宝的手:“老太太上房那边挤满了长辈们,我都不敢靠前,这里又到底是怎么了?”
此刻张制锦已经进了里屋,七宝叹道:“四奶奶你来的正好,我要搬出这家里了。”
李云容微微窒息:“这是什么话?”
“夫君说要跟我一块儿搬出去住,”七宝说道:“四奶奶是个明白人,别的自然不用我说,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嫁过来的时候一些陪嫁的东西都放在库里,还要四奶奶帮着清点整理。”
李云容盯着七宝,半天才说道:“那边儿上房里还不可开交没个结论呢,怎么这里就……这么快便要走呢?若是老太太知道了,怕是更要气死过去了。何必呢?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七宝低着头说道:“我跟公公刚才也劝过了夫君,夫君只是不肯答应。”
李云容紧锁眉头:“嫁妆的事,自然不是大事,你且放心,只要我经手就一定会弄的明明白白,只是你们要走这件,到底是很不妥当,该三思而后行。”
七宝不言语。
李云容抬眸往里屋看了一眼,放低声音又道:“我知道九爷是不想你多受委屈,只不过……何必做这种火上浇油、两败俱伤的事呢?你何不劝劝?”
七宝之前本想用自己回国公府的法子拆开这个局,只是张制锦点破其中利害,七宝也不敢再提。
方才李云容来之前,七宝其实正在跟张制锦说此事,毕竟现在外头正如火如荼的,选在这时侯离开张府,只怕那些人正炸了锅了。
张制锦却不以为然地说道:“我正是想趁着这闹得沸反盈天的时候走,不然的话,要离开这府内只怕遥遥无期。”
七宝听了这句,才明白张制锦的用意。
他居然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离府别住……这其中的用意,自然也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如今听李云容提醒自己,七宝如何能说此情,便只道:“我劝了,他只是不肯听。”
李云容默默地看了七宝一会儿,她虽然知道这件事若闹坏了的话非同一般,但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该多嘴,如今说了这些也已经够了。
重重叹了口气,李云容道:“那好吧,许是我多虑了,横竖九爷是个有心的人,他拿定主意、想好前后便是了。”
于是李云容起身出外,才出院门,那边儿有三院这边的丫头巧儿飞跑回来,见了她,忙往旁边避让。
李云容也不问她何事,仍是一径去了。
正同春来送李云容,当下拦着巧儿:“你乱跑什么?”
巧儿喘着气说道:“姐姐,我才听老太太上房那边传了消息出来,他们说……咱们侯爷因为恼了九爷,所以在那大发脾气的叫嚷着要撵九爷即刻出府呢。”
里间七宝听了这句,很是诧异,忙回头看向身后,张制锦正从里屋出来,闻言也觉着意外,但是他即刻也明白了靖安侯的苦心。
本来是张制锦自己想要趁机离开张府的,可是给靖安侯如此一闹,就成了靖安侯撵走他们……对于众人来说,如此的局面反而是容易接受的。
至少,张老诰命那边儿自然也不至于给气出个好歹了。
于是这日,张制锦便同七宝自张府搬了出来,暂时住在紫藤别院。
只是七宝的嫁妆实在太多,百多人马不停蹄来来回回运了三四次,才终于都妥当地搬到了别院里。
这件事自然闹的京内轰动。
一些有心人暗中揣测,再加上张府里的人私下里传播出了种种内情,逐渐大家都明白,原来是因为七宝给关外的贼匪劫持,张家老诰命觉着妇人没了清白玷污了张府门楣,所以要张制锦休妻。
但是张侍郎却抗命不尊,且把老诰命给气厥过去。
靖安侯一怒之下才撵了张制锦出府。
七宝没嫁之前,就以绝色名动京城,如今又出了这件事,一时之间更成了京内的瞩目所在。
又有人将她跟那管凌北斗茶的事翻了出来,还有她生日的时候张制锦为她弄得满城轰动,绝色美人儿,经历又如此传奇,刹那间,京内沸沸扬扬,传的都是两人。
那些话也是褒贬不一。
一些知道黑白的,说的还好:“其实这也算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正因为如此,才把那匪首给诛灭了,不然若是放虎归山,指不定边疆又有多少人受害呢。”
“一个以斗茶之能引了那管凌北现身,一个又借机将管凌北斩杀了,这夫妻两人,倒也算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听说那夜给掳走的还有康王世子跟裴指挥使的一位侧室,且康王殿下跟张侍郎又救援及时,想必不至于如何罢了。”
但还有一些人却大放厥词,说的很不堪入耳。
是夜掌灯时候,天空开始飘雪。
七宝重新回到了这紫藤别院,灯影之中放眼所见,各色景致似真似幻,她心里恍恍惚惚,总觉着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正在推窗看雪,张制锦从背后走过来,把她拢在怀中。
七宝仰头看着他:“今晚上夫君不去部里吗?”
张制锦一笑:“今晚上是咱们头一次搬出了府里,我自然是要陪夫人的。”
七宝窝在他的怀中,觉着他的怀抱有一种极熟悉的踏实,且又暖极,令人眷恋不舍。
只是心里还有一点寒意散不开,七宝犹豫问:“夫君,你很喜欢这里吗?”
“嗯,”张制锦应了声,忽然察觉一点异样,便垂眸看着七宝:“怎么,你不喜欢?”
七宝略微迟疑,然后回答:“我……夫君喜欢,我就喜欢。”
张制锦自然看了出来:“你若是不想住在这里,只管告诉我。”
七宝忙将他抱紧:“不,只要跟夫君在一起,到哪里都行。”
张制锦微微一笑,抚过她柔滑的青丝:“嘴越来越甜了。”
此刻小风乍起,卷起了数点雪花,从窗户外飘飘摇摇飞了进来,略有些清冷。
两个人却全然不以为意,张制锦凝视着面前的容颜,忽然想起当初就是在这里,自己端详着从国公府拿回来的那海棠花的颜色,心中却想着……
有一片雪花像是窥破了他的心意,突然很促狭地抢先落在了那娇嫣的樱唇上。
七宝察觉到一点凉意,才要抬手去擦拭。
张制锦看着唇瓣上微润的水色,心头一热,俯首吻了下去。
——
就在小两口儿搬出了张府的次日,张家二房向着顺天府告了张制锦忤逆。
同春虽然探听到消息,却不敢就先告诉七宝。
本朝对于忤逆罪的惩罚是极严重的,开国的时候,因为有一例是父告子忤逆不孝,经过官府查证属实后,竟把那忤逆之人剥皮揎草示众,那可是比凌迟还要可怕的刑罚,就是为了以儆效尤。
所以七宝在听靖安侯说起众人商量要告张制锦的时候,才会那样害怕。
本来以为有靖安侯打掩护,张府的人不至于如此,没想到该来的终究来了。
在紫藤别院之外,整个京城都轰动不已,但是在别院的暖帐之中,七宝还未苏醒。
昨晚上两人缠绵了半宿,七宝觉着自己的魂魄、精神、气力好像都给张制锦榨干了。
如果说她对张制锦还有什么不满,那最大的不满,应该就是床笫之间的事了。
她总是太容易精疲力竭的撑不住,而他恰恰相反。
七宝正呼呼大睡补眠,脸上突然有点痒痒。
第142章
且说七宝正睡的无知无觉,忽然觉着脸上微痒,像是有人在轻轻挠自己一般。
七宝浑身沉重,连眼皮儿都似乎抬不起来,下意识间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