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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掮客双手微微一拱,笑着道:“贵女可要置地?不知可有相看好哪一片?”
那人神色带着些轻蔑,似见惯了杨家这般的小门小户,丝毫不放在眼中一般。杨毓也不怪他,淡漠的道:“淮水北岸,不知可有待售的宅院?也不必太大,能容下我与家中十几个下仆便好。”
:“淮水北岸?”掮客有些诧异,目光不由得透过朦胧的帷幕,打探着马车里的人。静墨与祺砚皆是不忿,祺砚冷声道:“尔是何等身份,也敢窥探士族女郎!”
掮客尴尬的一笑,眸光更是不屑道:“女郎初到金陵王地,恐怕不止城中房舍价值几何,小人手中倒是有几处风雅的小院,不过偏远些。”
他的话还未说完,杨毓缓缓的道:“我要淮水北岸的房舍,若无,你便去吧。”
掮客抿抿唇,满不在意的扬扬头道:“淮水北岸呂府正寻有缘人售屋,价值几何。”他微微顿了顿道:“女郎自去问吧。”说完他随意的拱拱手,扬长而去。
:“太也无理!”祺砚秀美的笑脸一皱,不由的怒声道。
杨毓淡然的道:“此乃金陵,王公诸侯遍地皆是,似我这等身份,不怪他轻视。”说着,杨毓对外间的王叟道:“叟,去淮水北岸。”
杨家的马车缓缓起行,悠悠的进了城门。
外间的车夫王叟略有些奇怪,女郎何曾到过金陵?何以指定了那淮水北岸?未及多思,赶着车马向淮水边行去。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王叟初到金陵,实在是寻不到路,将马车悠悠停下,朝着路边行人扬声问道:“敢问郎君,淮水北岸如何行至?”
那人略愣了愣,朝着王叟拱手施礼,满面尊敬的指着左侧的岔路道:“前行两百步右转既是南岸乌衣巷,左转为北岸。”
王叟见此人尊敬的恨不能将腰弯成两折,心中奇怪,道了句多谢,便驾车离去。
王叟笑道:“女郎,金陵人真真多礼,不过问个路,何必如此?”语气欢快。
杨毓低低的笑了一声道:“我们这十几驾马车突然来此,那人以为我们要去乌衣巷,料想我们是王谢二家之人。”
:“甚?”王叟略微抬高声音道:“我分明问淮水北岸,他怎恁地多思?”
杨毓略微摇摇头,笑着道:“乌衣巷毗邻淮水南岸,不怪他误会。”
王叟口中朗声大笑,哼着一曲轻快的北地民歌,一甩马鞭,马儿加快步子朝着淮水北岸而去。
☆、第一百七十章 物超所值
这次,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再次徐徐的停了下来。
杨毓素手一挑车帘,自里面钻了出来。
王叟下了马车,微微蹲了下来。杨毓怔了一怔道:“王叟,这是作甚?”
王叟抬起笑脸道:“方才路过街市,奴见金陵贵女郎君皆是踩着车夫肩膀下车,女郎也踩奴的肩膀下车。”说着,王叟微微挺直脊背,似乎想证明自己能够承受。
杨毓看着王叟那副满面笑意的脸,那张脸上沟壑纵横,发丝斑白,不知怎地,眼圈一红,她轻快的自另一侧跳下了马车,王叟愣在那,低声问道:“女郎嫌叟垂垂老矣?”
杨毓双手扶住王叟精瘦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道:“叟,阿毓并非金陵女郎。阿毓是叟自小看大,如今叟垂暮,你叫阿毓如何忍心踩叟的肩膀?”
王叟眼圈亦是一红,喉间有些哽咽,低声道:“叟唯恐不中用啊!”
杨毓微微摇头,扬起清艳的笑脸道:“叟很好,无需多思。”说着,杨毓微微扬起头,骄傲的道:“叟老骥伏枥,只需为阿毓驭车便令阿毓觉得威风凛凛。”
王叟咧开嘴,笑了。
:“静墨与祺砚与我进巷,其余人在此等候。”杨毓吩咐一声,踏着高齿木屐,咔哒、咔哒的走向悠长的巷子里。
遥望着杨毓下车后的所行所言,淮水对岸一老年士人微微扬唇一笑。
家仆跪在马车下。
那士人面容一凝,携着周身清华气度,自另一侧下了车。
他扬声道:“今后我下马,再不踩下仆肩膀。”
后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个气质冷艳的少女,她生的一双万中无一的凤眼,眸光带着显而易见的凌厉,琼鼻朱唇,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她微微偏着头看着那士人的所行,好奇的笑道:“祖父何以如此?”
士人扬唇一笑,指着对岸,缓缓的道:“仙爱,那女郎颇有士族清仪,今后可与之相交。”
王仙爱顺着王晞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片青蓝色的倩影转进巷子深处。只那一片蹁跹背影,她凤眼一顿,不点而朱的红唇微微扬起,眸光肯定道:“是个不凡的。”她眉梢一挑,转头笑着对下仆道:“去问问,那是谁家女郎?”
王晞之面色微微一冷,缓缓的道:“真心结交当递上拜帖,上门拜访,何必打探于人?”
王仙爱微微一怔,低头道:“祖父,是我错。”
王晞之微微点头道:“知错便好,快行。今日靖之返回金陵,三载未见,也不知他身子如何了。”说着,他双手负于身后,腰背如松柏一般行在前头。
王仙爱复又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巷子口,只见那十几辆马车上插着的族徽有些眼生,她微微低头思索一瞬,转身随王晞之的步子进了乌衣巷。
杨毓站在一扇漆红的大门前,抬头看了看精致的燕尾形状青瓦房檐,眸光定在那门上的牌额。
“吕府”
:“女郎,叩门么?”静墨立于杨毓身后,低低的问道。
杨毓停顿一瞬,后退一步,缓缓的道:“叩。”
静墨轻轻的叩门两声,内间有人应门道:“何人?”那声音慵懒倦怠,是个青年郎君的声音。
静墨扬声回道:“杨氏女郎来访。”
:“杨氏?”里面的人狐疑一瞬,满不在意的道:“未听过,走吧。这院子不是你们小门小户置办得起的。”
里面静了下来,再无一丝音讯。
杨毓扬声道:“何以不能购置?”杨毓的声音有些冷,带着稍许清傲。
里面的人不耐烦的摆摆宽袖道:“你们初到金陵?”
杨毓扬声道:“是。”
里面的人一听,略有些不屑的笑了一声,接着道:“对岸乃是王谢乌衣巷,这北岸院子自然价高。”
杨毓嗤笑一声,缓缓的,慢条斯理的道:“哦?竟是如此?”她脚下的木屐微微踏向旁侧,欲要离去,悠悠的道:“于我眼中皆是一般的屋子,于他人眼中却这般出挑?”末了,她又是一声不屑的嗤笑。
门内之人微微一怔,心下觉得好笑,却不由自主的想打开门,看看这狂妄的女郎究竟是何模样。心里想着,手上也就这样做了,“吱嘎”一声,朱红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中年士人一身清白色素袍,微微探出头,看向杨毓的背影。
那个背影高挑,少女窈窕的身姿隐隐带着些曼妙,踏着木屐的步子仿若舞步,行路之间腰间飘带与卦角随风浮动,好一个清姿灼人、遗世独立的佳人!
士人双手交握宽大的衣袍叠加在身前,朗声喊了一句:“女郎留步。”
杨毓脚下微微顿了一顿,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转眸看向那士人笑道:“吕公何事?”
那士人见杨毓容止明艳,气度清濯又是一愣,缓缓的道:“女郎进门再谈。”
杨毓微微扬起头,踏着潇洒的步子翩跹而来。
士人扬唇笑道:“女郎何以看中我家这院子?”
杨毓跨进门槛,置身于风雅秀美的院子,只觉得处处皆合心意,突听士人这么一句,她微笑道:“有缘。”
说是有缘,不过是前世的一点执念罢了。
她步步踏实的踏在石板路上,心下欢喜,转眸笑道:“此屋可载得下我满腹欢欣?”
她的笑容发自内心,自然而然,便是因为这份自然,将她本就明艳的容色染上触动人心的绝艳。
那士人笑道:“载不下,载不下。”
杨毓笑着,神色肯定的道:“载得下,多一分则溢,少一分则浅。”
士人笑道:“如此风雅的女郎,的确与吕宅有缘。”他微微抬头看向四周,目光略有些不舍。
杨毓微微偏过头,看向士人,笑着道:“如此不舍,何必售卖?”
士人脸上扬起一丝苦笑,淡淡的道:“缘尽于此,不可强求。”语气有些无奈。
杨毓笑道:“舍与得同是美事,郎君何必叹息?”
士人微微蹙起眉头,慎重的看向杨毓,上下打量一番,试探的道:“女郎字字珠玑。”他扬唇笑道:“这宅子可卖于你。”他略微思量一瞬,笑着道:“五百两黄金,女郎觉得可值得?”
杨毓点头道:“物超所值。”她转眸看向静墨道:“将马车带过来吧。”
静墨见杨毓连还价也不曾,不由的有些急。五百两黄金啊!这可不是小数目!当着那人的面却又不好多说,面色不由得迟疑一分。
☆、第一百七十一章 缘之所起
杨毓看懂静墨的意思,她朗声道:“这宅子是我前世今生所求的安定,可值得五百两黄金?”
静墨唇间微微蠕动,再看杨毓半点不在意的模样,微微点头道:“能令女郎开怀,这阿堵物总还有些用。”说到这里,她扬唇而笑,走出门去。
士人不禁摇头笑道:“好个风雅随性的女郎,连身侧的婢女也隐有士人风范。”
杨毓垂眸而笑,眸光看向四周的景色。
这院子中间是个宽敞明亮的天井,绵绵雨丝坠落人间,落在庭院中坐落两侧的白莲池缸中,水面泛起点点涟漪,映着满池盛放的莲花,便是一副美妙画卷。
再看向正堂屋檐呈剪形的青色瓦片,厅门是防潮且明艳的红木,上面糊着亮堂洁白的明纸。厅内摆放着素缎锦榻与黄花梨木的榻几相得益彰。杨毓不自觉的走动向后院,身后的士人微笑着看着她,并未跟去。
踏进后院,数棵木棉树长的茂盛,大红色的木棉花缀满枝头,竟有遮天蔽日之盛。树下一个八角小亭,亭中还摆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