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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样一个关口,他便立即笑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陈某虽来楚州不长时间,但也久仰参谋长威名,深知参谋长乃当世之英雄,国家之栋梁,定然不会屈居于他人之下,若能与我们扶桑合作,那么便是如虎添翼,日后飞黄腾达,这川清河山决跑不出参谋长之手。”
他侃侃而言,言语之间含着无数挑拨,高仲祺转着手里的酒杯,忽地冷笑一声,那右手一动,便疾快地从枪套里拿出手枪对准了陈阮陵,玩味地笑道:“陈先生,本来咱们喝得如此畅快,可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陈阮陵望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双手伸出,手心朝上那么无所谓地一摊,微笑道:“即便参谋长现在杀了我,你想得到的一切再等个八九年,全都不成问题,只是……参谋长等得了吗?”
高仲祺嘲弄地笑道:“与你们扶桑人合作,我又能得到什么?”
陈阮陵从容道:“江山、权势、财富、美人……”他顿了一顿,轻轻一笑,“只要参谋长想要的,你一句话,扶桑将不计一切代价为参谋长铺平道路。”
他握枪的手无声地一颤,眼眸里闪过一丝锐光来,不禁重复道:“我想要的……”
若想控制一个人,必要先知道这个人最想得到的是什么,陈阮陵原本就觉得这个高仲祺心思复杂,实在无法看透,更是难以驾驭,所以他一言一语都很是小心,此刻目光微微一闪,坚定不移地抓住了这个契机,缓慢地说下去,“人生如一场虚空大梦,朝华白首,不过转瞬,若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么生在这世上,也算是白走一场了。”
高仲祺的目光,慢慢地落在了陈阮陵身后的那扇窗上,窗外是黑沉的夜色,恍若搅了半桶的墨漆,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窗外的街面上没有一个人,那四下里一片死寂,桌上的火锅依然冒着热腾腾的沸气,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太多,这川清河山本就应该是他们家的,他这么多年,一步步图谋,为的就是早晚有一天,他要亲手结果了秦鹤笙,但是秦家的其他人,自然也不能留。
尤其是秦承煜。
灯光从他的头顶上照下来,明晃晃的流光,他的目光忽然恍惚起来,他还记得她唇角含笑,朝他跑来的样子,嘴里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仲祺,仲祺……”但现在她属于秦承煜,他心里的愤怒和嫉妒仿佛是一把刀在不停地来回翻搅着!
陈阮陵说得没错,人生转瞬,若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只要她能回来,他就一定有办法,让她回心转意,但是有一个秦承煜挡在那里,她就永远不可能回来。
陈阮陵看着那把枪缓缓地从自己的眼前落下,最终被放在了桌旁,他心知大事定矣,便意态闲适地挟了一片薄肉,放在沸腾的火锅里涮了涮,蘸了一点麻油吃下去,高仲祺坐下来,端起斟满酒的酒杯一饮而尽,再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发出“当”的一声,在这静寂的房间里,分外地清晰响亮。
“陈先生,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虽然在大帅跟前还能说上几句话,但我毕竟是个外人,俞军早晚都是承煜大公子的。”他那眼眸里闪过一丝如刀刃般的冷光,嘴上却是含着淡淡的笑意,“我纵然是有心帮你,也是爱莫能助。”
陈阮陵眉峰一耸,“参谋长的意思是……”
高仲祺却不再说话了,只是坐在椅子上,神色淡淡的,夜深电力已足,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很是明亮,将他的五官轮廓照耀得分外清晰,只是一双墨瞳里,闪烁着冷邃的光,透出匕首般的锐利之意。
陈阮陵何等精明,忽地微微一笑,“我懂了。”
因才是初夏,阳光很是明媚,秦公馆玻璃花房里的素心兰还未完全开落,甬石道两侧是成簇的天目琼花,花叶繁厚,一些枝干沉甸甸地坠到了草地上去。因芙儿闹了点小毛病,贺兰在婴儿室里陪了一整天,等到了晚上,就听丫头来报说秦太太叫贺兰过去。
花园里点着很亮的电灯,照亮了一架子的紫藤花,花绦如紫色碎金般垂下来,璀璨炫目,几个丫头正在打理树下的鲜花盆景,秦太太坐在精致白椅上,手拿着一本《莲花经》一页一页地看,段家大小姐薇玉也来了,这会儿正拿着拼图在那里摆弄,贺兰走过去,轻声道:“母亲。”
秦太太抬起头来,望见贺兰,微微一笑,很是从容慈爱,贺兰才坐下了,就有侍候的丫头过来倒红茶,秦太太又道:“芙儿怎么样了?”贺兰道:“刚才给她喂了一勺子药,现在睡得安稳多了。”
秦太太点点头,“那就好。”又将手中挽得一串佛珠慢慢地放在书页上,道:“承煜这几日很忙么?”
贺兰道:“也不是很忙。”
秦太太微微一笑,“既然不是很忙,那为何要在书房里工作到深夜,甚至不回房去睡呢?”她那一句话音才落,贺兰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抬眸就见秦太太注视着自己,她慌忙之中不知如何回答,薇玉忽地在一旁笑道:“母亲,你看你这句话把贺兰妹妹的脸都问红了。”
秦太太笑道:“那我也就不多说了,这终究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儿,说多了只怕你们要嫌烦。”
贺兰忙道:“我们不敢。”
秦太太却又笑道:“承煜对我说,你们要搬出去住。”
贺兰看一看秦太太含笑的眼眸,静默了片刻道:“是有搬出去的意思,楚州大学距离这里总是太远,承煜每天来来去去的不方便。”
秦太太便叹了一声,缓缓道:“承煜这孩子,虽然性子温良,但自小都是什么事儿都放在心里,我也不瞒你说,早年他出国,就是与他父亲闹了些矛盾,后来还是我好说歹说,才把承煜劝了回来,大帅心疼儿子,口上虽然凶了些,但承煜无论做什么,大帅都由着他,即便你与承煜结婚这样大的事情,也是承煜说了要带你回来,我们才知道,得亏你们竟瞒的这样严实……”
秦太太说到这里,贺兰却把头一低,轻轻道:“对不起,母亲。”
秦太太微微一笑,“这事儿不怪你,况且承煜眼光向来不差,这一点我还是相信的,不过你们说到搬出去,我倒不十分赞同,这哪能说搬出去就搬出去,当初他一个人去邯平,我就很不放心,幸而邯平地方清静,又有薛督军在,大小有个照应,但如今在楚州可就不行了,他那样的身份,总有人因为他老子而算计到他头上去。”
贺兰垂下眼睛,默默地听着。
秦太太说道:“若是你们真想搬出去,就去墨山,那有咱们秦家一处园子,也还清静,适合你们年轻人住。”
贺兰道:“我回去对承煜说。”
秦太太见贺兰如此识得大体,便满意地点点头,“你和承煜都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咱们家里不安分的只有一个兆煜,整日里游手好闲,今儿居然把个戏子给我领到家里来胡闹。”她一说起兆煜,那脸上便露出了很难以忍耐的表情,“二姨娘生养的,还能有几个好的,我倒是用心竭力地护着他,他自己不争气,偏要往歪道上走,谁还能管得了,再怎么提拔也没用。”
段薇玉笑道:“母亲,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你就消消气,明天我与贺兰妹妹去百货公司给你买生日礼物,母亲喜欢什么,我去给你买回来。”她本是秦太太认下的干女儿,秦太太对她很是不错,便笑道:“你这孩子,家里要什么没有?你还要去买,回头还要我掏钱补给你。”
薇玉笑道:“补也要多给我补一点。”接着便朝贺兰眨眨眼睛,贺兰正不解其意,薇玉却笑起来,“贺兰妹妹,有人寻你来了。”贺兰回头一看,果然就见秦承煜走过来,外套已经脱了,只穿了一个西装马甲,还束着银灰色的领带,面带笑容,很是温文尔雅,先向着秦太太道:“母亲。”
秦太太点点头,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承煜坐在椅子上,道:“回来有一会儿了。”
薇玉笑道:“承煜,你是听说母亲叫了贺兰妹妹来,所以专程来的吧?这样急,难道还怕母亲欺负你媳妇么?”
这一句话说得贺兰都窘起来了,道:“薇玉姐,你不要乱说。”段薇玉笑道:“贺兰,你看看承煜脸上的表情,他都默认了,你还要推托什么。”贺兰被她这样挤兑着,那脸却越发地红了。
秦太太笑道:“好了好了,薇玉你就不要闹他们了,贺兰也在这里坐了半天了,恐怕芙儿醒了要哭闹,你们回去吧。”秦承煜也不客气,笑道:“那我们就先走了。”便带着贺兰站了起来,向秦太太与段薇玉道了晚安,两人一起走了。
黯黯情思,凭栏无言花园子里的电灯开得雪亮,草丛里虫声唧唧,云柏树下四面围着茉莉盆景,便有一股茉莉的花香拂面而来。秦承煜与贺兰一起走了几步,忽地道:“贺兰,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他把一把钥匙放在了贺兰的手里,笑道:“我今天晚上去看了一处房子,很不错,我已经交了租金定下来了,这是房子的钥匙。”
她轻声说:“可是母亲说让我们去墨山住呢。”
他说:“去墨山干什么,我们要有自己的家,凭我一个人的能耐,也能让你和芙儿过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贺兰心中微甜,看看那把亮晶晶的钥匙,弯唇一笑,“那房子什么样?”
承煜笑道:“华普敦66号,中西结合的一套房子,房间很大,我算了一下,上楼的第二间可以做芙儿的婴儿室,隔壁就是我的书房,她如果哭闹了,我马上就可以听到,最里面的一间是卧室,你要是站在窗前拉开帘子,就能看到远处的墨山景致,我准备把帘子换成水晶帘,更漂亮一些,楼上还有一个小阁楼,你要是愿意,可以在上面养花……”
她微笑着听他兴致勃勃地说话,有一种平凡而纯粹的幸福从心底里一点点溢出来,他们这样在草坪上慢慢地走着,手臂彼此相碰,秦承煜说话的语气顿了顿,缓慢地握住了她的手,贺兰低头一笑,轻暖温柔,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更加放慢了步子,路灯照亮了夜色,草地映着一枝枝的花影,隐隐约约地传来一些不知名的虫儿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