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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七宝低吟了声,昏昏沉沉问道:“大人,你怎么回来了?”
张制锦寒夜之中归来,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寒气,但七宝此刻身上发热,却反而觉着受用,当下张开双手把他抱住,就像是炎炎夏日里发现了可以解暑的冰块。
张制锦见她紧紧地贴上来,只得先将她抱住:“难受的很吗?”
七宝先是“嗯”了声,然后又说:“还好。”
张制锦道:“怎么忽然病的如此?”
七宝听他说“病”,自然而然想到了裴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泪已经先涌了出来:“大人,伯母过身了啊。”
“我知道。”张制锦的声音却是淡淡的。
七宝察觉,当下睁开眼睛,她抬头望向张制锦,却对上他俯视的冷静眸色。
“这一次大人为什么不帮手?”七宝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找石太医来救命?”
张制锦看了她一会儿:“石琉是大夫,不是神仙。”
“但是他救过老太太跟裴伯母的!”
“七宝。”张制锦淡淡地唤了声,虽然没有说别的,简单的一声唤里已经透出了些许不悦。
七宝自然听了出来。
片刻,七宝松开张制锦着他的手,想了想,便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张制锦望着她柔弱的背影,终于于心不忍,便往前靠过去,从背后搂住了她。
“难道因为这个生我的气?”他在七宝的耳畔低低地问。
七宝不回答。
张制锦数日不曾见她,如今抱在怀中,暖玉温香,散在脑后的发丝撩在他的脸颊上。张制锦俯首,在她低垂的后颈间轻轻吻落。
“别碰我……”七宝缩了缩脖子,低声嘀咕。
张制锦一笑,反而把她更抱紧了几分:“真生气了?”
七宝这几日心上跟身上都很不好过,如今见张制锦竟一点儿也不体谅,不免真有了几分恼意,便喃喃自语道:“你为什么一点也不难过?难道真的跟侯爷说的一样,自高自大,六亲不认……”
张制锦听到后面一句,脸上笑意荡然无存。
他握住七宝的肩头,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自己却撑着起身,俯视她道:“你方才说什么?”
七宝对上他认真的眼神,即刻后悔自己口没遮拦,便忙否认道:“我没说什么。”
张制锦却问道:“侯爷是什么时候这么跟你说的?”
七宝见他听见了,自知抵赖无用,便不肯开口。
张制锦脸色肃然,眸子也微微眯起:“说话。”
“我不说。”七宝挣扎着想推开他,闭上眼睛道:“我困了,想睡了。”
张制锦却岿然不动,冷笑道:“因为我没帮你找石琉给裴宣的母亲看病,就说我自高自大,六亲不认,在你心里,是这么判定我的?我是不如他们,不如裴宣吗?”
他的手劲仿佛也大了好些,七宝只好求道:“我没有这么说,你快放开我。”
张制锦凝视着她,那八个字在心中如巨石一般,不由说道:“我是自高自大,六亲不认,我不像是你,为了他们家里,还敢自己偷偷跑出去找石琉,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还能为他做到什么地步?”
七宝听他连这个都知道了,心头发虚,又有点冷:“我……”
“你怎么样?”张制锦道,“说啊。”
七宝说不出来,泪却已经先滚落出来,她吸了吸鼻子道:“裴伯母那么疼惜我,简直当我是女儿一般,我看不得她给病痛折磨,为她奔走又有什么错?”
张制锦望着她娇怯怯含泪的模样,纵然此刻,她眼中还有一丝倔强不退。
“女儿一般?”张制锦心中有一股怒火缓缓升起,他冷笑道:“你当人家是伯母,你觉着裴宣当你是什么?”
七宝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满面茫然。
张制锦却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裴宣所纳的那个歌姬,你自然应该是见过了的,你没觉着她像是一个人吗?”
七宝已经糊涂了,吸了吸鼻子道:“好好的怎么又提歌姬?她像谁都罢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跟你有关系。”张制锦一字一顿地回答
张制锦细看着七宝——裴宣到底为什么心思纳取了程弥弥?一个跟七宝有两三分相似的风尘女子罢了,竟值得他那么轻狂,当裴宣面对程弥弥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当身下婉转承欢的是程弥弥的时候,裴宣心里想着的又是谁?
张制锦俯身:“你知不知道,他从没当你是妹妹,不然他纳了程弥弥就是乱伦!”
那个字猝不及防地冲入耳中,七宝的脑袋更有些转不过弯来:“乱、乱什么?你在说什么?”
张制锦道:“你难道没发现吗,那个程弥弥,跟你有几分相似。”
七宝听了这一句才总算反应过来,她蓦地睁大双眼,震惊之余心中拼命回想,但所想起的只有那珍珠白的披风,跟一个模模糊糊的娟秀女子样貌。
什么相似?简直无稽之谈。
七宝叫道:“你瞎说!”
张制锦微笑:“我瞎说吗?当初裴宣纳妾的时候,大家都觉着诧异,毕竟他也算是个正人君子,身份尊贵,就算纳妾,也是要往正经人家去找,哪里就值得纳取一个风尘女子?”
七宝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随着张制锦的话,忽然间七宝想起来,之前在从永宁侯府出来之后,同春似乎也疑疑惑惑地问过自己有关那个程弥弥的话,另外在国公府内,谢老夫人似乎……
难道……
七宝一旦想通,浑身上下竟有种毛骨悚然之意,但仍是出自本能地否认:“你就是瞎说,裴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好啊,那你告诉我,”张制锦喉头动了动,不疾不徐地问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第119章
张制锦的眸色暗沉平静,却平静的有些异常。
就像是月影笼罩下的海面,看着温宁无波,实则底下是按捺着的惊涛骇浪。
七宝知道自己不该在这时候再跟他争执,只不过因为他方才所说的话太令人惊愕才没忍住。
此时此刻,七宝将目光移开,轻声道:“我不跟你说了。”
张制锦将她的下颌轻轻捏住:“为什么不说?”
七宝说道:“想睡了。”
张制锦盯着她,半晌忽然微微一笑,说:“好啊,我也正想睡了。”
只不过两个人所说的“睡”,自然不是同一个意思。
七宝本就病中,被张制锦疾风骤雨般的缠磨,次日直到晌午时分才醒了过来。
期间李云容来探望了几次,同春虽然知道有张制锦的缘故,却也不好直说。
幸而李云容也不是个糊涂之人,也并没多问别的,只请了一名素日在张府内走动的相识太医,给她又诊了一番,开了药方子。
七宝醒来之后,虽然身上酸痛,但是高热却退了大半。
只不过心头上仍旧有些懵懂,给同春扶着,七宝怔怔地,渐渐想起了昨晚上的情形。
头不由地又疼了起来,七宝抬手在太阳穴上揉了揉,手腕上却还有一抹明显的淤青,她并没有留意,倒是同春看在了眼里。
七宝皱着眉心:“我口渴了。”
同春忙去倒了温水过来,伺候她漱了口,喝了半杯。
七宝喝了水,略松了口气,却因为浑身虚弱无力,仍是恹恹的模样。
因为她这会儿才醒来,衣衫不整,难免又露出颈间的几处痕迹。
同春垂了眼皮,便尽量只捡着好听的说:“老太太那边儿已经禀告过了,只说让姑娘好生养病,不用担心。之前四奶奶请了个太医过来,说是之前的内热已经退了大半儿,病上竟是没有大碍了,只是身体略有些虚弱,调养些日子就能好。”
七宝趴在床上,像是给抽掉了筋骨儿的龙,含着泪低低说道:“还调养什么,我想必也要死了。”
同春忙笑道:“可又来胡说了。好好的,怎么说这些话。”
七宝枕着手臂,目光转动,突然也看见了手上的青紫,一时鼻酸更甚,眼中晃动的泪珠就滚落下来。
一时委屈涌上心头,七宝索性埋头在臂弯里,低低地哭了起来。
同春急忙劝慰:“才好了点儿,又哭,若伤了神,病岂不是又要重几分?”
七宝哭着说道:“病死也算了,我才不管。”
她任性哭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便叫道:“同春,快叫人备车,我要回国公府。”
同春吓了一跳:“前天才回去,怎么又要回去?”
七宝嘀咕道:“我不要在这里了。”
同春已经知道她是赌气,忙笑道:“何必呢,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姑娘这会儿回去了,这府内的人会生闲话不说,连咱们府内的老太太跟太太,也要为了姑娘担心,以为九爷薄待了姑娘呢。以后怎么放心你在这府里?”
七宝听到“为姑娘担心”,才犹豫起来。
同春给她把身上的衣裳稍微整理了一番,又取了一件小袄子披在她背上,把她一头散乱的青丝握住,轻轻地拢在肩后。
昨晚上的动静,同春在外头隐约听见了,只是她不知道七宝跟张制锦因为永宁侯而争执,只以为七宝是因为张制锦在床笫之间的事而生气。
只不过她虽然有安慰之心,却毕竟是个姑娘家,有些话也说不出口,可见七宝朦胧泪眼,可怜兮兮的样子,倒也顾不得那些了。
同春见屋内无人,当下靠近七宝,低低地笑道:“我听人家说什么‘闺房之乐’,想必是好事,怎么姑娘反而每次都哭的这个样……难道是九爷行的不当……还是姑娘太娇嫩了,没有顺着他的意思?”
七宝突然听她说了这句,原本雪白的脸上浮出淡淡的红晕,她含泪瞪了同春一眼:“你、你是不是疯了?在胡说什么?”
同春脸色微红,硬着头皮道:“我也知道是些胡说,只不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帮着姑娘,索性就胡说一气罢了,横竖是为了姑娘好。”
七宝自然也知道她是关切好意,当下低了头道:“我本来就不喜欢……”
慢慢说了这句,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