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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恭敬的回答:“庄都统有所不知,此女正是齐王为了犒劳边疆将士,所购得的那一批良家子。苏什长无论年纪、军职都符合,所以……才会成了亲。”
“跟我解释这么详细做什么?”庄都统冷笑道:“苏满树的事,我从来都不关心!”
庄都统说完这话,就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刚才跟她禀报的那个女士兵懊悔不已的狠拍了一下大腿,也急忙跟了出去,边追边喊:“庄都统,庄都统……”
南巧看着这两个人演了这么一出,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那个女都统,难道跟苏满树有什么关系?
回去时,正好遇到了要出来寻她的吴嫂子。吴嫂子刚才在这边,听闻南巧在那边起了争执,急得不行,见她安然无恙回来后,这才算放心心来。
南巧朝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表示自己没事。坐稳了之后,南巧跟吴嫂子打听这位女都统的事情,小心翼翼的询问:“这位庄都统,莫不是跟苏满树还有些瓜葛?”
吴嫂子望向南巧,似乎很为难,许久才开口:“南巧,你别乱想,满树绝对没有那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的。这点,你尽管放心。”
南巧点头,她当然没有乱想,就是有些好奇。
吴嫂子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满树的师父,姓庄,他有个女儿,叫做庄妙君……就是这位庄都统。”
南巧惊诧不已,眼睛立即瞪圆了。
苏满树那个“手刃恩师,斩杀同门”的罪名,如果是真的,也就是说,庄都统和苏满树之间,隔着杀父之仇?
那次争吵之后,山洞里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家也不敢再议论那些有的没的了,都保持沉默。妇人之间原本聊天的人就不多,这下子,聊天的人就更少了。原来山洞里还能听见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这下子安静的,大概连一根绣花针掉落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们的变化跟南巧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她本就从未融入到那些妇人的聊天圈子里过,她们怎么样,跟她都没有半点关系。山洞里的日子很无聊,光亮也不足,就算想要做些针线女红也不现实,南巧只能靠着仰头望天,数洞顶的石头缝打发日子。
年陶年纪小,每天都想要乱动,每次都被吴嫂子给强行阻止了。可能是年陶往年也经常到这个洞里来,早就习惯了洞里的生活,他倒是没有哭闹过,只是每回说话,都会刻意压低声音,这一点比南巧她们这些大人做的都好。
自从他发现,南巧每天都仰着头,表情好像是在看星星一样悠哉,便忍不住也好奇了起来,跟着南巧一起仰着头。可是,他看了半天,头顶上除了黑乎乎的一片石头,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如果到了晚上,洞外的月光照不进来,头顶上就只是黑乎乎的一片,并没有什么看头。
年陶好奇不已,终于有一天,小声来问南巧。
他说话时,故意压低了声音,南巧听了好几遍,才算听清他的问题。一个让南巧很无奈的问题,因为她虽然每天望着洞顶,却也不觉得洞顶究竟有什么可看的。
她不由的感叹:“要是早点离开这个山洞就好了。”
年陶眼睛亮亮的,满脸兴奋:“会的,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的。我爹说了,等他打了胜仗,就来接我们。我爹那么厉害,一定会早早就打了胜仗的。”
愿望是美好的,然而现实是,南巧已经在墙上用石头划了第二十个竖了,可他们还是继续留在洞里。
洞里的环境也越来越糟糕。妇人加上小孩子,足足有四五百个人,所有人的吃穿拉撒睡都是在洞里解决的。刚开始的几日里,大家还能忍受,后来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弥散在整个洞穴里。
洞穴虽然通风,但是长时间的聚集了这么多人,通进来的那些风,明显驱散不了洞内难闻的气味。
而且,南巧发觉,每天发给她们的那些干面馍馍,有的已经开始长毛变味了。刚开始时,她只觉得吃到嘴里的干面馍馍味道不对,后来她才发现,竟然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变绿长毛了。
吴嫂子那边也是同样的情况,等看到南巧难为的表情时,她忍不住劝道:“弟妹,我们这里情况就是这样的,外面的战事一直不结束,我们这边就只能躲在山洞里,以免出去给男人们添乱。干面馍馍是军营里一早就准备的,放置了这么多天了,有些变坏长毛也是在所难免的,这有吃的总比没有吃的强,弟妹就忍忍吧。”
直到这时,南巧才明白,最早来到山洞里时,她想要把自己的干面馍馍分给年陶时,吴嫂子说什么也不同意,还劝她自己要多吃点。原来那个时候,吴嫂子他们就知道,上头发现来的食物,只会越来越糟糕,先头几天,是待遇最好的时候。
可是,这种变绿长毛的干面馍馍,是有毒的,吃不好会死人的啊!
南巧为难的望着手里长毛的干面馍馍,即使肚子很饿,她也一口也吃不下去。她又转头,却看见吴嫂子正在一口一口,吃着那些坏掉的干面馍馍,吃得津津有味,一点都不在乎。
她又偷偷的打量了周围其她的妇人们,发现那些年岁大些或者是带着孩子的女人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吃下那些食物,反而是一些跟她年纪相仿的,都在犹犹豫豫,做着挣扎。
是啊,怎么可能不挣扎?
食物就这些,吃了可能不死,但是不吃,一定会死。
南巧长叹了一口气,把明显不能吃的地方撕了下来,藏在了草垫底下,没有让别人发现她扔掉食物的动作。她把剩下的那一些看起来可能没坏的干面馍馍,一口一口塞进了嘴里,用力的大口大口的嚼着,努力的忽视那些诡异的怪味道。
吃过之后,南巧更加紧张了。她很怕生病,尤其是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生病了估计也不会有人来医治她,那么她也就只有等死的份了。她越是紧张,就越是睡不着,直到后半夜了,还十分的清醒。不过,她的运气还不错,身体并没有产生什么异样,更没有腹泻。
但是,也有人运气不好,离南巧不远的一个角落里,有妇人就开始生病了。那个妇人捂着自己的肚子,疼得满地打滚,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显然是疼得要命,南巧看见她那个模样,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好像那种疼就发生在她身上似的。
那位妇人发病应该是在夜里,但是她大概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一直忍着,直到第二天一早,实在忍不住了,才折腾了起来,引来了许多人围了过来。
她们这些妇人里,也有人略懂医术,但是技艺不精,只能对付一些头疼脑热的,像是这位妇人突然腹痛,几个懂医术的人都没能给出具体的解决办法。
南巧偷偷的问吴嫂子:“像她这种情况,军营里一般都会怎么处理?”
吴嫂子叹了一口气,刚要开口,南巧就已经知道军营里会怎么处理了。因为已经走过来几名女兵,拨开人群,挤了进去,把人抬走了。
南巧急了,不由的追了两步,问道:“你们这是要把人带到哪里去?”
吴嫂子被南巧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朝那几个女兵点头:“您们忙,您们忙,没事了,没事了。”
说完,就大力的将南巧扯了回去,拽着她走回了角落里。
南巧皱眉,她隐约中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个生病了的女人,大概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吴嫂子说:“这种事也是在所难免的,何况她若是造化好,熬过来了,就能回来了。”
南巧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说:“她明明还活着,大家明明还没有找到她的病因,为什么要把她带走?”
吴嫂子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我们这里都是妇孺,懂得的医术有限,若是那妇人得的是什么传染病症,我们整个山洞的人可就都完了。如果她死在这里了,可能也会引起疫病,西北边疆,本就资源稀少,药材更是稀少,若是再引起什么疫病,大家也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吴嫂子拉过南巧的手,轻拍她的手背,安抚她:“弟妹啊,你是第一年嫁过来,年纪又小,自然经历不了这个,难受也是正常的。不过,弟妹,你要换个角度想,你说我们的男人,他们是为何要在战场上拼死杀敌?”
南巧抬头,抹了一把眼泪,没有说话。
吴嫂子道:“他们是为了保卫边疆,但是像你吴大哥还有满树这种成了亲的,他们除了保卫边疆之外,也想要保护他们的女眷和家人。你说,如果就任由那个生病的女人留在山洞里,导致了别人跟着生病了,最后都病死了……满树他们还有个什么奋斗劲啊?自己在战场拼死拼活的,结果都没有人来保证他们家人的安全,将士们怎么可能不心寒?”
南巧知道,吴嫂子说的有道理,军营里的这种决定,看似对一个人很是残忍,但是却是在保护其他的人。对一个人公平,可能就是对一群人不公平;对一群人公平,可能就要对一个人不公平。
这件事发生后,南巧一直很失落。她从未想过,边疆战场,军营之中,竟然会发生这么残忍的事情。但是,这么残忍的事情,却是每天都在发生,甚至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而且,这种残忍的事情,却必须任由它残忍下去,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更多的人。
南巧看着自己手里的干面馍馍,突然有些害怕了。如果,她也生病了怎么办?她也会被那些女兵作为弃子,被抬出这个山洞?
到那个时候,苏满树回来之后,找不到她,会怎么样呢?
他会焦急心痛吗?他会伤心难过吗?
南巧摇了摇头,拒绝去想苏满树找不到她时的模样,她一点都不好奇遇到那种场景时,苏满树会怎么做?她也不舍得让苏满树去面临那样的场景,即使她现在只是苏满树的妹妹。
从这件事之后,南巧吃东西更加谨慎了。虽然军营里发下来的干面馍馍,依旧偶尔会有些坏掉的,但是她每一次都会仔细处理,保证自己只吃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