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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阿兰尚在睡梦中,忽觉脸上痒痒的,似是羽毛轻轻刮着她的脸,她挥了挥手还要再睡,忽然听到一声:“哎呀,好玩,还要睡。”
“哎,小姑娘,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太阳都要晒脸了。”
这个声音不大,很陌生,像浸了蜜糖,一大早甜滋滋地叫人起床。
阿兰两眼一睁,看到一张洁白无瑕喜气洋洋的脸。
他抬起手指,轻轻嘘了一声,笑道:“别叫,来,你来看看,你的手现在在哪里放着。”
阿兰怔了一下,摸到了温热的胸膛,转头一看,自己的手竟然在步莲华的胸上搁着,红云立刻飞上脸,烧到耳朵根。
她难道摸着步莲华的胸睡一晚上?!
她连忙把手收回来,一抹脸坐起身。
步莲华还没醒,他蹙着眉,睡得很沉。
还好,还好。幸亏,幸亏。
阿兰动了动手指头,跳下床,这才去看那个叫她起床的人。
“你是……”
阿兰本想问他是不是来收拾屋子的仆从,结果仔细一瞧,三魂七魄都要吓飞。
椅子上吊儿郎当歪坐着一个漂亮到不像话的少年郎,唇红齿白,笑意盎然。他高高束着头发,露着额头,干净利落,鬓边的头发却是样式极其复杂的小花辫子,鞭子上戴着一串花花绿绿闪闪发光的宝石发饰。
他一歪脑袋,耳朵也闪闪发光,一边起码有四个宝石耳钉,红的蓝的绿的,晨光中闪烁着。
人好看,还花哨,闪眼睛,这都吓不到阿兰,真的吓到阿兰的是他身上的衣服。
明黄色,衣服上还绣着龙!
“你……”北朝太子?北朝皇帝萧九不是没有孩子吗?“你是……太子?”
那个漂亮闪眼的人露出一口白牙,牙白的也闪眼。
“随便穿穿而已。衣服好看吧?”他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衣服上的龙,说道,“我军的战服,我旗下将士一人一件,气死南朝那个老不死的。”
“战服?”阿兰再次看向他,“……你是谁?北朝人?”
“我叫楼玉。”他喝完茶,叼着杯子,反身坐着椅子,晃悠着腿说,“听北湘说莲华带回来一个跟我一样是帝王命的小姑娘,我就来看看是谁顶了我的差事,嗯……一男一女同床异梦确实要比两个大男人躺床上顺眼点,以后有劳你啦。”
他说出名字后,阿兰就已经被吓到了:“楼玉……北朝美玉楼小七?”
北朝三支主力军,除萧九的亲军外,还有江家军和楼家军。
楼玉是楼家第二军的总将,沙场多年,一杆银枪挑无数人头,作战快准狠,南朝人都说他是玉面罗刹,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楼玉今年二十岁。
杀敌无数,罗刹,二十岁……这模样?
阿兰半天合不拢嘴。
“哎呀,你也听过啊。”他一抬手,杯子划出条漂亮的弧线,稳稳扣在桌子上,“暗门编唱的名号都好让人难为情,上阵打仗,玉可不经摔,你叫我小七就好。”
阿兰指着他身上的龙袍:“这衣服……”
“主公说了,只要活得顶天立地,便是人中龙凤。”他眨了眨眼,看到阿兰依旧是骇到呆傻的模样,坐正身子,正色道,“其实我们北朝尚黑,麒麟为上,牡丹为王,龙嘛……在我们北朝就是战龙,只用来叱咤战场。”
“你们楼家军……人人都穿?”
“你来。”楼玉索性站起来,拉着阿兰走到门口:“能看见吗?北边。”
“看什么?蓝天白云?”
楼玉轻笑一声,提着她衣领飘然上房:“看到了吗?黄色的龙旗。”
不远处高高飘着明黄底的龙旗,五爪龙气势汹汹,十分霸道。
“我楼二军的战旗。”楼玉取下腰间的小银盒,秀气的手指搓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口,咂了咂嘴,“这条龙一定会吞了王临,就是那个南朝龙太子王临,你信吗?”
阿兰笑了起来。
楼玉明眸一转,珠光璀璨:“好,合我脾气。”
“那个……我想问个问题。”
“你说。”
“……你们北朝人都吃什么长大的?”阿兰看着他赏心悦目的脸,“都好看的不像话。”
楼玉笑得如春花迎风抖开:“人杰地灵,天生丽质吧。”
“阿兰!”
屋里传来步莲华的声音。
眨眼功夫,阿兰就被楼玉搁在了地上,他脚尖点地轻飘飘飞走,留下一句话:“莲华,睡觉还穿衣服,好生无趣。”
步莲华愣在门口,阿兰红了脸,心想,幸亏他现在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不死小七,因特案带来萌物必死阴影的姐妹们可以松口气了。
第7章 劳其筋骨(二)
步莲华轻咳一声打破尴尬:“你昨晚……睡得可好?”
想起昨天自己是摸着他胸睡的,阿兰蹭了蹭鼻子,仗着他看不见,做了个鬼脸:“好啊,挺好的,这是你住的地方吧?我们要在京廊呆多久?”
“看情况。”步莲华说,“这里是暗门负责南面三州传信的总地和小七……和楼玉他一起依照主公令驻守雁南关北,我们何时回京调换都要等主公的安排。你昨晚睡在哪?”
他话转的快,阿兰顺口接到:“床上。”之后捂住了嘴,后悔自己嘴快。
“……嗯。”步莲华点头,“怪不得床上有夹饼天酥的味儿,你竟然也没给我留。”
阿兰抬胳膊嗅了自己身上的味道,肚子怪叫了一声,她面色一窘个,连忙大声喊道:“哎呀公子你饿了?”
步莲华笑了一下,点头:“走吧,带你去吃饭。”他步子四平八稳,穿过曲曲绕绕的院子,推开侧边小门。
阿兰跟在后面,探头瞧了,惊奇道:“这又是哪?”这边是另一个院子,入眼的都是穿轻甲的兵士,安静沉默,训练有素。
“楼玉这里,你已经见过他了。”
“嗯,人很好。”
步莲华指着一旁的伙房,笑道:“他这里伙食更好,吃饭的地方就在那里,今天带你认个门,以后你要是饿了就自己来。”
“你自己府上没有吗?”
“嗯,暗门在京廊和楼家二军是一起的。”步莲华点头,“我这边的院子只是个临时住处,暗门的人流动快,不停脚,不需要设伙房。”
伙房兵是个人高马大的壮士,大口锅在他手里就像个鸟窝,掂起来半点不费力。
伙食很好,饭菜香喷喷的,阿兰舌头都乐卷了:“昨晚也是这个味道,好极了!”
壮厨子豪放大笑,把阿兰的碗填的满满的,堆出了一座小山:“这是公子带回来的南朝小娘子?”
“嗯,南都带来的姑娘。”步莲华轻轻笑道,“以后会经常来叨扰。”
“这娘子不像那些个南朝娇娘娘,胃口好福气大,公子好眼力。”
步莲华侧耳听到身旁的动静,仿佛旁边养了只拱食的小猪,他停下筷子:“阿兰,慢点吃,食多伤身。”
阿兰低头扒饭,吃相喷香:“那位大哥给我,我就不能浪费,要全吃光。”
在饿殍遍地的乱世,有饭不吃净,和刽子手有何区别?
可能是昨晚消耗太大,又或是被阿兰影响,步莲华今天吃的也不少,他放下筷子时,阿兰打了个嗝,朝他碗里看了一眼,顺手把碗端过去,把他碗里没吃净的米粒都扒进了自己嘴里:“你可不能像南朝那些狗官一样,放进碗里的东西可都要吃干净啊。看在你看不见的份上,这次我原谅你,嗝。”
步莲华笑说:“真像……”
阿兰拍了拍滚圆的肚皮:“像什么?”
像小猪,步莲华笑眯眯答:“像个好姑娘。”
吃饱了饭,步莲华带她回去,摘了白绫,慢悠悠收拾出了小桌案,找来几本书,招手让闲坐无事的阿兰过来,推给她两本书:“你年纪应该不小了,只教你识字太慢,你就多用功些。我右手这一本是你每天识字用的,先认再写。另外一本是我送你的,里面的东西我会讲给你听,待你认得字,可自己翻看。”
阿兰乐的狂点头,捧过两本书,按在怀里深深吸了口气,仰脸给步莲华一个大大的笑,步莲华见她喜欢,眼中微光忽亮,笑意像慈父遇到了知道发奋上进的女儿般欣慰慈祥。
阿兰翻开书,又抬头问他:“你摘白绫不要紧吗?”
“你只管学,不要管其他。”
“是不是因为有我在,你才敢摘?”
步莲华微愣,知道她琢磨出来了,轻叹:“好聪敏。所以我是拿命教你读书,你要认真些。”
“你没打算把我当皇帝养。”阿兰说,“你之前和苏公子说的话,我都明白,我其实也无所谓这些。现在你能教我读书,而且还要认真教,我真的很满足。”
能遇到他这样和善的人,实在幸运。
管饭管住,能吃饱还不挨打,这是阿兰之前的愿望,现在如此容易就实现了。
不仅如此,她还能读书。要知道,像沈莺儿那样打小长在金银堆里的小姐还只是学了几首眠花词用来取悦狗皇帝,而她,却是在读正经书。
这个莲华公子确实把她当人看,阿兰舌尖舔了舔虎牙,眯起眼睛笑道:“北朝真好。”
“读书吧。”步莲华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书本,“其他的不要想,我教你读书一事和帝王无关。你只管读,能走到哪里算哪里,只要你肯上进就好。”
想法虽好,但阿兰学的很吃力。
早饭吃得太饱,整个人昏昏欲睡,等到午后,阿兰控制不住地点头,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步莲华声音像是暖和的春草地,恰好适合小憩。
春草绵绵,阿兰也软绵绵的,像是喝了迷魂汤,失去了最后的抵抗,软在桌上睡了。
步莲华:“我这又是何苦。”可转头看到那张秀丽玲珑的脸和她眉心绵延萦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