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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政之就欣喜若狂的回:“本想前来探望,又怕来得勤了,老太太要烦,本打算过上几天再来。”
张氏的脸,“唰”地就白了!
而玉珠,还在后面悄笑:“祖母倒喜欢他,嗯?这是什么道理。”但一同随着进去。玉珠自回房,老太太让张氏跟着到上房,梅英送上香茶来,老太太又说:“拿精细点心,把姑娘们爱用的取来给秀才就茶,这是三姑娘的大恩人,可不能怠慢。”
张氏沉下脸,想自家婆婆从来眼睛尖,她倒看出什么?
“秀才啊,”老太太笑得眉眼儿全都没有:“家里还有什么人?”
何政之忙道:“只有寡母一人。”
“和我们三奶奶倒是相同,她的膝下也就只有一个姑娘。”老太太又道:“可曾娶妻?”张氏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何政之却大喜了:“不曾有妻,我家世清白,家道也算小康,不肯草草的定下妻子。”
老太太悠悠:“哦,我有许多的亲戚姑娘,但不知你要什么样的,我为你寻一个。”何政之笑得合不拢嘴,克制自己不往外面瞧:“我自幼苦读诗书,只想找一个认得书中趣味的人为伴,终生足矣。”
老太太眸光就过来,何政之陪笑的迎上去。两双眸子对上,都似会说话般传递着什么。片刻后,老太太笑了笑:“这样的人倒有一个,我喊你来,也正为这个人。不过呢,”
“老太太请说,”何政之急急道。
“不过奇怪的是,你只见上一面,怎么就知道她好与不好?”
张氏也支起耳朵。
何政之就笑:“以前见过的!”
张氏几乎没跳起来,这是什么话!
安老太太眼角瞄瞄她,打心里又不屑上来,但是脸上笑意更浓:“别对我说,曾论过文对过诗,你就知道她认得书趣味?”
何政之犹豫再三,张氏苍白着脸慑视住他。而老太太满面春风,硬是把何政之心头的最后犹豫化去。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得整齐的纸张,带着舍不得送到老太太面前,微红了面庞:“这个,是我无意中捡到的,却是无意丢下的。”
老太太认得字,拿在手中张眼一看,火从心头起,笑再向腮边生。她就是不认得字,也认得这是玉珠的笔迹。
上面的诗,是玉珠为思念董仲现而写。
老太太不知道为谁而写,但是上面缠绵啊思念等字眼还看得出来。她就更笑着,把纸张送给张氏,笑容满面:“你看看。”
张氏接到手上,几乎无地自容。她知道这是玉珠伤情时所作,一直当成宝贝,张氏也见过两回。在自己房里见到时,不觉得怎样。玉珠无事悲忧,悲秋风悲池鱼,是她常干的事。但这东西从何政之手中取出来,张氏无脸见人。
老太太还是笑着,甚至满意的抿着唇:“好好,无意而掉,无心而捡。秀才,要没有无意无心的,你可怎么能可巧儿的在我家门外,救了我的孙女儿。”
何政之羞怯的笑。
张氏的手哆嗦一下。
“哎呀,所以我想了这几天,还是请你来见上一见,当面问个明白的好。”老太太笑容闪动着几丝讽刺,不过何政之晕了头,以为老祖母过问,自然是往好的方面去想。他忙把自己家里又夸上一遍:“有几分薄田产,不会冻到饿到……”
“我们家全寡妇,三奶奶要的,是能养老的人。”老太太道:“我呢,有了。二奶奶也有了,如今就是三奶奶还没有,这着急啊。”
张氏肩膀又晃动一下。
何政之接下来又把自己夸口一番,在安老太太满意的“笑容”中,让他离开。
他才走出院门,老太太立即变脸。一抬袖子,把几上茶盏扫落在地,怒声骂道:“一个一个都往下三路上走!没正经路吗?如今我给你亮明了,也帮你挑破窗户纸。打量你心里还想着自己寻一个,这秀才呢,家里只有一个寡母,人口少,想来多你一个也不多!我不管了,心我也尽了,你自己挑吧!”
起身又怒:“梅英,给我熬的补药呢,快送来,我倒要看看,哪一个给先把我给气死,我要活得好好的,看着一个一个过的有多好!”
补药最近吃多了,老太太一阵风似的,“噔噔……”进了内房。随即,梅英手捧炖盅揭帘而入。
……。
“老太太又骂上了,”红花正在打浆子,就叹了一口气。把卫氏宝珠全逗乐。宝珠又忧心祖母身子,又为掌珠面上难过。
按说亲事已定,祖母何必再骂,她自己也会生气。可安老太太一生刚强,积威之下,宝珠也不敢劝,想了想,还是去看掌珠的好。
让红花不要跟着,宝珠出了帘栊,先候着梅英出来,低低问她:“祖母可好?”梅英就低低地笑:“好着呢,四姑娘还不知道么,老太太骂过人,那精神头儿才叫一个好。”宝珠也笑,祖母有气她才不忍着,她发泄出来了她最痛快。
她就去看那另一个不能发泄的人。
东厢里,邵氏倒自如,正带着陪嫁清点嫁妆。老太太说不给做家什,看缺那些外面去买。见宝珠进来,邵氏犹不能忘记宝珠是个可依靠的,就笑道:“你来了,你姐姐?在里面,那不是她在。”
宝珠就进去,见掌珠穿着藕荷色家常衣裳,素淡不着脂粉,比她艳丽更好上百倍。掌珠不耐烦做针指,也在清点自己的嫁妆单子。
宝珠往榻上坐了,歪着脑袋笑:“还缺什么,我来帮着看看可好?”掌珠就给宝珠看,说缺这些这些,又怪上母亲:“当初让她全上船,母亲说只怕还要回小城里去,全带了去可怎么往回运?”
宝珠嫣然:“虽然不全,也差的不多。”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放桌上:“姐姐大喜,我来添箱。”掌珠看时,却是一百两。
掌珠原座木然,看得出激动上来,却说不出感激的话:“我是姐姐,我不曾给你什么,怎么要你的东西!”
让祖母天天的骂,偶然的温情袭为,掌珠反倒呆若木鸡,不能自如。
宝珠笑盈盈:“二婶娘不是给我添了东西,”掌珠对着妹妹说实话,撇嘴:“那是母亲不精细,输给祖母的。论起来,我并没给你东西。”
宝珠打趣:“等小城里的嫁妆全运了来,给我挑一件子也罢。”掌珠扯动嘴角,权当一笑。再次推辞道:“我不能要。”
宝珠就说出一番话来,让掌珠动容。
“姐姐当我这是小看你,当你没有吗?姐姐错了,我分外的看重姐姐。要知道,姐姐这样的人,不管在哪一家,会过不好呢?”宝珠郑重地道。
呆瓜似的掌珠浑身一颤,就下榻来抱住宝珠:“还是你知道我!”宝珠也抱住她,在她耳边再次认真的道:“不管姐姐在哪里,你都是好的!”
“是,”掌珠松开她,以前的精力全回了来。她高昂着头回去坐好,对着宝珠抿唇一笑:“我啊,才不认这个命!宝珠你嫁得好,是你性子好。”
掌珠也会说出一句十分正确的话,你性子好。好脾气等于好福气,这话在现代都已认可。
“我呢,我总想要别人的强,不管他那家怎么样,怕不是我的天下!”掌珠斗志昂扬。宝珠肃然起敬:“当然!”
她紧绷的面容,似屏息住的通直鼻子,认真的神色,无一不表示着,你过得不好,这怎么可能?
掌珠就笑了:“你呀,宝珠。”真是太可爱了。到此时掌珠心服口服,难怪祖母的好亲事,要给宝珠。
姐妹二人,手握住手,互相鼓励了一番。
这一对姐妹,一个顺应天命,一个从来挣扎。
要强和平和,是拴在世事马槽上的两匹马,一个走该走的路,算是通达透晰。一个不管前路如何,也要就地强挣几下。看不明白时,先挣几下再说。
但该走的路上,不管要强的不好更多出来,但能不屈到底,终有自己的一方洞天。
只是个中艰辛,如不是乐在其中,就要忍耐熬煎。
两个人,将走上两条不同的路。随个性而出思绪,随思绪而出模式,随模式而出道路。你不羡慕我的安乐,我不侧目你的纷争。
“哼,能把我气死的,算是你能耐大……”老太太骂声又隔窗而来,掌珠这几天里第一次听骂无奈地笑了,对宝珠道:“倒不是我不孝敬,实在是,”
宝珠接话而笑:“祖母越骂越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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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自己选吧,玉珠要嫁什么人。
第一百三十一章成亲一
掌珠最后还是没收宝珠的钱,定过亲事后,她像是有所改变。而窗外,老祖母骂声扬来扬去的,掌珠也甚是难过。
“你先代我收着,等我真的没了钱,我问你取。”
宝珠就不好再送,又闲话几句,收起来回自己房中。
袁训进来时,见宝珠窗下发呆,就过去问:“家里又出了事情?”宝珠回神,顺着这话本能的就要啐他:“什么又出了事?”又娇嗔:“你倒盼着呢,是不是?出了事,您这得力的姑爷就又有了事情做,又有感激又有人道谢,”
说得袁训急了,就去拧她面颊。捏住那一小块柔细肌肤,就嘻嘻笑着不肯丢,问:“还敢打趣我吗?”
宝珠颦眉呼痛:“哎哟,你的手倒似钢钳子,”救了几救,救不下来,就拿手指去拧袁训手指。她的小力气对袁训来说不痒不痛,袁训得意洋洋看着宝珠气呼呼:“我们对着拧,可好不好?不带掉眼泪的,也不带说痛的,”
“等有那一天,我就和你对着拧到底,今天却是不行。”宝珠明知不敌,也不肯轻易服这个软,而是似哭不哭的甩下嘴硬的话。
说过,袁训大乐。宝珠愣了一下,才飞红面庞明白过来。有那一天,是哪一天?宝珠气道:“放手,你这养老的姑爷,瞒得我好苦。”把袁训推开,走去榻上端坐揉面颊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