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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金子最开始是躺在武家大宅的地底下,不见天日。不过总有人能够捕风捉影,查得些许蛛丝马迹,扰乱武家后人的生活。于是金流城关于武家财富的流言蜚语就渐渐多了起来。等到金子攥在了武思芳曾祖武挪音的手里,她便以酿酒为名,买下一个小山头,在山上种满了梨树,起名落玉。武挪音酿了无数坛梨花酒埋在梨树下,并借机花费了很长时间暗中转移了这笔财富。
百年过去了,满山的梨树都已是合抱粗了,武家后人传承了曾祖的手艺,每年都会在自家落玉山的梨树底下埋下很多自制的大坛梨花酿,等到了来年或者发酵更长的时间再取出来贩卖,同时在挖取酒坛的地方再重新埋下新酿的,是以人人都知道,武家落玉山的每一棵梨树下,都埋着好些陈年佳酿。只是没有人知晓再深挖上几十米,就会碰到那笔宝藏。甚至连武思芳的母亲都不知道。
武思芳的母亲武秋秋年轻时就是个好吃懒做,不学无术的女郎。武家几代单传,武思芳的祖母害怕家业败在武秋秋手上,下了决心要为武家找一个能撑起偌大家业的主父来。后来武家祖母去北都大名府做买卖,无意中见识了苏家小郎苏致谢的精明干练,对其赞赏有加,于是想尽办法,极力促成了武秋秋和苏氏的亲事。事实证明,武家祖母的这项决定十分英明。武秋秋从里到外都是靠不住的,好在有了苏氏,武家方才顺顺利利延续到了武思芳这里。
武家祖母去世前,一直都没有看到纨绔女娘武秋秋洗心革面,承继家业。无奈感慨之余,便对苏氏的信任超过了武秋秋,她将武家的秘密传给了苏氏,因此避过了她那个不着调的女儿。事实再一次证明,武家祖母又做了一回正确英明的决定。苏氏后来二嫁,可自始至终都守着武家的秘密,直到今日,才忐忑不安地告诉武思芳。
对于一个平日聒噪啰嗦的人来说,保守秘密无疑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好在苏氏总算卸下了心里的负担,他长长吐了一口气,看着两眼空洞,魂游天外的武思芳,伸出五指使劲儿在她面前晃了晃,武思芳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真是这世上最有钱的人。”
怪不得她爹要把武家那小山头赎回来,刚开始她还以为是苏氏舍不得埋在山上的那上万坛梨花酿呢。
一想起自己如今拥有一座金山,武思芳就两眼放光,“……爹,…。。你干嘛不早说啊…。”
“……。。!”苏氏照着武思芳的后脑勺抡起了巴掌,可惜被武思芳灵巧地躲开了。“好你个小混蛋!”
武思芳嬉皮笑脸,明明没有打着,还哎吆哎哟喊疼。她挽着亲爹的胳膊,摇头摆尾地讨好他,“放心吧!爹,只有自己挣来的钱,花起来才安稳呢!”
这倒是句实话。苏氏对武思芳的生存能力毫不怀疑。“我苏致谢的女儿是最有出息的,……。若是实在艰难,不妨取上点儿,渡过眼下的困境再说。武家东山再起,缺的只是时日罢了。……你是个肯吃苦的,爹相信你不会随意挥霍,人最终要靠努力活着才有意义。”
“爹说的真好。活着就该努力,不然多没意思啊。”武思芳自然表示认同。
“你祖宗有遗训,一不可夺天下,二不可争荣华,这你也是知道的。等你日后再成了家,将来有了子子孙孙,把这秘密,就传给最有出息的那一个吧。”
武思芳郑重点了点头,在徐徐微风中惜别苏氏。她知道了自己有这样一笔财富,刚开始无疑是吃惊的。慢慢地,也就坦然了。有也好,没有也罢,武家毕竟没到万劫不复的地步,随时都有翻身的可能。何况树大招风,她已经深深地领教了一回,更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耀武扬威招人怀疑。再说武思芳也不是那种野心勃勃,要成就什么霸业的人,所以生活对她而言,该苦就苦,该拼就拼,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至于秘密呢,也就是个秘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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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还在继续,日子从忙忙碌碌来来往往中悄然流逝。武思芳之前损失惨重,如今身无牵挂,更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重振武家家业上了。抛开不为人知的巨富不谈,只说拥有一座祖传大宅,外加一座山头一座田庄并两家酒肆的武思芳,如今还算得上是金流城的小财主。家产少的好处就是能够有更多的时间亲自去打理。财富虽少,但足够让不怎么讲究的武思芳生活得游刃有余了。
于是一切按部就班,田庄和山头都渐渐移交给了心腹去打理。武思芳操起了老本行,拿出当年在京都打拼的劲头来,亲自上阵买卖武家酿制的各类美酒。除了梨花酿和碧瑶光,武思芳亦开始尝试葡萄酒的酿制。她去年在前往西域的途中,路过沙洲待了几日,寻得机会学会了酿制中原稀缺的葡萄酒,所以如今燕国这地方竟只有她一人独揽这项技术。武思芳做好了准备,打算趁着金秋葡萄成熟时大展身手,假以时日,想必又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酒肆虽然只有两间,生意却出奇的好。到了后来,甚至还有许多外地来的商贾权贵专门跑来金流大宗购买。事实上,武家美酒味道虽好,但也绝不是什么珍贵稀罕物,可那商客们就跟疯了似,逼得武思芳供不应求。
金流武家酒的突然崛起,说来和燕国的皇帝有莫大的关系。据说当初是因为远在京都的皇帝以前品尝过金流武家酒,从此念念不忘。今上曾数次在宫宴上回忆她过去常常沾了武家家主的光,能喝到她亲手酿制的梨花酿和碧瑶光,并对此赞不绝口,直言武家酒乃是真正的好酒,世间少有,临了还十分遗憾只怕再也喝不到了……。宴席间众生百相,说者有意,听着有心,于是武家酒名动天下。
到了后来,就有人千里迢迢买了武家酒进献宫城,皇帝赞不绝口,意犹未尽之下,竟然御笔亲提了一块书有“琼浆玉液”的牌匾差人送至金流来。多少年来独一份儿的御赐,让黄州府乃至整个关西道上的商贾都眼热无比。
锣鼓喧天,武思芳看着京都来的公使,格外诧异。于是焚香叩首,恭敬接匾,众人瞧着热闹,对着武大娘子说了一肚子的恭维话,赞叹声绕耳不绝,直将武家酒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武思芳心里明白,暗暗冷笑。不过面上殷勤做足,应酬了整整一天,等散了场子,便哈欠连天地将匾推给老掌事赫连氏,打算好好睡上一觉。赫连氏不明所以,忙追上去问家主问怎么处理。
武思芳困顿无比,哈欠打得眼泪花儿都挤出来了,不耐烦道,“如今样子都做完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赫连氏没听懂,揣摩不来武思芳的意思。……。该怎么处理到底是要怎么处理?挂在宅子里还是酒肆,总得给个明话儿吧。
武思芳白他一眼,“你看着办就是。实在不行,劈了当柴烧算了!横竖家里可不比从前,能省两个是两个!”
“…。。!”赫连氏一阵哆嗦。两百多万两银子买块匾,就这么着了?他擦了擦满头的汗,差人找了块上等的江南锦缎恭恭敬敬地包了起来,放在库房里了。
…。。当柴烧?赫连氏可没这个胆子。他打算等家主平息了新仇旧恨,再捡个吉祥日子多放几串鞭炮伺机挂起来。毕竟有这块匾在,武家今后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众人皆不知情,只私下里感叹武家大娘子为人谦逊不张扬。御匾收起来自家供着,真是难得啊!这要是旁人,还不摆宴游街,夸耀几日?
对于皇帝的示好,武思芳很是不以为然。不过她毕竟是生意人,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气归气,买卖还是要做的。她才不管酒是怎么火起来的,有钱不赚那是傻子!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是么?很好。她心里憋着簇簇小火苗,乘机将梨花酿抬成了天价。至于碧瑶光就更别提了,那曾经是慕容还的心头好,可现在武思芳三天也就只卖一坛。
都想上赶着巴结皇帝是吧?没门。买得起就喝,买不起就滚。武思芳的这种心思反倒刺激了商贾权贵们的购买欲。物以稀为贵,武思芳的酒隔三差五就断货了,她也不着急,压着存着,无论如何,就是不出手。
武思芳的买卖日渐红火,手里有了余钱,她便考虑逐步买回武家从前的产业。兜了这么一大圈,武家总算是没有毁在她手里,而她也对得起武家祖宗了。 武思芳的人品和口碑在金流向来是首屈一指,手底下的都是从前跟着她的老人儿,不管是宅子里的,还是在外面为她做事的,个个死心塌地,忠贞不二。由此,她的生意步上了正路,虽然要恢复到从前那种规模,还需要时日,不过武思芳并不着急,吃了这次亏,她看开了很多事情,家业发达是必然的,急功近利可未必好呢。
天气一日日地热起来,武家小山头上的漫天碎玉早已换成了满眼翠绿。梨树上结出了小小溜圆的果实,一颗颗透着勃勃生机。不下雨也不忙碌的时候,武思芳就独自爬上山头,躺在她深不可见的财富上,品着树底下挖出来的梨花酿,看着天边的悠悠白云,感受着初夏时节暖风轻拂,彼时阳光温热,岁月宁静,日子再惬意不过了。
有时候阖上眼睛,一个恍惚,武思芳面前又会浮现出那个修长挺拔,俊美无俦的郎君来。他仿佛就站在云端,一如很久之前那样,高不可攀。可是一转眼,他回眸望着她,或严肃,或优雅,或深情,或嗔怒,或嬉笑,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她的心肝脾肺隐隐生疼,这个人曾给予她一生从未有过的美好,可是如今也只能将他深埋心底,尽量克制自己忘记过往,不去回忆。
武思芳在武家祠堂发过毒誓,彻底断了自己和潘毓的情缘。是以她心中明白,唯有彼此不牵扯,两个人才能安然无忧。自打上交了那笔钱,潘家的案子很快就有了定性。潘家老主父黄氏从流放地召回京都养老,潘姝虽然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