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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氏一时豁然,愈想愈欢喜,当下就往娘家赶。
四月八,浴佛节。
陆听溪随着叶氏等人入宫。她从前也入过一两回宫,但也不过是例行公事一般,不似今日,身负使命。希望丽嫔之事能顺利。
她与陆家其余几个姑娘被宫人引至西苑承光殿内。她甫一入内,就瞧见董佩正跟高瑜说笑。
陆听溪微诧,这两个都是心高气傲的,素日又不常打照面,如何凑到一起的?
高瑜也觉董佩今日对她格外殷勤,但转念一想,高家跟董家门庭相当,董佩也到得早,瞧不上那些门户稍次的女眷,自然就来跟她搭话了。故也不足为怪。
陆听溪在斜对面坐下,才瞧见董佩手里捧着一幅画。
“我竟是才想起,听溪妹妹也是个精擅丹青的,”董佩将画展给陆听溪看,“听溪妹妹说,此画如何?”
殿内忽地一静,其余女眷纷纷暗睃陆听溪,等着看她作何应对。
董佩不会作画,适才又在与高瑜说笑,陆听溪不必猜也知那画必出自高瑜之手。她对着那幅画认真端视了几眼。
“尚可。”她中肯评骘。
高瑜笑容一僵。那画可是她打从她平昔的得意之作里精挑细拣出来的,竟只得了陆听溪“尚可”二字?
董佩笑道:“听溪妹妹再细看看,我倒觉着这画……”
“各人见地有异。董姑娘既问我之见,那我自是有甚说甚。”
董佩看了眼高瑜,神色似有无奈,仿佛在说“我已尽力了,但陆听溪不肯给面子也是无法”。
高瑜握着玉桃杯的手指捏紧。
方才在座的女眷皆是对她的画交口称誉,怎生到了陆听溪口中就成了平庸之作?
陆听溪瞥了眼董佩。董家寿宴之后,这还是她头一次见着董佩,不知为何,总觉这姑娘今日的行止透着古怪。
“实不相瞒,那画乃妾之拙作。陆姑娘既说我的画仅是尚可,那想来陆姑娘确实画技了得。佛事还要好一阵子才开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陆姑娘与我各自现作一幅画,随后寻人品鉴,我也好知不足、增见识,不知陆姑娘以为何如?”高瑜看向陆听溪,要笑不笑。
陆听溪心里揣着事,不欲跟她掺和,但回绝的话尚未出口,就听一抹含笑女声飘进来:“提议甚好,久闻二位姑娘画技出众,如今现画切磋也是美谈一桩。”
殿内宫人见着来人,行礼呼“丽嫔娘娘”,陆听溪方知来人便是丽嫔。
高瑜似与丽嫔熟稔,随同众人行礼后,上前与之寒暄,但丽嫔却并无与她叙旧的意思,只一颔首,就命宫人预备画具去了。
陆听溪今次就是冲着丽嫔来的,不好拂了她的面子,便未再多言。
待高瑜和陆听溪分别在画案后坐下,董佩忽道:“不敢动问,丽嫔娘娘预备请何人来评画?”
丽嫔想了一回,蹙眉道;“不知董家姑娘可有人选举荐?”
董佩道:“依妾之见,不如请楚府镇国将军来,妾闻楚府镇国将军颇通画理,又适逢尚在京中,请他倒恰好。”
高瑜听董佩说起沈惟钦,嘴角紧绷。
陆听溪目露困惑,董佩怎想起沈惟钦了?
董佩暗捏帕子。
虽然思言表兄的吩咐怪异,但要将功折罪就必须照办,撮合沈惟钦跟高瑜。
少顷,又有宫人端了茶水来。高瑜尝了一口,对宫人道:“怎是苦丁?我惯常喝的甘露茶呢?”
因是公主之女,高瑜时常入宫,惯饮何茶,宫人皆知。
那宫人道:“御茶房说甘露茶一时没了,这时节饮苦丁也是极好的,您将就着些。”
董佩心中冷笑,装什么相。旁人不知,她却是晓得的,高瑜从前喝茶可没这么些讲究,不过是后来听闻谢思言爱饮万春银叶、甘露这类蒙顶山茶,这才转而专饮此茶,附庸风雅。
说来,她言表兄惊才风逸,当真是京中楷模,吃穿用具,样样被人竞相效仿。甚至在女子中,效颦者亦甚众。
这样一个男人,如何不令她动心?
董家与言表兄的关系必须弥合。她定了定神,往高瑜喝的茶上瞟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丽嫔命人去请沈惟钦过来,转头出了个“春日观花”的题目让她们画。
忽有宫人来禀说太后有请,丽嫔暂且离去。
高瑜攥了攥手。越是俗题越难画。两人中间隔着一道屏风,她模糊瞧见对面的陆听溪镇定作画,一时烦躁,让众人暂往别处去,莫扰了她们。
众人神色各异,作辞离去。
作画的地方是承光殿的偏殿,殿内陈设不多,此刻只余她二人,竟显出几分空旷来。
高瑜愈急愈是想不出画什么,此刻突然后悔方才一时冲动提出要和陆听溪竞画,只是如今她回不了头了。
隔了锦屏,听着陆听溪那边有条不紊的纸笔轻擦声,高瑜手心一层层冒汗,拿起茶盏一次次灌茶。然而半晌过去,画没画上几笔,东净倒是去了好几回。
丽嫔定的是一个时辰,眼瞧着时限将至,却一笔未画,高瑜终于坐不住了。她目光一动,作速将桌上笔墨颜料拾掇一番,做出才作罢画的样子。
她起身步至陆听溪身侧,对着陆听溪将成的画打量几眼,嘴角一勾。
陆听溪画完最后一笔,起身活动几下筋骨,待墨迹与颜料稍干,似忽然想起未题落款,提笔欲补,高瑜却先她一步将画拎起。
“陆姑娘觉着此画如何?”
陆听溪道:“拙作不能入眼。”
高瑜笑道:“我却觉着我这画画得颇好。”后撤数步,将画背到身后,以防陆听溪抢夺。
陆听溪冷眼看她:“我先前还道高姑娘是心高气傲之人,如今竟做出这等夺人翰墨之事,我高看你了。”
高瑜道:“我不知陆姑娘在说甚,这画分明是我画的。”
正此刻,丽嫔折返,命宫人来收画。高瑜将陆听溪的画交上,陆听溪沉默半日,道:“我无画可交。”
高瑜见丽嫔问及陆听溪为何没交上画,陆听溪也对她夺画之事只字未提,心中更宽。
沈惟钦赶到,与众人叙了礼,丽嫔命宫人将高瑜交上的那幅画递过去:“如今只这一幅,也没甚好评的。不过,我觉着这画确实技艺高绝,高姑娘也当真是才当曹斗。”
众人围拢过来,瞧见此画,也都纷纷凑趣,一时间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高瑜嘴上客套,眼中的得意却掩都掩不住,又转向陆听溪,“不知陆姑娘是否仍觉此画‘尚可’?”
她说话间,暗暗留意沈惟钦的举动。她私心里觉着沈惟钦先前那些过激之言不过是一时意气之下冲口而出的,如今瞧见她的好,说不得就开始后悔了。
然则她这个念头尚未转完,就听沈惟钦道:“娘娘,此画不妥。”
众人一愣。
丽嫔接过一看,面色渐凝。须臾,冷眼睥睨高瑜,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讪谤温端皇贵妃!”
丽嫔指定画上一嗅花的仕女:“这不是影射温端皇贵妃是什么?”
温端皇贵妃是从潜邸就跟从今上身侧的老人儿,几年前因护驾受伤,不良于行,后又病逝,今上特追封其为皇贵妃。画卷上那仕女行路姿势怪异,头上的发簪也与今上御赐的那支神似,不是暗喻皇贵妃是什么?
丽嫔自来善气迎人,这般疾言厉色是十分罕有的。后头围看的女眷们一时噤若寒蝉。
高瑜懵了:“我不知……我怎可能……”又忽地醒过神来,抬手一指陆听溪,“是她,这幅画是她画的,与我无关!”
陆听溪道:“高姑娘在说甚?这难道不是高姑娘的画?”
高瑜气极,领着众人大步去了方才两人作画的偏殿,指向陆听溪画案上未干的笔墨颜料:“你们看,她方才分明是作了画的!”
陆听溪道:“我方才只说我‘无画可交’,并未说我没有作画。”她从厚厚一叠宣纸下面抽出一张只勾勒了几笔的淡彩画,“这便是我方才画的,只自觉无法示人,便折了藏起,预备出宫时带走。”
高瑜怔住,适才两人中间隔了一道屏风,她没瞧见陆听溪的举动,只知她不停地在作画,却没想到她竟留了这么一手。
怪不得陆听溪方才没有夺回画,也未提她抢画之事,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她立在人前,只觉芒刺在背,方才众人的夸赞此时怕是全成了讥嘲。经过这一番,她往后在人前再难抬头。一回身,又对上丽嫔阴冷的脸,高瑜不知所措,急急让宫人去请自己母亲过来。
丽嫔却并不肯饶她,定要将她送到宫正司去,重罚一通,以儆效尤。
高瑜平素最是好面子,此刻却是顾不得许多,慌得跪下,连连告饶。
董佩忙打圆场,又提出先带高瑜去旁侧配殿去,免得碍了丽嫔的眼,等泰兴公主来了再做计较。
丽嫔冷声允了。
沈惟钦暗瞟了陆听溪一眼,辞别众人。
才走了不多时,远远瞧见谢思言在凉亭内闲坐,上前叙礼,坐到他对面,说起了先前公主府之行。
“世子似对陆老太爷之事颇为挂怀?否则先前也不会特特往公主府跑一趟。”
“这话倒该我问尊驾,”谢思言道,“我跟泰兴公主母女两个不对付,满京皆知,我趁机给她二人添堵也是情理之中。却不知尊驾为何急慌慌跑去公主府。泰兴公主妨碍衙门公事,尊驾纵当真不愿陆家为尊驾所累,寻机入一趟宫捅到御前便是,为何气急败坏立等赶了去?”
沈惟钦道:“久闻世子颖慧无双,果真会岔题。”
两人说话之际,有内侍送来两壶酒,分别摆在两人跟前:“这是御酒房新酿的竹叶青,二位尝尝。”
那内侍收起托盘时,目光飞快在两壶酒之间扫了一回,似终于确定了什么,这才笑着行礼退下。
沈惟钦目光微动。恰此刻,杨顺将谢思言叫走。
谢思言甫一转身,沈惟钦便迅速将两人面前的酒壶调换了位置。
那内侍送来的两个酒壶均是金麒麟杏叶壶,小巧精致,形制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