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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花色妍妍,傅汝玉抱着还在熟睡的小妻子,满脸的幸福。墙上的九九消寒图已染了过半,一枝素梅,梅花九朵,每花九瓣,每瓣一日,每过一日就用红色染上一瓣,染完九瓣,就过了一个“九”,染完九朵……他望向窗外,眼笑眉开,染完九朵?便是九尽春深了。
傅汝玉小心翼翼地抚上阿狸的小腹,待到九尽春深,这里就该有个小东西了呢。
……
幸福来得太慢,不过,幸亏它还是来了。
“阿狸,”拂玉君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她手里,“打开看看。”
“这是沙罗香?”她眨眨眼,仰头望他,按捺着心中的兴奋,静静与他对视。
“是又不是,”他笑得有些迷离,“说它是,它的确是你当年点燃的香盒,说它不是,它应该不是阿狸你想要的可以回溯时空的宝物。”
“……”他都知道?!
他含笑看着她,“虽然不知道阿狸为什么想要回溯时空,但我想,傅汝玉也不想知道那个理由,他和我一样,只想要留住一个人在身边,虚情假意也好,装傻充愣也罢,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小姑娘的呼吸一下子就乱了,匆匆别过脸:“阿玉,我不懂你的话。”
“没关系,”他牢牢地抱住她,“我和傅汝玉不一样,他只是个凡人,抓不住你,但我是妖魔,我有很多法术,你瞧,我现在就抱着你,你哪儿都去不了。”
阿狸的心绪混乱,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乖顺地靠在他胸前。
拂玉君也不逼迫她,他温柔地吻她的发顶,“阿狸,这次就留在我身边吧。我虽然不太正常,但我有信心能让你幸福。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儿孙绕膝,天伦之乐,阿狸,开心么?”
“那沙罗香呢?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东西么?”她目光微微闪动,似乎有些不安。
她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他看她那美丽的小脸,看了很久,终于叹了口气,在她脑袋上爱怜地摸了摸,“有的。真正的沙罗香并不是沙罗花的灰烬,而是一旦沙罗花离体,十日之后便灰飞烟灭,不入轮回的宿主的骨灰。傅汝玉临死之前把自己的骨灰托给了折兰,让他交给你。他大概也猜出来那才是你接近他的目的吧,只是等折兰到了太白山,你已经死了。后来,傅汝玉的骨灰就到了我手里,”他顿了顿,“我把它扔了。”
“扔了?”阿狸惊得险些跳起来,小脸发白,声音颤抖,“扔到哪里去了?”
“洒到河川里了。”
抓着他袖子的手骨节发白,“找不回来了?”
他斩铁截钉,“找不回来了。”
“……”阿狸有些郁郁。
“别想沙罗香了,做个快乐的新娘子,回到过去就那么好么?相信我,有些结局,即使你回到过去也改变不了,”他额头抵上她的额头,“乖乖的,就听我一次话吧。”
“好吧,既然这样,那……”阿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下一刻,她一个反手。
金属刺进肌肉,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左侧锁骨下,三寸的位置。
他告诉她的那个位置。
一刀穿胸。
鲜红的血液瞬间溢出来,顺着刀刃流在阿狸手上,她在灯火中望着表情凝固在脸上的男人,神色默然,“既然这样,那你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于此同时。
铛——铛铛——铛铛铛———
天地之间所有的钟声都一同响起一般。
万钟齐鸣,破魔之音。
十方诛魔阵开启,将整个小葵山笼罩在剑光之中。
拂玉君的血滴到香盒里,白得近乎于透明的火焰瞬间熄灭,九州的魑魅魍魉,邪妖佞魔狞笑着,撕咬着,嚎叫着化成烟雾被吸回盒子之中,速度之快,一如三百年前的她放出妖魔的那个夜晚。
阿狸从床上跳下来,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眷恋。
“阿狸,别走!”拂玉君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追出门去。
刚刚出门,便陷入了剑阵之中,若是平日,这种凡人的阵法自是困不住他,但现在,他身负重伤,剑阵的阵眼又是九霄之上的劫灰石……拂玉君身子晃了晃,连吐了几大口鲜血,最后背靠着一棵石榴树站住了。
“阿狸,别离开我。你答应过我的,再也不欺骗我,再也不让我空等,再也不抛弃我。”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里是再也清楚不过的恳求。
他的眼睛那样美丽,他的调子那样卑微,任何人都会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动,被这样的调子说得心软。
阿狸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他,只是向门外的男人身边跑了过去。
叶流白一身紫衣,倒提长剑站在不远处,看着阿狸平安地走出房门,他这一颗悬了日日夜夜的心才放下来,“小狸,如果你下不了手,我来吧。”
“不,师父,我要亲手送他下地狱。”
轰隆隆……
东方天际风云异动,墨色云层一浪堆着一浪,一叠推着一叠,沿着天际线滚滚而来。
七七四十九把长剑呼啸而出,顾太乙二指合十凌厉一点,长剑直直插在拂玉君身侧,将他围在中间。
雷电隐鸣,山摇地动,金碧辉煌的宫殿,香气弥漫的十里荷塘,张挂着红纱的亭台楼阁眨眼间化作废墟,小妖怪们四散奔逃。
这本是他大喜的日子……
“重昏幽暗;永闭寒泉。欲请慧光;照破冥关。寒冰温和;炉炭息炎。刀山剑树;永断攀缘……”顾太乙站在阵眼之上,红裙飘舞,长发随风猎猎。
除魔之咒一句一句,毫不犹豫,毫不间断地从她嘴里念出来。
“回光十极;照耀诸天。魂消五景;业除勾连。三晨洞辉;永劫原原……”
元妍不知从哪里匆匆跑来,她没穿鞋子,小脚被瓦砾磨得鲜血淋漓。
她想阻止阿狸,却被挡在结界之外,她想去救拂玉君,却被剑阵挡着,不能接近。元妍只能拿石块扔阿狸,却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少女目眦欲裂,眼角流出了血,“你说过你最喜欢他!你说过你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现在你居然想要他形神俱灭!你的爱,你的誓言就这么不值钱!呸!负心汉!你会得到报应的!”
顾太乙的声音被吞没在大风之中,“我是步天宫的弟子,斩妖除魔,替天行道,本就是我的责任,我并没有错。”
元妍歇斯底里地大叫,“对,你没有错,你没有错,是他错了,是他错了……那天晚上,你和你那心爱的师父在一起的时候,我们都看见了,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拉着我走了。后来,他怕你因为师父的事情难过,还做了你喜欢吃的糕点,还穿女装逗你开心……你看到了么,当你计划着和你师父的美好未来时,你看到小玉叔叔眼底的悲伤了么!”
“你以为你做的一切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真可笑,就连你选的阵眼,都是小玉叔叔亲自移走了上边的石榴树……亏你还以为是有神助。”
手指间溢出腥红的血,细细蜿蜒,除魔金刀贯胸而过,拂玉君空手将剑刃握紧,唇边含着单薄的微笑,“妍儿,不要说了。”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大家都说我是傻子,没错,我是不聪明,但是顾阿狸,你更傻,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他这么相信你,你却一次又一次地利用他!你,你……”
苍穹中蓝光大盛,雷火滚地。
元妍忽然阖上嘴,闭眼,又睁开,这次,她的眼中再没有迷茫。
与此同时,九霄之上,天后的寝殿中,重重纱帐后睡着的一个少女,一个与元妍一模一样的少女,她的手指动了动……
在一旁伺候的仙娥激动地连尊卑都忘了,边跑边叫,“天后娘娘,娘娘,帝姬醒了,帝姬醒了……”
……
元妍苦笑,“当年,他怕你误会伤心,宁可自己死掉也不接受我的帮忙,他生生从自己的血肉里挖出我送的金丹……”
“顾太乙,傅哥哥死得那么早,死得那么惨,你敢说不是因为你!”
“这么多年,无论是傅哥哥,还是小玉叔叔,他们谁都不欠你,他们为了你,把什么都做尽了,你以为没有小玉叔叔在暗地里照拂你,你变成鬼的三百年,能这般风平浪静?只是被些小妖小鬼捉弄,根本没有遇到大风大浪,都是他,都是他在一旁跟着你,还有,就连你和你师父的相见也是他一手促成的!”
“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帮你,不然你怎么有机会走到今天!你怎么有机会和你师父卿卿我我!”
“可是你,你是怎么对他的,你是怎么对他的!你为他做过什么?你只想让他死!”
元妍跌坐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声音颤抖,泣不成声,“沙罗香,沙罗香就那么重要么,比一个爱你的人还重要么……”
“是的,”小姑娘手上催动着剑阵,看也不看元妍一眼,“对我来说,沙罗香是最重要的。他的爱,我不想要,也不稀罕。”
“你这个自私的女人……你会有报应的……”
兵荒马乱的夜晚,拂玉君的身体被浓浓的黑暗裹挟着,他每向前走一步,都会吐出一口鲜血,却只有那双眼睛,依旧闪着温柔的光,爱怜地看着他的小姑娘。
她又骗了他,但他一点都不恨,三百年前的傅汝玉是那样,如今的他也是一样。
他艰难地走到她面前,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却看到她嫌恶的眼神,满是鲜血的手尴尬地落下。
“我是不是真的很让人厌恶?”
“是的。你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暴力残忍,没有一点招人喜欢的地方。”剑阵已经缩在他三步之远的地方,很快,他将被吞噬。阿狸的表情却没有那么轻松。
拂玉君苦笑着摇摇头,“那你不喜欢我,倒也不奇怪了。”
他看上去还想和阿狸说什么,但他最终只说了一句话。
“人事改,三春秾艳,一夜繁霜。似人归洛浦,云散高唐。阿狸,我的小姑娘,对不起,我就只能陪你到这儿了,自此别后,山高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