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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太医说皇帝怕是熬不过今晚了。皇帝还没来得及收编宁王的兵力,太子登基怕是阻力重重,京中大抵要乱起来,姑娘不若先出京暂避一阵,等局势定下再回。”
陆听溪起身,后撤一步:“皇后之死与你有关?”
“姑娘在说甚?”
陆听溪又道:“世孙请回,此处是我居处,当避嫌。”
“有些事我一直存疑,此番不过是来问问姑娘……”
沈惟钦话未落音,听见身后有人大踏步而来,回头就对上谢思言阴冷的目光。
沈惟钦突然上前拉住陆听溪的衣袖:“谢世子是不是曾跟姑娘提起过我当年之死?谢世子是不是还瞧见了那幅‘红颜弃轩冕’的画,并跟姑娘解读了一番?”
陆听溪正往外抽手,谢思言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将陆听溪揽到怀里,顺道狠狠打开沈惟钦的手。
“世子为何这般激动,这般急慌慌地跑来打断,是怕我说出什么来,坏了世子的好事?”沈惟钦笑。
谢思言哂笑:“我与听溪两情相悦,如何就会坏了事?”
“两情相悦?”沈惟钦笑了笑,看向陆听溪,“姑娘真心喜欢他?”
陆听溪回头看了眼谢思言的神色,窘迫点头。谢思言见对面的沈惟钦不以为意,知他根本不信,将小姑娘往自己怀里按了一按:“他不信,来,你证明给他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朝她投去一个炽烈如火的期许眼神。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陆听溪深觉不自在; 去拽他的手; 却几拽不开; 窘迫之下; 小声道:“你别乱来,这可是在宫里……”
谢思言道:“外间的宫人内侍都被你救回来的这个好伴读支走了,又没旁人。”
陆听溪往外一看; 殿外果然空空荡荡,怪道连个给她端茶递水的宫人都没瞧见。她揉揉眉心:“你们先出去,我要歇息。”
沈惟钦道:“机会难逢,姑娘不若让我将话问清楚。”
陆听溪吁气; 坐到绣墩上:“那成; 你问。”
“就是我方才提的两个问题; 一是世子是否跟姑娘说我当年之死另有蹊跷;二是那幅画,世子是否给姑娘解读了一番。”
陆听溪看了谢思言一眼,对沈惟钦点头:“都有。”
沈惟钦轻声道:“虽然世子也在,但我不怕说。我当初上去救下姑娘,是不假思索的,若世子定要说我居心叵测; 甚至蓄意谋划,我也无话可说,毕竟我也无从证明我的清白。至若那幅画,我更是百口莫辩; 世子如若偏要牵强附会; 我亦是……”
谢思言打断他的话:“你若当真心里没鬼; 为何要问起这两个问题?听溪又没与你提过。”
“这很简单,世子这样的聪明人莫非还想不到?我与姑娘原本就没甚交集,我能想到的交集,除却玉璧之外,就是这两条了。姑娘而今已相信我便是沈安了,但仍对我诸多设防,我思来想去,只能将症结揣度到世子身上。”
“这种鬼话你自己相信么?”
“世子早前就与我不对付,如今又再三诋毁,我却不知我是何时得罪了世子,竟引得世子这般相待?世子说我在两件事上别有用心,可敢与我对质?”
“这有何不敢?我与你不对付是何缘由,你自己难道心里没数……”
陆听溪倏然起身:“打住!要吵出去吵,我要歇息了。”
她以为这一嗓子喊出去,两人该消停了,谁知沈惟钦道:“世子可听见了?姑娘让你出去。”
“你装什么傻,好似她没让你出去一样——你怎还不挪步?你大晚上跑到听溪这里来,又赖着不走,说对她没存歪心谁相信?”
“怎生什么事搁世子嘴里一说就变得这样龌龊不堪,什么歪心不歪心的,姑娘对我有大恩,我对姑娘亲之近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倒是世子,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再是惺惺作态也没用,你看听溪信不信你!”
……
陆听溪绝望了。
她觉得这俩人的心智至少一下子回退了十年,这场景让她想起了两小儿辩日,而她就是那个在旁看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可能还很想捶死那两小儿的东家丘。
沈惟钦见小姑娘一张小脸当真拉下来了,回身往外走:“姑娘既乏了,那我便不扰姑娘歇息了。”
谢思言本想留下跟陆听溪说几句体己话,但又想起一事,只好作罢,回望她一眼,也出了殿门。
他叫住沈惟钦:“那碗碧粳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正在查。这事不必想也知非出自我手,我不可能拿姑娘的性命冒险。”
谢思言遽然道:“你提防着你那叔祖父,不要让他兴风作浪时祸及听溪。”
他口中的“叔祖父”指的自然是宁王。
沈惟钦顿步:“这种事不必你来提醒我。”言讫离去。
诚如太医所言,咸宁帝没能撑过一晚,翌日不到拂晓就驾鹤西归了。楚王忙召来礼部堂官计议大行皇帝丧事仪程,外廷内廷忙作一团。
咸宁帝咽气前,嘴唇几度开合,似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然则发声不能,众人也摸不透他的心思,落后还是太后问了句:“你是不是想见太子?”
咸宁帝仿似轻微点了点头。太后着人去传召太子,可太子到了之后,却只在殿外立着,并不肯进来。太子自道父皇立下的十年不见的誓言期限未满,他不能坏了父皇的规矩,万一见了面当真给父皇带来灾厄,让父皇不能往生极乐岂非罪过。何况父皇而今言语不能,不肯闭目未必就是要见他。
太后沉默迂久,并未迫他。咸宁帝落后撒手人寰之际,双目仍大睁,死不瞑目,还是太后帮他阖了眼。
国丧期内又添国丧,谢思言倒也不急,他一面让人重新拣选吉日,一面开始与六部几个堂官计议太子登基之事。
咸宁帝此前治了宁王的罪,但因诸般缘由,尚未及将之处置。宁王听闻咸宁帝驾崩,趁势要为自己鸣冤,说咸宁帝根本就是装病,为的不过是除掉他,顺道放长线钓大鱼,连同楚王一并铲除。宁王又表示自己手里还握着皇长兄的遗诏,能证明咸宁帝当初实乃逾矩篡位。当年皇长兄膝下无子,实则是打算在宗室里选个年纪相宜的子侄来承统,并无逊位于咸宁帝之意。
一时众皆哗然,议论汹汹。
因着国丧期间连祭祀也一并禁止,寒衣节这日,陆家并没如往年一样祭祖。陆听溪正在卧房打点行装。谢思言先前来与祖父他们商量好了,要暂往她外祖家的祖宅住一阵子。祖宅在真定府,距京远,不易被京中动荡波及。
今日收拾妥当,明日就能出发。
二房三房见势也都想各自出京避难,但他们一无合适的去处,二无谢家这样的倚仗照应着,不敢乱跑。
转日陆听溪上了去真定府的马车,与叶氏说了会儿话就睡了过去。半日后,又被叶氏摇醒。
“魏国公世子派人来传话说前面闹山匪,让咱们先在房山附近的官驿里歇息两日,等官兵将山匪剿灭再行路。如今已是到了,咱们先下车歇宿。”
陆听溪随同众人在驿站里安置好后,左右打量,发现此处跟她在通州和阜城所见的官驿格局差不多。晚来盥洗毕,她要去寝息时,忽听外间众人惊呼有一排后罩房走水了,赶忙披衣出来。
她尚未在外间站稳,就忽然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口鼻,朝后拖拽。她下意识挣扎,但对方的钳制紧密,力道又大,她闻见鼻端有异香弥散,不消片时就晕了过去。
等她再度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软榻上。她起身转头,正对上沈惟钦的侧脸。
“姑娘醒了,”沈惟钦上前来,“先前我就说,见姑娘一面实是不易。姑娘放心,此间安全得很。”
“姑娘这回不必问我,我自己来说。驿站里的火是我放的,引你们来驿站的也是我手下的人。我做这些不为别的,就是想跟姑娘好生谈谈。”
陆听溪审慎打量他。她只觉得如今的沈安跟她从前所见的相去甚远。
“姑娘当真想好了,打算嫁给魏国公世子?”
陆听溪不语,等他下文。
“魏国公世子确实对姑娘一往情深,然则他对姑娘实在不够坦诚,执意瞒事以至不惜让姑娘为之忧思。谢世子在孙大人一事和姑娘外祖一事上的隐瞒,姑娘想来都知晓了。我再告诉姑娘一桩事,其实馥春斋的东家也是他。”
陆听溪蓦地抬头。
“姑娘事事对他开诚布公,可他却这样再三耍心机。姑娘素日里问他事情他也多半不肯直言相告,姑娘异日若跟这样的人共处一室,难道不觉忐忑?姑娘根本驾驭不了他。”
“那你呢,你就足够坦诚吗?”陆听溪站起,“他虽骗了我,但瞒我的也并非什么恶事,我确实心中不快,却也不好责怪于他。”
沈惟钦盯了她片晌,道:“我承认我也不够坦诚,但我不会让姑娘为了我的不坦诚担惊受怕。姑娘莫非忘了漷县之事?”
陆听溪目光一转:“那三封信是你写给我的?”
“确切说是楚世孙写的。当时楚世孙与谢世子立场对立,做些给他添堵的事也寻常。”
这便是承认了。
陆听溪沉默片刻,见这屋内格局与她适才所见差不多,料想她如今还在驿站里,直言让沈惟钦送她回去。
“姑娘,”沈惟钦上前来拉她的手,“我先前还有些犹疑,可姑娘离京后,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总觉我还是应当跟姑娘将心意表明。”
“我其实心仪姑娘已久,若……若非如此,当时也不会奋不顾身救下姑娘。我此前但觉我配不上姑娘,对自己的心意不敢言明。可时移世易,我也终于能在姑娘面前表个意了。我是真心爱慕姑娘的,愿对姑娘珍之重之,爱护一生。”
“谢世子能给的承诺我也一样能给,我可以立誓,但凡有幸娶得姑娘,我必终身独守姑娘一人,绝不会再有旁人。其实即便已由俭入奢,我最怀念的也仍是此前在陆家的那八年时光。”
陆听溪躲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