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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听靖安侯说着,双眼之中闪闪发光,直到听到“只怕是那位太太的命”,眼中的光才黯淡了几分。
七宝打起精神道:“多谢公公。”
靖安侯哼道:“不用着急谢,以后再不许这样胡闹了!要是再给我发现,就不是今儿这样了。”
嘱咐了几句,靖安侯送了七宝到紫藤别院,并未入内就离开了。
七宝自回到院中,跟同春两人换了衣裳,这才又转回了张府。
如此这般偷天换日,张府的人以为她在国公府,国公府却以为她早回了张府,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
只不过同春因为“巧遇”靖安侯,给吓得出了一身汗,回来后不免也病倒了。
然而靖安侯在外找了一整天,也特出京郊在白浪湖畔寻过,却都不见石琉的踪迹。
回来后告知了七宝,七宝想到谢老夫人告诉自己的那些话,虽然没有别的法子可以想,自己也已经尽力了,但一想到裴夫人向来的疼顾,自己不能亲自照料,也不能寻到名医减轻她的痛楚,便未免寝食难安。
不料就在七宝回到张府的当天晚上,寅时三刻,永宁侯府响起云板,裴夫人终究身故了。
侯府派人来张府送讣告的时候,七宝正在自己屋子里跟张良闲话,只见外头巧儿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跪地哭着禀告了这消息。
七宝听完,只觉着一股寒气从脚跟儿到头顶,整个人脑中心底一片空白,却并不能相信,呆呆反复地问巧儿:“你刚才说什么?”
同春在隔壁听见了,知道七宝必然不好受,也捱着病体过来劝慰。
此时七宝的脸上毫无血色,只听见同春跟张良、巧儿秀儿等在耳畔不住地说着什么,但却听不清到底是在说什么。
“我、我得亲自去看看。”七宝喃喃地说了这句,手按着桌子要站起身来,不料双膝一屈,整个人便挨着桌子跌在地上。
早在谢老夫人叮嘱过七宝那些话后,七宝心中就有种预感。
其实之前永宁侯府,裴夫人对七宝说的那些,已经显得十分不祥了。
但是真的听到这噩耗、且来的如此之快,却仍是让七宝一时半会儿的无法接受。
可是与此同时,另有一个消息传了出来,据说是之前永宁侯所纳的妾室,竟在当夜随之潜逃了。
——
永宁侯是在十一月初的时候赶回京城的。
远远地,看见府门上挂着的白幡在北风之中飘扬,永宁侯眼前阵阵发黑,勉强从马上翻身下地,脚踩着地面,却一个踉跄往前栽倒了。
镇抚司的一些同僚早赶了来,见状慌忙上前搀扶,裴宣的小厮大辛也擦着眼泪上前扶住。
裴宣勉强抬头,又见谢知妍从门口走了出来,望见他的时候,便流泪唤道:“侯爷……您总算回来了。”向前迎了几步,便跪倒在地。
裴宣瞧了她一眼,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这边儿大家七手八脚地陪着裴宣进门,当到了里间堂上。
望见停在堂中的棺椁的时候,裴宣伤心欲绝,勉强强撑着,命人打开棺木往内看了一眼裴夫人的遗容,望着太太依旧和蔼的面容,整个人便轰然往后倒下。
裴宣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
室内点着几根蜡烛,白蜡的光芒幽幽淡淡,显得很是诡异。
裴宣听到外间有人说话,他侧耳细听,是谢知妍在吩咐下人:“因为要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道场,那些念经的和尚道士,都要照看好了,别出一点纰漏。”
又道:“另外侯爷总算回来,明儿只怕有不少宾客,仔细应对。”
裴宣听到“水陆道场”四个字,心头又是一疼,勉强起身。
旁边的丫鬟见状,忙上前扶着,外间谢知妍闻讯也赶了进来,亲自扶住裴宣:“侯爷,您终于醒了。”
裴宣抬眸看着她,半晌,终于哑声道:“好好的,母亲怎么就……”他说不出那几个字,“我才走了两个月不到,为什么就……”
谢知妍面露难过之色,温声道:“侯爷才回来,不如先好好歇息把身子保养妥当。”
“我还保养什么,”裴宣抬手,闪电般攥住了谢知妍的手腕,“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知妍的腕子上钻心的疼了起来,失声道:“侯爷……”
裴宣盯着她的眼睛,终于将手缓缓松开,他闭了闭双眼,很是疲惫地说道:“你只管告诉我实情就是了,不用说别的。”
谢知妍垂泪道:“又说什么呢?太太不过、是积郁成疾罢了。”
“什么积郁成疾,你仔细说来。”
谢知妍揉了揉腕子,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侯爷才回来,我只是不想侯爷太操劳了。”
裴宣道:“你但说无妨,告诉了我,我也安心。”
谢知妍叹了口气,又过来会儿,才低低道:“自从侯爷离开之后,本来一切如常,我按照侯爷所说,侍奉太太,照看程姨娘,不敢有违。可是有一天,太太忽然私下里跟我说,她从外头听了一些流言。”
“什么流言?”
谢知妍的眼中含泪:“侯爷……我真的不敢说。”
裴宣淡淡道:“你说就是了。”
谢知妍终于道:“太太说,有些人在外头传,说是程姨娘没进府之前,跟许多……许多不三不四的人交往,关系不清不楚的,还有人说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侯爷的。”
裴宣眼神微微一变,并不言语。
谢知妍打量他的神色,又说道:“太太不知道如何是好,便跟我说了,问我的主意,我哪里能知道该怎么办?就只劝太太且安心,一切等侯爷回来再做打算。”
裴宣问:“然后呢?”
谢知妍道:“然后……好像不知是谁跟程姨娘透露了,她便不高兴,有一次太太好心去探望,程姨娘便哭闹起来,弄的太太很不知所措,是我去说了她两句才罢了。从此后,太太就病倒了……”
裴宣闭上双眼,眉头皱了皱,半天没有言语。
谢知妍却继续说道:“起初只以为是小病,就请了几个大夫,谁知连着数天没有起色,我突然想起之前曾请过一位石太医,医术最是高明的,于是便打发了府内的人去找那太医,可是找了半个月都没有找到人。”
裴宣嘴角微动:“你没有去请张侍郎帮忙吗?”
他的声音很轻,隐隐透着几分淡漠疏离的冷意似的。
谢知妍一怔,然后苦笑:“我倒是曾想过,只是威国公府因为也知道太太病了,所以他们三爷来往奔走着找人,也去找过张侍郎,可是……以他们的交情,也没能够把人请来。我听说,张大人说什么‘爱莫能助’之类。”
裴宣觉着自己的呼吸都好像给冰冻了,艰难地噎在喉咙里,无法上下。
“那么、七宝呢?”裴宣拧眉想了会儿,又问,“她是不知道,还是没插手?”
“表嫂她倒是跟她们府内的三太太一块儿来过,还跟咱们太太说过话,”谢知妍叹道,“可就在表嫂来过后的第二天……太太就……”
谢知妍握着帕子,轻轻拭泪。
裴宣靠在床边儿,喉头又是一动,是缓缓地咽了口苦涩的唾液。
“那么,你可知道他们说什么了?”裴宣问道。
谢知妍摇头道:“多半是太太有什么体己话跟表嫂说,表嫂走后,太太就没再起过身儿,也没有、再喝一口汤水了。侯爷,您不知道当时我多担心,也多盼着您早点回来……好歹我也有个主心骨跟可靠的人,不用我一个人撑着了。”谢知妍说着,泪如雨下。
足足过了一刻钟,裴宣才重新问道:“那么程弥弥是怎么回事?”
谢知妍拭泪道:“侯爷宽恕,我委实不知道究竟,我一心一意都在太太的病上,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只叫人小心伺候别出纰漏就是了。太太殁了的那一夜更是兵荒马乱,我已经哭晕过去了,更不知她是什么时候不见了,早上那院子里的丫头过来告诉我才知道。派了些人去找却都没有找到。”
裴宣静静地听着,半天终于说道:“好,辛苦你了,我已经知道了。”
谢知妍抽噎道:“侯爷,您……您也别太伤神了。太太病的如此,我猜着,一来大概是因为程姨娘的身孕烦心,二来,应该也是惦记着侯爷的缘故……”
“嗯。”裴宣应承着,翻身下地。
谢知妍忙道:“侯爷要做什么?”
裴宣双足落地,深深呼吸才站稳了,他淡淡说道:“准备我的孝服,我去给母亲守灵。”
裴宣换上了白色的孝服之后,便来到前头裴夫人的灵前,跪在地上,烧纸送饭。
当天晚上,裴宣竟没有离开过灵堂,足足地跪了一整夜。
谢知妍见他如此,少不得也陪在旁边,十一月的天气何等厉害,谢知妍还没有熬到天亮,就已经半是晕厥过去,给人扶着回房了。
裴宣也并没有理会。
之前在裴宣还没回来之前,那些素来跟永宁侯府有交际的高门贵府已经派了人来吊唁过了。
然而永宁侯亲自回来,自然仍是要来走一趟的。一时人来人往,车轿不断,谢知妍身为主母,少不得撑着病体料理,接待往来等等。
正式的出殡发送当日,永宁侯府之中,几乎京城内有头脸的人家都来了,繁忙非常,连静王赵雍,康王世子也都亲临,其他的公侯之类更是不在话下。
等把灵柩送到了寺庙,又做了三日的安灵道场,这一场法事才算完成。
——
七宝早在得知裴夫人身故噩耗之后就病倒了。
那天晚上她睡的昏昏沉沉,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七宝睁开眼睛看了会儿,瞧出不是同春。
“大人,是你吗?”七宝喃喃的轻声问。
张制锦抚过她的脸,觉着手心的脸滚烫:“怎么烧的这样厉害,吃药了没有?”
“吃过了,”七宝低吟了声,昏昏沉沉问道:“大人,你怎么回来了?”
张制锦寒夜之中归来,身上还带着外头的寒气,但七宝此刻身上发热,却反而觉着受用,当下张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