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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裴夫人才又继续说道,“你哥哥他、如今虽无限风光,然而知子莫若母,我是明白的,他心里自有一番苦楚。本以为撮合他成家立业的,一切自然就好了,但是我看着这情形……”
裴夫人摇了摇头,说道:“我这一辈子只有你哥哥是唯一的牵挂,也是最放不下的,倘若我去了,真怕只留他一个,从此没有个知冷知热、真心疼惜他的人。”
七宝本是要说还有谢知妍的,但是这话若是说出来,只怕她自己心中先要疑惑。
七宝顿了顿,忙陪笑劝说道:“既然太太放心不下哥哥,那么就安安稳稳地把身体养起来,岂不是好?”
裴夫人笑的很是温和:“傻孩子,我这条命已经是白捡了来的。上次若不是你,我早早地就不在了,只是又多活了这两年,已经是神佛开恩,也是你跟你们府内的好处了……”
七宝越发觉着这话很刺耳,便不肯再让裴夫人说下去,便撒娇般不由分说地打断了:“我不听这些。我也不管别的,我只要太太好起来。”她张开手臂将裴夫人紧紧抱住,“太太答应我一定要好起来!不然、不然我是不依的!”
裴夫人哑然失笑,垂眸望着她含泪赌气的样子,眼中也禁不住有泪落了下来。
当初如果坚持一些,未必讨不到这样好的儿媳妇,只可惜错过仍是错过了。
裴夫人含笑道:“我倒是不怕你这孩子记恨我,我只是怕有朝一日你会不理你哥哥了。”
七宝更加不懂这话的意思。
裴夫人却也不解释,只握着七宝的手说道:“好孩子,假如有朝一日他做错了什么,你……你且记得不要太责怪他好不好?就仍是像现在这般关心照看他好不好?”
见七宝疑惑,裴夫人柔声又道:“这就算是我最后的心愿了,你也不肯答应吗?”
七宝还没来得及开口,两行泪已经夺眶而出,她忙甩头将眼中的泪甩开,嘀咕说道:“我答应自然是答应的,只是不肯听什么最后,假如之类的话。”
裴夫人这才笑道:“好。你放心就是了,我能撑一天就撑一天罢了。”
——
七宝跟裴夫人说话的时候,外间伺候的丫鬟已经发现了。只是又给裴夫人抬手挥退。
两人正说到这里,外间谢知妍跟宋夫人已经来了。
谢知妍进门,见七宝坐在床边儿,泪眼红红,便道:“表嫂到底是自个儿先来了,只是怎么竟哭了呢?”
七宝背转身去拭泪。那边儿宋夫人过来见过了裴夫人,躬身道:“您可安好?”
裴夫人交代了七宝这一番话,整个人也已经气弱不支,便只微微地向着她一点头,勉强道:“恕我……无礼了。”
七宝见她姿势不好,才要去扶着,那边谢知妍上来,抢先将裴夫人扶住:“太太,先躺下歇会儿吧?”
裴夫人抬眸看她一眼,并不言语。
谢知妍扶着裴夫人躺倒,老太太目光转动,看向旁边的七宝,目光慢慢变得柔和:“别担心,我只是、歇息一会就好了。”
七宝忍泪点头,裴夫人才又缓缓合了眸子。
谢知妍给谢老夫人拉好了被子,吩咐两个丫鬟看着,自己来到外间,便低低呵斥那大丫头:“怎么伺候的?竟又让太太劳了神,若太太有个三长两短,你当的起码?”
那大丫头瑟瑟发抖,不敢多言。
七宝正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来,听她斥责丫头,便道:“不必怪她们,是我太着急见太太,趁人不注意跑进来的。”
谢知妍瞥她一眼:“表嫂以后可不要再做这种没体统的事了,好歹是大家出身,四品诰命夫人,这般鬼祟行径算什么呢?”
七宝满心想着裴夫人的病情,心中难过之极,自然不会理会谢知妍的话,便置若罔闻地走到宋夫人身旁:“太太,我想回国公府一趟。”
宋氏问道:“做什么?”
七宝说:“我想回府内问问看三哥哥找没找到石太医。”
宋氏忖度着点头:“这也使得,我方才看太太的样子不大好,若能找到太医救命自然最好。那你去吧,老太太那边儿我自会禀明。”
七宝得了这句话,便先转身出门。才出了裴夫人的院门,就见同春站在门口等着,只是同春正扭头看向旁边路上,满面诧异。
七宝并未留意,匆匆往前而行。
同春欲言又止,忙跟上问:“见着太太了?可怎么样?”
七宝不语,红着双眼,泫然欲滴,同春即刻明白,于是不敢再问。
两人才出月门,前方廊下却正也有两道身影缓缓而过。
七宝扫了一眼,瞧着像是个年轻的女子,容貌娟秀。七宝因心乱的缘故,并未仔细打量。倒是同春又多看了几眼。
这会儿那女子遥遥地看见七宝,却扶着柱子站住了,凝眸看了过来。
同春再也无法按捺,便拉了拉七宝的衣袖:“姑娘!”示意她往那边儿瞧。
七宝不解其意,转头看去,却见栏杆后的美人儿,身着珍珠白的缎袍,外头罩着大大的披风,衣裳宽绰,但腹部微微隆起。
七宝这才明白了此人是谁。
第117章
这女子自然并非别人,正是给裴宣纳为妾的程弥弥。
当初酒楼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会儿见了她身怀六甲才知晓她的身份。
七宝一怔之下,却也不能如何,只向着程弥弥一点头,又转身往前走去。
那边程弥弥倒像是想叫住她似的,只是还来不及张口,七宝已急匆匆地去了。
七宝本是乘轿而来的,但因为嫌慢,出门后便跟同春乘了马车。
同春才一上车,便频频打量七宝。奈何七宝心中只管顾虑裴夫人的病,哪里留心她做什么?
终于车行半路,同春忍不住说道:“姑娘……”
七宝“嗯”了声,却不抬头。同春道:“姑娘你方才看见了那个人了吗?那就是裴侯爷的妾室,叫什么程姨娘的吧?”
“应该就是了。”七宝随口回答。
同春迟疑着:“这程姨娘……长的倒是还不错。”
七宝不知她怎么在这会儿提这个:“能入裴大哥的眼,应该是不错的。”
七宝方才只是惊鸿一瞥,瞧着倒是花容月貌,只是先前七宝在酒楼里给程弥弥的歌喉惊为天人,反而对她的容貌并不在意了。
同春苦笑:“那姑娘有没有发现这位程姨娘她、她长的……似乎有点像是……”
这边同春犹豫着还没说出口,七宝突然皱眉说道:“还是不回国公府了,咱们去吏部。”
同春的话给堵在了喉咙里。
七宝有想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同春道:“我说、我问姑娘有没有发现这位程姨娘的长相里似乎有些像是……谁?”
七宝皱眉:“是吗?像谁?”
同春勉强一笑,摇头道:“没有,大概是我看错眼了。”
“不用管这些没要紧的,”七宝催她:“快叫人转道去吏部!”
——
马车中途转弯,拐往吏部。
吏部门口的侍卫们见是张府的马车,不知所以,忙来询问。跟随着的小厮便道:“府内有急事,要找我们九爷,若是在劳烦通传一声。让速出来相见。”
七宝却并未露面。
张制锦是有名的公私分明,侍卫又不知马车内的是谁,怕这会儿为了他的家事去打扰反而落了不是,于是便先让人去找洛尘。
半晌洛尘出来,皱着眉背着手问道:“什么事啊?”
同春听见了,便掀开车帘道:“在这里。”
洛尘一眼看见她,脸色立刻从不耐烦变成了和软,急忙撒腿跑到马车旁边:“姐姐,怎么是你?”
同春说道:“有急事找九爷,若是在的话,且快请出来见一见才好。”
洛尘说道:“这会儿九爷正在接见地方上的好几个官,一时半会不能脱身,有什么急事姐姐告诉我,我抽空把消息递过去便是了。”
同春焦急:“你好啰唣,少奶奶也在,难道让我们在这里等着?”
洛尘震惊:“是、是吗?”
才说到这里,七宝探头道:“不妨事,劳烦你抽空问一问大人,石先生的下落他可知道?永宁侯府的伯母病的很要紧,耽搁不得。”
洛尘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即刻去说。少奶奶且等一等,等我回了大人先。”
当下洛尘一溜烟地转身钻进吏部大门。
张制锦的公房之中,两边儿的圈椅上各自坐着三人。
这六人年纪最大的胡须鬓发微白,年纪最小的也是不惑之年了,却都是器宇非凡,威严内敛之辈,而他们身上穿着的也都是正四品的知府的官袍。
他们分别是顺宁,长沙,南郡,浙水,袁州,平洲六地的知府,这一次是奉旨进京述职,而在面圣之前,他们的档册履历自然都要在吏部过一遍。
虽然事先并没有跟张制锦打过交道,但这六位大人都听说过有关张制锦的传言,知道这位朝中新贵是有名的睿智精明,极为难缠的。
这些人自然都是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地方大吏,但是如今在京城吏部里,面对同样为四品的吏部侍郎,一个个却都露出了温和谦恭的微笑,唯恐自己言语动作之类的有所不周,会惹这位传言中很是难对付的侍郎大人不喜。
毕竟他们将来的前途,都捏在面前这位看似皎然如玉树的张侍郎之手。任凭是何等一手遮天的人,此刻也不得不向着张制锦低头。
正在诚惶诚恐,如同等待判决的时候,张制锦抬眸,目光扫向门口。
一个小厮探头探脑地站在那里。手中端着一盏茶。
原本洛尘是不敢在张制锦处理公务的时候打扰的,何况他也清楚今日召见的都不是一般人,这些可都是堪称“封疆大吏”般的人物。
只不过洛尘也清楚,门外的七宝,在张大人的心目中只怕更加不是一般人。
权衡利弊,洛尘还是狗胆包天的跳了出来。
以前若是给张制锦冰冷的目光一瞥,洛尘会立刻会意让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今儿他却迎着那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