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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将手中的朱砂笔朝奏折上重重一扔,怒道:“一群没用的奴才,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笔尖上的红墨溅得桌子上四处都是,皇帝胸口起伏。
胡公公吓得不轻。
默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开口:“大楚既然做出将暗卫尸体送往午国之举,想必就不会善罢甘休,我们肯定要给大楚一个交代……”
皇帝没做声,薄唇抿得死紧。
他自然知道要给对方一个交代,而且,还不能是敷衍的交代。
可他总不能承认是自己派凶杀人。
真是一群窝囊废!
早知道就应该找江湖杀手处理这件事,而不应该派皇室暗卫。
谁知道一群大内高手,也能将这么简单的一件事给搞砸。
为今之计……
只能是找个替罪羔羊了。
“七公主那边什么情况?”
“听说没有大婚成,大楚三王爷怀疑此次之事是七公主所为,七公主跟八王爷目前好像也没住三王府,而是住在外面客栈里。”
皇帝点点头,缓缓眯起眸子,若有所思。
**
天高云淡、秋阳如橙。
弦音和几个女子一起,在领事嬷嬷的带领下,背着包裹缓步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是的,她最终还是决定代替江语倩进宫了。
虽然她顾虑重重,但是,如江语倩所言,她孑然一身,江语倩一家老小那么多人呢,既然江语倩都敢提出这样做,她还怕什么?
嬷嬷一边走,一边说。
“虽然你们四人都是大家闺秀,进宫也不是做宫女的,而是要做女官,但是,我还是要把话说清楚,既然进了宫,就要遵守宫里的规矩,特别是你们日后要做的,主要是妃嫔起居注史官,所以,对宫里的规矩更应该了解透彻。”
妃嫔起居注史官?
弦音有些意外,这一点江语倩可没告诉她。
以她对历史的了解,史官的确分两种,一种,起居注史官,一种史馆史官。
前者记录为主,后者编纂为主。
但是,起居注史官貌似是随侍皇帝左右,记录皇帝的言行与政务得失的。
这记录妃嫔的,她还真真是第一次听说。
难怪说是推行新政,还真是新政呢。
也难怪要招收女的。
当然,对她来说,这自然是一件喜大普奔的事。
大楚第一妃,她的目标可不就是这些妃嫔。
嬷嬷还在说:“一会儿给你们安排了住宿之后,会有专门的人过来教你们,学完规矩,才会有人带你们学有关史官方面的东西。”
**
三王府
看着家丁们将那些好不容易挂上去的红灯笼、红布幔、彩架、花团一一拆下来,管深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垂眸看了看手里拿的纸张,他也是犹豫得很,不知道要不要拿去给他家王爷过目?
原则上,这么一大笔开支,是必须那个男人签字,可是,他又怕去刺激他。
拿着在王府里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决定过去云随院给他看看,毕竟死者为大,身后事还是得处理妥当,就怕自己哪里处理不周。
他来到厢房的时候,就看到让他甚是意外的一幕。
男人席地坐在蒲团上,对,不是坐在凳上椅上,而是坐在地上的蒲团上。
在他的腿边,一只圆滚滚、毛茸茸的东西蹭来蹭去。
是那只叫“姐姐”的猴子。
而男人正在喂那只猴子,还是用自己的手在喂。
不知道是什么吃食,拿在掌心里,任那只猴子拿爪子去抓着,或者直接用嘴去接去舔着。
管深真的有些傻眼。
平素那般爱干净的一个人,竟然……
他知道,寻常时候这个男人虽然对这只猴子没什么敌意,却也绝对不会是喜欢之列,更加不会去碰去喂这些东西。
而且,还似乎喂得特别专注,低垂着眉眼,虽面无表情,可视线一直落在那只猴子的身上,以致于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都没有察觉。
抿了抿唇,他拾步走了进去。
“王爷。”
男人闻声,抬眼看向他。
对上他的视线,他被男人眼中的赤红吓住。
他脚步一滞,男人似是也意识过来,略略将眼撇过去,继续看向在自己脚边蹭蹭挠挠的猴子。
“有事吗?”苍哑出声,他没有再抬眼看他。
管深便又犹豫了。
指尖攥紧手里的纸张,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去。
“按照王爷吩咐,奴才拟了一份此次去世的几人的抚恤银两开支单,请王爷确认一下,金额如此分配可不可以?”
说着,管深硬着头皮将手里的那张纸双手递到男人面前。
还以为男人不会接,会跟他说,让他看着办。
谁知道,男人将掌心最后一点吃食耐心地喂给那只猴子之后,拍拍手,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接过那张纸。
垂目看去。
纸张上,有姓名,有家庭住址,还有初步拟定的抚恤银两的金额。
“所有人都在上面吗?”男人忽然问。
管深怔了怔。
点头:“是,都跟遗身一一对应过的,都在上面了,除了……”
“少了一人。”男人抬眼看向他。
因为离得近,又四目相对,这一次管深看清楚了,男人眼里的赤红并非血丝,因为此刻已褪了许多,说明,方才只是红了眼。
2 第598章 绵绵也出现了(3末)
管深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嗯,是少了一人,聂弦音,奴才没写上去。”
他其实不想说那丫头的名字,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提那丫头,所以他说“除了”,然后就没有将话说完,他以为这个男人懂,谁知竟没懂。
这张纸上的人都是有家的,抚恤银两可以送至各家。
他想着,那丫头无父无母无家,不用发放抚恤银两,便没有写在上面,免得这个男人看到伤心。
没想到这个男人那般执意。
说了那丫头的名字,他就紧张地看着男人的脸。
果然看到他的眉心很明显地拧了一下,似是哪里骤然一痛。
“还少了一人。”男人再度看向他。
呃?
管深一怔。
除了聂弦音,还少了一人吗?
“不少啊,奴才一一跟遗身对过的,”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毛天,王爷是说毛天吗?他还在昏迷,神医说,无性命之忧,所以,奴才没写在上面。”
“不是,”男人又垂目看向手中那张纸,“暗卫一共八人,还有小兰,再加上聂弦音,一起就是十人,除去毛天,除去聂弦音,这张名单上,应该还有八人才对,可现在只有七人。”
男人轻凝着眸光,一个一个扫过上面的名字。
“少了唐丕。”男人抬眼。
管深愣了下。
唐丕也加入了此次行动吗?
他并不知道总共有多少个暗卫,因为这些人都是这个男人亲自安排的,他事先毫不知情,他甚至都不知道聂弦音住在那里。
他之所以说没有少,是说,尸体一个也没有少登记。
“没见唐丕尸身呢,按照王爷说的总共有十人的话,那,除了毛天一人幸免,就应该还有九具尸身,除却房间里。。。。。。”
说到这里管深顿了顿,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除却房间里烧焦的那丫头,房门口烧焦的小兰,院子里应该还有七具尸身,可奴才就只看到六具,唐丕会不会。。。。。”
管深本想说,唐丕会不会跑了,可话还未说出口,男人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当即给予了否定:“不会。”
这八人,包括小兰,这九人的忠心,他绝对相信。
不然,他也不会派他们去保护那丫头。
“应该被压在废墟里了,派人再去仔细找找。”
“是!”管深颔首领命。
这个倒真有可能,虽然废墟已经被搬找过了,但是夜里光线不好,而且皇帝让那么多侍卫一起搬找,人太多,难保有人没注意就错过了。
对着男人一鞠,他当即就出门去办这件事了。
管深走后,卞惊寒一人站在那里又久久失了神,直到姐姐过来坐他脚边,扯他袍角,他才回过神来。
垂眸看向扯着自己袍角的小胖猴,他眼角干涩得厉害,缓缓蹲下下去,大手抚了抚胖猴的小脑袋,哑声问道:“是不是也想她了?”
有人说,寒毒是这世上最可怕的毒,因为它可以让你睡着的时候,经历人间炼狱,醒来后,又让你无形之中被人间炼狱里的那些感知感觉刻骨铭心、纠缠不去。
就如同一个永远醒不来的噩梦一般。
而他,其实并没有觉得寒毒有多可怕,或许是这么多年他习惯了。
他深深地觉得,比起寒毒,今后他的人生,那个女人才是他的魇。
他现在睁眼闭眼,都是那具烧焦的尸体,都是那具烧得面具全非、四肢残缺、皮肉成炭的尸体,都是那具至死还保持着托举姿势的焦黑尸体。
总是禁不住去想,她当时的恐惧和无助,禁不住去想,她当时有多痛、又有多绝望。
每次想起,就像是有无数只手在蹂躏他的心脏,那感觉就像是寒毒发作之时,五脏六腑被强行移位时一样,痛到无以复加。
她一直保持着托举姿势,是想推开身上压着的横梁吗?重物?还是。。。。。。
想到这里,他忽然瞳孔一敛。
托举?推开?
不对!
她那个姿势不是推开什么东西,手臂抬起的角度,两只手臂一低一高,一只半伸,一只全伸,不是推,这个姿势不是推,而应该是抛,且是甩抛,大力甩抛。
闭眼,他想象着当时的场景,蓦地,他想到一种可能,陡然睁开眼睛。
虽然他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是,还是难以抑制地心跳踉跄,他大步往外走,他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