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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已经站起来,也向着裴宣行礼。
裴宣抬眼看向七宝,却见她脸色白皙如初雪,两颊隐隐地带些粉色,眼眸明亮,唇边含笑,虽看着纤弱单薄,但不像是个病倒的。
裴宣便说道:“七妹妹已经大好了?”
七宝说道:“已经好了,我听哥哥们说裴大哥事多繁忙,竟还惦记着我,多谢啦。”
裴宣听了这句,竟然无法搭腔。
还是裴夫人笑着说道:“又忙个什么,再说,就算再忙也得来看看他妹妹才是正理。”
谢老夫人也颔首说道:“难得,永宁侯甚是有心了。”
裴宣昨儿也是很晚才回侯府,只不过早听说威国公府派人报信说裴老夫人今晚不回府,所以心里有数,但也正因如此,他明白必然是七宝的病非同寻常,不然的话母亲自然不至于如此。
昨夜天太晚了,所以今儿早上裴宣才特来探看。
如今见七宝已经好了,他自然安心,可看她对待自己好像也多了一份谨慎之意,心中却又隐隐地有些不大自在。
因此裴宣只略站了一会儿,便又告辞了。
裴宣去后,谢老夫人便跟陪老夫人赞道:“永宁侯是越发出息了。前几日英国公府的老夫人来这里,还跟我提到过永宁侯,好一阵的赞扬呢。”
裴老夫人笑道:“只是有些太忙碌了,整日都不在家,忙的狠起来的话,就三四天都不见人,竟如同他又出远门了一样。”
谢老夫人说道:“这就叫做能者多劳,也是皇上重用,他自然要尽心竭力,不负皇恩。”
两人说了这句,谢老夫人试探着问道:“对了,永宁侯的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可有哪一家看中的女孩子没有……”
裴老夫人一愣,然后说:“说来自打他从南边回来,陆陆续续也有两家子上门提亲的,只不过我看宣儿的意思,竟是想要先用心在前途上,所以一时只怕不能定的。”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那也罢了,如今永宁侯正是青云直上的时候,这会儿选的门第,高不成低不就的,弄不好就误了他,倒不如等他再升一升,那时候自然更是大有可为,紧着好的挑拣便是。”
裴老夫人只笑道:“说的是,我也不管了,且看他自个儿的造化罢了。”
七宝在旁边听着,一时又想起周蘋来,心中就又重重地叹了数声。
毕竟如今两人已经是覆水难收了,而且各人都有了各人所求的,且如今裴宣连见了自己都生分起来,可想而知以后的情形会是如何。
只是虽知道无可奈何,但一想起来这样好的人物不免形同陌路,心中仍是隐隐作痛。
——
到了腊月二十五日,威国公府彻夜灯火通明,只为次日七姑娘出阁之喜。
连同已经出嫁到了康王府的四姑娘周绮也早早地回到府中,帮着苗夫人料理杂事。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静王府的周蘋也在黄昏降临的时候回到府中了。
周蘋入内拜见了老太太跟太太,又跟周绮、七宝相见,更有一番喜悦。
七宝看周蘋眉眼生辉,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心中自然喜欢,又看周绮的打扮举止跟在家中略有不同了,可能在她成亲前日回来,足见情意不变,七宝更是高兴。
周蘋不免问起七宝先前的病,七宝只含糊说杂症罢了,如今已经都大好了。
周绮也笑吟吟地说道:“我也听说了,只是才要忙忙地回府里来看,又听说你已经好了。正好王妃那两天身上也不自在,我便没有走那一趟。”
谢老夫人跟苗夫人又问周绮在王府的情形,周绮笑道:“王妃疼爱,世子也很好,竟没什么不如意的,请老太太跟太太放心就是了。”
后来,周蘋趁着人不注意,便拉着七宝问道:“那次你进宫里,真的是无意中失口说的话?”
七宝说道:“三姐姐知道我,有时候最会随口胡说的。当下太太都给吓晕了,以后我再不敢了。”
周蘋看着她吐舌的模样,才笑说道:“那倒也罢了。”
七宝本想问问她静王府如今怎么样了,但是周蘋并不言语,七宝知道她的性子,只怕周蘋不肯提那些不好的往事,于是便忍着好奇之心不去打听。
这一夜,七宝因为先前“病”了那一场,像是把心魔给镇住了一样,倒是不觉着怎么样。
府内其他的大家都睡不着,各自忙各自的事,务必尽善尽美,在暖香楼里,七宝却呼呼而睡,好像明儿的主角不是自个儿一样。
同春虽然觉着好笑,但转念一想,七宝能毫无心事地酣睡,倒是比之前那样失魂落魄的强上千百倍。于是反而叫小丫头们进出都放轻些手脚,别惊醒了她为好。
谢老夫人那边,这晚上却也睡不着,老夫人亲自检看七宝的陪房众人等等,又一一叮嘱询问,叫他们随着七宝去往张家后,务必要醒神长眼,尽心辅佐。
随着七宝前往张家的,除了暖香楼里的同春,秀儿,巧儿三个陪房丫头之外,还有苗夫人拨过去红霞,以及老夫人这边的迎春。
另外还有四个掌事娘子,两个老成的嬷嬷,外头的男仆跟小厮也有若干。
这些人都是经过谢老夫人眼睛的,也是苗夫人所中意之人,毕竟七宝性子懒散,并不在乎底下的事,而那张家又不是等闲的人家,所以要多挑些可靠能干的下人过去佐助。
二十五日晚上过了子时,便下了一场小雪,雪才落地,很快就给小厮仆妇们尽力扫的干干净净。
腊月二十六日这天,威国公府张灯结彩,簇然一新。
屋檐下挂着的大红灯笼跟扎着的红绸子同那屋檐上落着的皑皑白雪相映成趣,让人眼前一亮。
——
眼见吉时已到,新郎官却并没有到场,里头谢老夫人跟来府内道贺的女眷们一个个望眼欲穿,老夫人已禁不住有些担忧了。
底下,威国公府内周蔚已经派人去打听了两三回,那些下仆们却都语焉不详的。
幸而又过了一刻钟,在所有人的翘首以盼中,张府的迎亲队伍姗姗而来。
周家上下跟满座嘉宾这才尽数欢腾起来。
而内宅暖香楼里,七宝在等待中几乎都睡着了,正在打盹,听到外头轰轰烈烈的爆竹声响,才蓦地将她又惊醒过来。
旁边的喜娘们忙又给她将凤冠霞帔等整理妥当,又叮嘱她正襟危坐,等待姑爷登门。
七宝听到“姑爷”这个词,心里怦怦地犹如鹿撞。
这一段日子里她过的如梦似幻,虽然知道自己要嫁给张制锦了,但因为先前那个梦,竟让七宝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所有而来的一切,随时都可能中断似的。
此刻爆竹轰响,鼓乐齐鸣,震得七宝耳朵嗡嗡乱响。
外头一阵欢声笑语,是张制锦进门。
喜娘扶着她出门,七宝原本镇定自若,可是此时起身的时候,突然有些浑身无力。
以至于迈步过门槛的那刹那,竟给门槛绊了的往前一晃,幸而两侧的喜娘及时搀扶着。
只不过头顶的红盖头因为这一荡往前飘落过去。
惊得喜娘们变了脸色,七宝看着那红盖头犹如一片红云般飘了过去,脑中竟是一昏。
还好同春就在身旁,眼疾手快地拿了起来,重新给她盖好。
七宝定了定神,这才随着喜娘们往外。
到了外头堂上,吏部特派的司仪主持,让新人牵着红绸绣球,拜了天地,敬了长辈。
七宝恍恍惚惚,只听着外头的指引行事,倒是没出什么纰漏。
只是旁边的同春跟喜娘们却是紧紧地盯着,生恐再有个什么闪失。
拜了谢老夫人、周蔚苗夫人后,司仪官叫道:“吉时已到,新人上轿。”
张制锦牵着红绸领着七宝出门,走了几步,回头看向七宝。
原来七宝越走越慢,那红绸已经拉的紧紧的了。
众目睽睽之下,同春也察觉了,正在紧张,张制锦已经转身走了回来。
他微微低头,在七宝的耳畔说了一句什么。
然后重又引路上前。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七宝好像又得了力气一般,随着他往外而行。
两名喜娘跟同春巧儿等松了口气,忙又跟上。
门口处,八抬大轿已经等候多时。
将七宝小心地送入轿子里,她头上的红盖头也随之荡了一荡,却又及时地垂落,仍是挡住了那张国色天香的脸。
这一刻,张制锦竟很想掀起盖头仔仔细细地再看上一会儿。
——
张侍郎是久负盛名的风流才子,那些没见过他面儿的人,从超凡脱俗的诗词歌赋之中,领略他的人品才学,便已经甚是倾倒。
然而若是有幸见到他,却更是会钦服的五体投地。
毕竟这世间但凡是才学出众的人,必定会有些别的缺陷,或性格古怪,或相貌丑陋。
但是这些在张制锦身上统统都不存在,这个人的相貌跟他的才学竟是相得益彰的,都是同样的出类拔萃,世间无双。
更难得的是,他竟还是朝中首屈一指的臣子,皇上面前的红人。
虽然是十冬腊月,但是在迎亲队伍走过的路上,两侧却都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们,连路边儿的楼上窗口边都挤满了人。
素日里大家都听说过张侍郎的大名,他在户部不知做了多少有利于国计民生的好事,而且又是个文采斐然的人物,平日里深居简出,不得目睹风采,如今总算可以得偿所愿了,自然人人不肯放过这种机会。
这样风华绝代的人物,自然是无数男子心之向往,所有女孩子心中的神祗。
但他居然终于成亲了……
这迎亲的队伍一路上,不知有多少少女的芳心暗碎。
而跟随在张制锦身边的洛尘耳朵很尖,在鼓乐声响之中,这路上他不知听见多少女孩儿带着哭腔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叫:“张大人,张大人……我……”
对于这些痴心女孩子们的告白,洛尘不屑一顾:“哼,能配得上我们大人的,自然只有七姑娘,你们统统都死心吧。”
然后他又忍不住频频回头往喜轿的方向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