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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离开上房,外头大太太跟二太太都离开了,只有李云容跟宋氏还在,见她出来,两人脸色各异。
宋氏先问道:“昨儿舍粥舍米的,真的是锦哥儿?”
七宝点点头:“是。”
“他……”宋氏张了张口,因为太过震惊,竟不知要说什么。
李云容却并无愕然之色,只微笑道:“我想呢,这京城内有本事做出这些事来的,也没有几个人。”
七宝说道:“太太,四奶奶,老太太不高兴罚我呢,我先回房去了。”
李云容又在她肩头轻轻地一按,温声说道:“你先回去吧,等老太太气消了就好了。我们也会在旁边劝着的。”
七宝点点头,带了同春去了。
往回走的路上,同春就问老太太如何为难,七宝说道:“没什么,只是抄《女则》《女诫》,当练字就是了。”
正说着,前方却见张岩张良,并张琼瑶三人走来,张良一看见她,早加快步子奔到跟前儿,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婶子,我们正要找你呢,如何他们说昨儿街头那舍粥米的、以及晚上放烟火的,是九叔的手笔呢?你快告诉我们,到底是不是?”
七宝笑道:“是。”
张良已经拍掌笑起来:“果然!我们听说都给惊呆了,还不敢相信呢,九叔可真是有通天之能,又有泼天的胆量,这也能做出来。”
这会儿张岩跟张琼瑶也走了过来,张岩笑问道:“小婶子先前可知道吗?”
七宝摇头。
张良道:“可见九叔是极有心的人。这叫做‘谋定后动’,出人意料。若事先说了岂不是不觉着惊喜了?”
这会儿同春说道:“姑娘们还在这里乐呢,方才老太太把少奶奶训斥了一番。”
张良吃了一惊,连忙问:“怎么了?”
七宝淡淡说:“没什么,只是老太太不喜欢九爷张扬罢了。”
张良跟张岩面面相觑,既然是张老诰命的话,倒是不便置评了。这会儿张琼瑶小声说道:“其实昨儿本来咱们府内该正经给嫂子做寿的,可偏跟永宁侯府的老太太重了,竟顾不得嫂子……本已经有些失礼了,幸而哥哥有心才给嫂子准备的周全,这本是好意。”
张良暗暗点头。
张岩说道:“老太太向来克勤克俭,崇尚谨言慎行的,其实九叔本来也是四平八稳的,不料为了嫂子做的如此轰动于世,老太太因此惊恼也是有的。嫂子别十分放在心上。”
七宝见她们三人倒是很好,便说:“知道了。我没事。只是这两天我得闭门思过抄写女则,就不能跟你们玩了。”
——
后两日,七宝便只在屋子里抄写那些书,幸而这两天张制锦也没回来,七宝写上一会儿,便出去院子里看一会儿花,倒也过得去。
眼见到了月底,周承吉突然来张府探望七宝,门上禀了老诰命,张老夫人便叫领了承吉去见就是了。
李云容拨了一名管事娘子领了他去,半晌那管事娘子回来报说:“周家三爷还带了一个相貌俊俏的公子,说是九奶奶母舅家的表哥。”
此刻在三房的院子里,同春接了周承沐两人进内,脸上是掩不住的惊疑之色。
同春把秀儿跟巧儿都遣到外间,自己亲自去倒茶。那边儿七宝听说周承沐来了,自然高兴的很,然而再看到他身边的人,却着实惊喜非凡。
原来这跟随周承沐一块儿来的,竟然是多久不见的玉笙寒。
七宝不知承沐如何跟玉笙寒同来,也不明白周承沐知不知道玉笙寒是女孩子,便不住地打量。
玉笙寒早知道她的疑惑,便笑道:“放心就是了,三爷知道我。”
周承沐也笑道:“我对外只说是舅舅家的表哥,你可别漏了馅儿。是玉姑娘想要见你,我索性就冒名顶替带了她过来了。”
之前七宝没出阁之前,百般叮嘱周承沐去抱静王的大腿,承沐的行事虽然缓慢,但他难能可贵的一直没有忘记,这两年来,承沐耐耐心心地跟静王府来来往往,果然同静王的交情大有长进,不比以前了。
玉笙寒身份虽然特殊,但她从来行事潇洒,静王也不把她当作寻常后宅女子来看待,所以承沐也并不因俗世男女之别而疏远。
且知道玉笙寒跟七宝好,故而今日也并不避讳,直接带了她过来。
七宝先问了国公府众人好,又问叶若蓁。
周承沐笑说道:“还有两个多月就是产期了,所以最近只顾在家里好好地静养着。”
玉笙寒在旁边吃着茶,一边听他们兄妹两个闲话,听到这里,便笑道:“你呢?”
七宝不解:“我怎么?”
玉笙寒道:“你嫂子都要生孩子了,你呢?”
七宝这才明白,顿时脸上飞红。
承沐咳嗽了声,又说起前儿那烟花以及放粥饭的事,笑道:“咱们府内老太太倒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只是赞九爷有心了,只是老太太又担心这府内的老夫人不高兴,可怎么样呢?”
原来谢老夫人毕竟不放心,特叫承沐过来面见七宝。
七宝只字不提自己被罚的事情,只说道:“没有事,毕竟是九爷做的,不跟我相干。”
玉笙寒在旁边,早就心头通明,却也不提,只笑说:“张侍郎若是对一个人上起心来,那可真的是叫人无话可说,听说他为此事,吩咐了昔日户部的下属们,动用了足有上百人,这才能够各个坊都能调动的明明白白呢。”
周承沐却还是第一次听她这么说,忙问:“竟是如此?”
七宝一愣之下却问:“玉姐姐,大人这么做……会不会给人抓住话柄,趁机对他不利?”
玉笙寒笑道:“的确是有些人虎视眈眈的。”
七宝心头揪起来:“那、那可要紧吗?”
周承沐不禁也屏住呼吸。
玉笙寒道:“张侍郎调去吏部后,进行吏改,听说他有意改变如今重文轻武的局面,所以惹了好些士大夫们不痛快,那些文人们的嘴像是刀子一样,能说出什么好的来?”
周承沐本不想多说,免得让七宝担心,可听玉笙寒如此说,他也忍不住插嘴道:“我听说御史台的御史大夫陈寅是个头号难缠的,据说给他盯上的人,多半都是丢官罢职的下场,可是真的?”
“可不就是如此?”玉笙寒笑道:“陈寅的外号叫‘老鳖’,意思是只要给他咬住了就不会松口,就算松口也要先掉一块肉。”
七宝关心情切,忙问:“那他咬着大人了吗?”
玉笙寒拍桌子大笑道:“问的好,可不正咬的紧紧的呢?”
第100章
玉笙寒大笑说道:“可不正咬的紧紧的呢?”因见七宝满面忧虑,便又补充道:“只是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张侍郎皮糙肉厚,未必就能真咬下一块肉来。”
七宝想到张制锦那玉树琳琅、冰雪之姿,想不通哪里皮糙肉厚了,便讪讪道:“姐姐又跟我玩笑了。”
周承沐在旁也不禁莞尔。
玉笙寒同承沐坐了半晌,眼见时候不早,自忖不便再行耽搁,便要起身告辞。
承沐转身的时候,七宝悄悄拉了拉玉笙寒的衣袖,问道:“上回姐姐跟我说起王府的事……你可还好吗?”
玉笙寒以为她早就忘了,没想到竟还牵挂着,便微笑说道:“你瞧我能够完完整整地跑来见你就知道了,等闲死不了的。”
七宝听她是一副浑然不在意的口吻,本是放心的,但又听用的这些词,什么“完完整整”,什么“死不了”,又觉着刺心,便仰头有些忧虑地望着她。
玉笙寒见七宝黑白分明的眸子滴溜溜地盯着自己,这眸色实在太过清澈无邪,给她注视之下,玉笙寒脸上的笑几乎有些要挂不住似的。
玉笙寒便假装不经意地,抬手地在她嫩嫩的脸上轻轻抚过:“张侍郎为了你‘烽火戏诸侯’又算什么?我心里原本有些污糟的事,但是一看到你,心情便好了很多。这样的稀世活宝贝,连我都恨不得握在手中呢。”
七宝红着脸说:“我是认真为姐姐担心,怎么又拿我打趣呢。”
“傻孩子,”玉笙寒看着她如此天真的羞色,不禁低低叹息说道:“别担心,这世上能为难我的只有我自个儿而已。”
七宝不太懂这句话。
且说承沐跟玉笙寒离开了张府,两人上马而行,周承沐便说道:“玉姑娘是要回王府,还是如何?”
玉笙寒道:“出来半天了,也该回去了,多谢周兄肯许我来会七宝。”
周承沐说道:“这个不算什么,只不过……我心中有一点疑问,不知玉姑娘可否替我解惑。”
“请说就是。”
承沐说道:“方才在府内的时候,姑娘提起了九爷给人为难的事儿,是无心之举吗?”
玉笙寒眉峰微微一挑:“三爷的意思是?”
“啊,没什么,”周承沐一笑,说道:“大概是我多心了。”
玉笙寒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其实三爷没有多心,的确是我故意提起来的。”
周承沐很意外,当即问道:“这是为何?七宝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姑娘跟她提起这些来,又是怎么样?”
眼前碧空如洗,和风熏暖,玉笙寒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惘然,然后又笑着对承沐说道:“三爷是不是有些太小看令妹了?”
承沐越发诧异:“什么?”
“花若再开非故树,它生莫作有情痴,”玉笙寒喃喃念了一句,才又扬眉笑道:“三爷放心,这未必是坏事。”
——
是夜,张制锦自吏部而回。先去给老太太请安。
张老诰命憋着一肚子气,这几天里倒也消化的差不多了。
如今见他跪在地上,便道:“怪不得人人赞你,你行事真是越发出息了,就连我做寿,都不见你费心费力的那样,新媳妇到底是矜贵些。”
张制锦说道:“正如老太太所说,七宝是才进门第一个生日,偏偏跟永宁侯府重了,她又是有孝心的,一定要去侯府,我心想到底不能太亏了她,才自作主张如此。”
老诰命冷笑道:“若不是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