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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前,赵妧最后看了眼秦清,轻轻嗯了一声,才与徐修一道往外走去。
秦清依旧站在原地,她的面上仍带着笑。
而后,她看着那对渐行渐远的璧人,直到再也瞧不见,才折身返去。。。天色仍很好,日头也很暖。
而她的身边,却再无人。
———
宋止归来时,已是日暮的时候。
他走进屋子的时候,唯有秦清一人临窗而坐,是看着窗外。他的步子一顿,良久才轻轻唤了人一声,“母亲。”
秦清坐于临窗一处,她依旧看着窗外,是听见声音才开了口,“回来了?”
宋止轻轻嗯了一声,才又道下一声,“都办妥了。”
暮下的日头透过木头窗棂,打进屋子。。。秦清转身,看着站在屋中的阿止,日头打在他的身上,恍惚间像是让她看见了显渊一般。
秦清也不过这一怔愣,便又开了口,“往后这个家,要你当了。”
她的声很淡,亦很平。
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传进宋止的耳里,却让他忍不住红了眼。。。在外游刃有余,行事周到的宋家大少爷。
在这时,在秦清的面前,亦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
他的声带着几分哽咽,良久应人一声,才又道下一句,“儿子,知道了。”
秦清看着他,是想伸手轻轻拍一拍人的头,才发觉阿止早已长大了,也早就比她高了。。。这时光翩跹,竟在这不经意间变了许多事了。她收回了手,化作一个笑,是说来,“你妹妹,我让她早些回去了。”
她这话说完,才又与人说起另一桩事来,“朝廷的任命下来了,是让长青去燕州,这任命来的急,只怕没过几天便要去了。。。这一去怕是要个几年,善善要去,我已应了。”
宋止闻言,是顿了下才又回道,“妹夫前途不错,只是这些年在外要辛苦些。善善与他少年夫妻,一道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秦清点头,便又说起燕绥来,是要让人好生相待。。。
总总言之,宋止皆应了。
却在离前,免不得生了几许疑惑,宋止尚未跨过门槛,转头看着秦清,“母亲,今日有些奇怪。”
秦清握着茶盏的手一顿,闻言亦不过笑说一句,“有什么奇怪?”
宋止皱了几分眉,闻言却摇了摇头,他亦说不出,只是觉着奇怪罢了——母亲往日不是这般操心之人,今日却不知是怎么了。
他再看去,却只见她眉目平和,面容依旧。
宋止便也不再说话,唯道下一句,“许是儿子累了,母亲好生歇息,儿子明日再陪您来用饭。”
他这话说完,才告退。
而秦清依旧坐在这椅子上,手中仍握着那盏茶。。。奇怪,如何能不奇怪?
她今日见了善善,见了长青,见了燕绥,如今又见了阿止。
该交待的事,她都已交待了。
该说的话,她也都说了。
秦清看着手中这盏茶,轻轻晃动二三下,而后是仰头饮尽。
她的面上仍带着笑。
而后,她转头往窗外看去,尚还有几许晚霞。。。可她知道,再过会,那晚霞也会化为一片黑无,如显渊去的那个日子一般。
是再过了会,晚霞落了,天也黑了。
秦清转过头,屋中烛火尚未点,唯有几许光亮可以让她看清这屋中摆设。
案上摆着的几枝金桂,是她与显渊摘来的。
临案摆着的几本书,是她与显渊一道看过的。
再过去,是摆着一张琴案,上头放着一把七弦古琴。
这屋中种种,皆有她与显渊的回忆。显渊与她下棋,听她弹琴,在这临窗的塌上,她与他一道看书。。。而后,是日头下的相视一笑。
秦清依旧未说话,她迈步走去,一件件抚过,一样样看过。。。
到最后,她握住了那水色床帐。
黑夜下的月色从木头窗棂外打进来,照进了这间屋子,透出几许清冷意味。。。一条锦被,两个枕头,依旧如故。
而秦清合衣躺在这床上,躺在那一个软枕上。
她的手拂过那一侧空落的地方,是冰凉的。。。月色正好,而她呢喃出声,轻轻唤下一句,“显渊。”
“这辈子,遇见你,是我的幸。”
“断魂桥上,孟婆汤下,我怕我再不去找你,你会忘记我。”
秦清合上了眼睛,她的面上依旧是带着笑的。她想起那年茶馆,暖炉生酒热,他坐在她的身边,说下一句,“于宋某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夜色仍很深,而这宋府正堂的床榻上。
秦清合衣而躺,她的双手枕于腹上,而她闭着眼睛,面上还带着笑,就如睡着一般。
显渊。。。
下辈子,换我先爱上你。
第99章 番外(五)
永安十五年; 王蕙的身体每况愈下。
太医换了一拨又一拨,赵恒发了好几通脾气,却还是没能让人的身体好起来。
现下的宋宫; 人人自危。
唯恐说错什么; 做错什么,惹了人的怒气来。
———
四月。
春暖花开; 是个极好的天气。
而王蕙于大去宫内,侧靠在那临窗塌上; 睡得正好。
屋中无内侍; 而她亦难得在这春日好眠一场。
赵妧打帘进来的时候; 日头正打在王蕙的身上,渡了一层光,亦透出一股岁月过后的温柔模样来。
她的手握着这半边帘子; 是过了会,才放轻了脚步往前走去。
赵妧低头看着她,与王蕙温柔模样不同的,是她那因缠绵病榻许久; 而显露出的一双倦眉来。
她的眼下有抹不去的乌青,往日端庄而又华贵的面容,今朝却只带着那股苍白的面色; 透出几许遮不住的疲累来。
赵妧心下是叹了一口气,她伸手把王蕙那双露在外头的手放进了被子里,才坐在了榻边的圆墩上。
王蕙却依旧未醒。
在这个午后,她做了个梦; 梦中有赵敬,亦有谢蕴。
也是,这样的一个四月天,他们二人于一株桃花树下,摆茶看棋,写字看书,甚是快活。
她看了许久,是想上前,却到了梦醒之时。
王蕙睁着眼,未说话。
那梦中景象皆化为虚无,唯有他们的音笑面容依旧晃荡在她的眼前。
赵妧见人睁开眼,忙搁下手中书,开口与人一句,“母亲醒了?”
王蕙闻声,便侧头看去,见是赵妧。
她的面上是刹那间的恍然,而后才带了几许笑。她撑在榻上,是要坐起身来,与人说下一句,“妧妧来了。”
赵妧忙伸手握住人的手,扶人靠在那床檐上。才又新添了一盏温水,奉于她,笑着接道,“母亲今日睡得不错,醒后面色看起来也好。”
王蕙接过茶盏,饮下一口。
她轻轻笑了笑,却是想起方才那个梦。
梦中的赵敬与谢蕴依旧是最好的模样,而她。。。却终归是老了。
王蕙搁下茶盏,伸手拂过唇,拂过面,而后是滑至那双眼,说起话来,“往日总觉时间过得太慢,如今生起了白发,挂上了皱纹,才觉着。。。这时间过得太快,连何时老了都不知。”
“母后。。。”
赵妧开了口,是想劝人。
可她这话尚未说出口,便见王蕙摇了摇头,先开了口,“妧妧,我知你想说些什么。可人有生老病死,这是循环,亦是这人间规矩——皇权、天家,再厉害,也抵不过那生死簿上一张纸。”
“而我。。。早已不畏死。”
赵妧拢了一双眉,她仍看着王蕙,心中有万千话要与人说,到的最后却也不过是化为一句,“那大道规矩,我都懂。可是,母后。。。我已经没有了父皇,你让我如何再承受没有你?”
王蕙依旧笑着,她的双眼依旧温柔。
而后,她伸手拂过赵妧的面容,最后是抚向她的发,才又说道,“方才,我梦见他们了。”
赵妧知晓,这个他们指的是仙逝的父皇与谢姨。
她未说话,只安安静静听人说着话。
“他们倚树下棋,临河煮茶,端的是闲适自得,像极了那年。。。在东宫的时候。”
王蕙抬眼透过那木头窗棂,望向那外边的无尽春。色。
那年东宫。。。
也是四月天,也是这样一个大好晴日。
桃花开得正好,春风拂过人的面,让人从心底便生了几许暖意。。。而她走进后院,见那桃树之下,一男一女对坐。
他们手中握着棋子,有风拂过,吹落了几许桃花。。。
那年,她十九岁,嫁予赵敬两年。
赵敬温润,待她极好。而她亦成了这汴京城里,人人羡慕的太子妃。。。
那年,谢蕴十七岁,将将差她两岁。
名动汴京的谢家女,自及笈之后,上门求娶的人便不断。
那年,赵敬二十岁。
东宫太子,下任天子,温润如玉。。。这汴京城里又有哪个女子,不爱慕他?
那年的他们,是最好的模样,最好的年纪。
可也是那一年,他们的关系头回呈现了裂痕。
王蕙永远不会忘记。。。
那年桃花树下,他二人对坐,风吹落桃花,而他二人相视一笑。。。
是最般配不过的模样。
———
王蕙依旧看着窗外春。色,继续缓缓说来,“你谢姨,嫁进东宫的时候。。。也是这样好的一个春日。满满一院桃花,远远望去便让人觉着好看极了,可这满园桃花,却都不及她十八岁那年,红盖头下的那张脸。”
她尚还记得那日,赵敬与谢蕴成亲那日。
烛火下,赵敬掀开了谢蕴的红盖头,露出了那张细细描抹过后的精致面容。
那样清雅的一个人,精心打扮后,却是如何都遮不住的明艳。
让他失了神,亦让她。。。也失了几分神。
王蕙轻轻一笑,她看着临窗那一枝桃花,又道下一句,“那之后,我再未见过这样好看的桃花。”
赵妧看着她的母后,母后依旧带着得体而又端庄的笑,说来的话也是和缓而带着几许愉悦的。可她的心下,却有几许酸痛。。。往日,她只知父皇温润,母后尊贵,谢姨清雅。
他们从未吵过架,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