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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芝横眼看去,对着赵妧,笑骂一句,“嘉鱼美酒值千金; 不知有多少人求上门来,要讨一杯——你倒好,每回来定要顺几坛走。”
她这话说完,握着酒盏饮下一口,而后是要道一句,“这些年欠下的金子,我可当真要与你好好算一回了。”
赵妧手里仍握着酒樽,闻言轻轻晃了晃。
而后是挑眉轻笑,看着王芝,开了口,“姑姑自嫁了人,也爱提起金银物来。往日你可是开口闭口,一句阿堵物。。。生怕沾了那金银俗气。”
谢亭也抬头看来,自佑儿出生后,她便多添了几分丰腴。
如今仍着一身红色衣裳,愈发端的那面容明艳不可方物。
她的边上坐着一身白衣的王璋,他正靠着树干,乐此不彼的剥着葡萄皮,挑着籽。等剥好皮,挑好籽,他便递到谢亭的唇边。。。
谢亭瞧了瞧眼前的葡萄,又瞧了瞧他面前的盘子,笑瞪他一眼,总归还是顺着人吃下。她捏着帕子抵着唇边,等咽了下,才看着赵妧,面上仍带着笑,轻轻说道,“嘉鱼一杯酒,若算的十金,那你这些年欠下的也有千金、万金了。若为这千金、万金,俗一回——又如何?”
赵妧眼一抬,看着谢亭,正要开口。。。
便瞧见王珂与晏琛往这处走来。
赵妧抬手招了招,一面是与王珂笑着说道,“阿珂快来,你家姑姑与嫂嫂一道欺负我,你得帮我。”
王珂走过来,是先与众人打了招呼,才又与晏琛坐在一边,笑着问起是怎么一回事?
谢亭便开口说起这回事来。。。
等她说完,便发现王璋离她靠的愈发近了。
谢亭心中好笑,却也不点穿,只是也挑了颗葡萄,学着人的模样剥了皮,挑好了籽,递到了人的唇边。
王璋看着眼前这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转头看着谢亭,看着她眼里含着笑,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他试探性的咬了口,等到那酸甜汁水入了口,才看着谢亭,笑着眯了那双风流目。
王珂这处听了这回事,是先接过女侍奉来的酒水,轻轻笑了笑。她看着赵妧,面容也端的正经,好生答了一回,“若是为这千金、万金。。。我倒也愿随姑姑,好好认了那金银物,一道俗了去。”
赵妧一听,就连平日最是乖巧的王珂,如今也学得这般模样。。。
她搁下酒樽,埋进徐修的怀里,朝着众人轻声哼了一句,“不与你们辨,惯会欺负人。”
旁人都笑了起来。
徐修也搁了酒樽,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赵妧的肩膀。
这厢欢笑不停。
王珂也含着笑,转头去看晏琛,却只看到晏琛的一双眼,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一处——她顺着人的目光看过去,前方不远处,是她的哥哥与嫂嫂。
他们正临河而坐,皆眉眼含笑,一面饮着酒一面说着话。
王珂收回眼,她看着手中握着的酒樽。
良久,带着心中无言的闷气,抬头饮尽这一樽酒。
嫂嫂已经放下了,而晏琛呢?
王珂因先前喝的太快,这会便呛了起来——她搁下酒盏,一面是捏着帕子抿着唇背过身去,轻咳了起来。
晏琛转头看她,看着她面前空着的酒樽,让女侍换一杯温水来。。。而后,他递给王珂,一面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你平日不善饮酒,喝的时候,要慢些。”
王珂接过茶盏,指腹磨着盏面上的小像,而后是抬头看着晏琛,轻轻一句,“你又怎知我不善饮酒呢。。。晏琛,你又知道我多少呢?”
晏琛看着王珂,良久,什么也没说。
王珂看着他转身,然后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轻轻晃了晃。最终也只是搁在一旁,摇头笑了下。
他们这桩事,旁人并未注意。
如今正是月桂花的季节,王芝便提议众人沿河边往前走去。。。众人无意间,便起身,随人一道往前走去。
沿河边走去的一个道上,两边都栽着月桂树,一路走去,是月桂独有的香味。。。
虽香味浓郁,却并未让人觉得难受。
王芝与陆致之走在最前,而后是赵妧与徐修。。。
再往后便是谢亭与王璋。
王珂与晏琛走在最后。。。
前头笑语晏晏,后处却无声无话。
晏琛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人,一个着红衣,一个穿白衣,模样都是极好的。
谢亭。。。
晏琛的眼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她所有的开心与欢乐,都是真的。
她确实,要比以前更开心。
往日那个明艳的红衣姑娘,再嫁人生子后,经过岁月的沉淀,也如一块洗尽铅华后的美玉一般。她的眼里是往日从未有过的宁静与平和,她的笑也带着往日从未有过的满足。
晏琛放在两边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她。。。是真的爱上他了。
王珂走在晏琛的边上,看着他神色变动,看着他紧攥的双手——
而后,她伸手,包住了他紧攥的手。
晏琛的手一颤,他垂眼看着王珂的手,而后他抬了头,望进她的眼里。。。神色转为平淡,而后是轻轻一句,“怎么了?”
王珂看着他,而后她松开手,很淡一句,“你这样,只会带给她无尽的麻烦。。。”
她说完这句,转过头不再看他。
一向冷静自持的王六姑娘,这回,却没稳不住。。。她心下情绪翻涌。可最后,她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做,仍看着前方的路,与晏琛二人一道往前走去。
前头仍是笑语晏晏,而走在最后的晏琛与王珂,一个眉目沉稳,一个眉眼清平。。。是最般配的模样,却依旧无话。
这一桩聚,散在晚间,散在那星河高悬时。
几人饮足嘉鱼酒,又好生吃了一顿别院种着的小菜,才各自别了。
赵妧走前照旧顺了几坛酒,连着一句“能得我饮,是它的福气”。。。而后,在众人的笑眼中,由徐修扶着上了马车,别了。
王璋走前,是好生打量了回晏琛,才与王珂说起话来,“母亲惦念你许久,闲时便与妹夫归家一趟。”
他这两字“妹夫”咬得极其重,说完也不再看两人。转过头,与谢亭柔声说起来,“我们走吧。”
谢亭点了头,一面是与众人别了,而后是与王璋一道走向马车。
王璋也没让旁人来扶,他仍握着谢亭的手,小心翼翼扶着人上了去。
马车已远去。
晏琛却仍负手看着前方,等再也瞧不见那马车身影,他才低头看向王珂,轻轻一句,“走吧。”
王珂看着他,点了点头,与王、陆二人告别,才随着人一道往前走去。
晏琛在马车旁停了步子,伸手递给王珂。。。
王珂看着他伸出的手,是停了下,才把手放在人的手心上,由人扶着上了马车。待上了马车,王珂便收回了手,她也不看人,伸手打了车帘进去——而晏琛,看着悬空的手,也未说旁的,转身往前走去。
他来时是骑马,这会仍翻身上了马,与王、陆两人拱手告别。
王、陆两人站在门前,看着远去的几辆马车。。。“你这位侄女婿,日后怕是要后悔。”
王芝的眼里很是清明,声也很淡,“他后悔的事还少吗?瞧着是个明白人,做出来的事却尽是糊涂事——”
陆致之转头看着王芝,笑了笑,“不担心你那位侄女?”
王芝眉梢微抬,声调很长,“我王家子女,又何须旁人担心。。。”而后,她的眼滑向陆致之,轻轻一笑,“你也不必担心,我这位侄女,心里明白的很。”
陆致之眉眼仍含着笑,他伸手握住王芝的手,凑近人的耳边,“我如今心里心外,只够放一个你,旁人又与我何干?”
他说完这话,伸手拂过她吹乱的发挽到耳后,“夜凉了,我们走吧。”
王芝平日矜贵的面上,这会也沾了几许红。她也不说话,转过脸去,先迈了步子往前走去。
身后传来陆致之愉悦的笑声。
夜色已深,从西郊往汴京城里的这一路上,也唯有他们这几辆马车与那星河相伴。
待月上中天时,晏琛照旧于那树下练了半个时辰的剑。而等他转头时,平日那处坐着的素衣姑娘,今夜,却不在。。。
晏琛把剑放入剑鞘,提步往屋里走去。
屋子里只留了一盏灯,晏琛的步子一顿,眼望进屏风后的青色床幔里。。。而后他提了步子,往前走去。
晏琛站在床前约有一刻的模样,最终却还是转身往屏风后的榻上走去。那里如往日一样,已铺好了锦被。晏琛把剑放在案上,而后他灭了烛火,坐在那榻上。。。良久才和衣躺了下去。
而在那屏风后的床幔里,王珂也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的眼从屏风里望过去,屋里唯有几许从外打进来的月色。
她的手掩了双眼,而后也只是轻轻一笑,了之。
罢了。
第66章 除夕(捉虫)
永安二年元月。
汴京迎来了永安年间的第一个。。。除夕夜。
此次除夕夜并未大办; 只是在宫里摆了个家宴。如今时辰不算晚,离家宴也还尚有一段时间——
赵妧与赵恒于大去宫内,对面而坐; 案上摆了两盏清茶。
脚下摆着两个炭盆; 里头的炭火正“噼里啪啦”烧着。。。而殿内,却无人说话。
赵妧端起茶碗; 另一只手便拿着茶盖轻轻拨着茶沫。
赵恒看着她,良久才寻了个话头; 开了口; “这茶; 与上次派人送去你府里的茶叶是一样的。。。你觉着如何?”
赵妧握着茶盖的手一顿,良久是点了点头,也没说好不好; 只轻轻嗯了一声。
赵恒继续寻着话头,柔声说道,“你往日最爱膳房里做的青梅果,我先前已叫人去备了。还有那糖酥; 我也叫人。。。”
“哥哥。”
赵妧止了话,轻轻嗯了一声,声很柔; “你说。”
赵妧听出他话里的小心翼翼,叹了一口气。。。她终于抬起头,看着赵恒,开了口; “那位许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恒的手一顿,他端起茶盏饮下一口,而后是虚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