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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窗口倾泻进来的温柔光线下,他雅致的像氤氲着水气的清茶,朦朦胧胧,沁人心脾。
阿兰咬着手指看着他,陷入了无边的寂静和沉默中。
有时看到他,一肚子话全都记不得,只剩下那种无言的欢喜和惆怅,那是十七年未曾有过的一种不安和宁静交汇的慌张感觉。
“要遭。”阿兰看着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慢将药沫撇出,这寻常到再不能寻常的动作,阿兰却想到了早上睁开眼时,看到的那个衣衫微乱,秀发铺满床榻的步莲华。
她把书扣在脑袋上,嗷嗷叫了起来。
步莲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他还以为她是在看书!
阿兰舔了舔唇角,把书慢慢拉下来,露出眼睛,巴巴看着他,又怨又渴望,闷声说道:“看到乔生养出的花妖变大后把他吃了……”
“哦……那个是讲贪欲害人的。一开始,花妖就像小孩子,喂饱了就不闹,后来花妖要牛羊,要金银,贪欲越来越大,它不停地向乔生要东西,乔生渐渐满足不了它,就被它吃了。你换个别的看,这个写的有点吓人。”步莲华边说边掀开盖子,挽起袖子轻轻撇着药汁,垂眼向药盅里看去,雾气扑上睫毛,阿兰又将书慢慢盖了回去,咽了咽口水。
“……莲华。”
“嗯?”
“我饿了。”
“等等,先把药喝了,过会儿再吃东西。”
“哦。”
静默了好久,步莲华突然抬起头:“你刚刚叫我什么?”
阿兰跳起来就跑,她这些天一直在心里反复叫他的名字,现在一不留神叫了出来,像是心事被人看透了。
她奔出去关上了门,一会儿,又自己磨磨蹭蹭走进来,挪到步莲华身前耷拉着脑袋:“我错了,公子不要责骂我。”
“……叫名字……”步莲华艰难道,“没什么错……”
只是太突然了,他一时半会未适应。
阿兰垂头不语,步莲华宽慰道:“没事,想叫就叫,总叫公子……未免有些生疏。”
阿兰张了张嘴,憋足了劲,也没叫出来一个字。
耳朵倒是先烧了起来,阿兰扭过身,把脸埋在手中,嗷嗷的又叫了起来。
怎么就叫不出来了呢?
刚刚怎么就叫出来了呢?!
步莲华收回神,把白绫拉下去盖好,敲了敲药盅:“药好了,自己喝。”
晚上阿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辗转好久却睡不着。
待步莲华的呼吸声慢慢规律后,阿兰坐起身,慢慢爬到床缘,看着夜色下熟睡的人,小声叫了句:“莲华。”
被叫名字的人没有反应,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她一点点凑近,手撑着床缘,趴在他耳边,如吐气一般,再次叫了声:“莲华。”
“步莲华……”
步莲华呼吸声停了一霎,脸朝这边侧来。
阿兰连滚带爬卷着被子躺回去。
步莲华果然是醒了,他慢慢坐起来,摘掉白绫,面带疑惑地看向床上呼吸声突然变夸张的阿兰。
“……阿兰?”
“阿兰你睡了吗?”
阿兰揉了揉眼睛,睁开眼,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啊?公子怎么还没睡?有什么事吗?”
步莲华沉默一阵:“……没事。”
他躺了回去:“可能我听错了,总感觉有人在叫我名字。”
阿兰终于松了口气,悄悄抹了把头上惊出的汗。
步莲华忽然又喊道:“阿兰。”
“啊!”
“热吗?还睡得舒服吗?”
“谢谢公子,不热,都挺好的。”
“那就好。”步莲华说,“天气渐热,距离近了都不方便,也睡不安稳。等明日,我把榻再往外挪些……好了,睡吧。”
阿兰心中默默喊着:“别挪啊……”嘴上却说,“嗯,好,公子好眠。”
然后,满怀心事,猫爪挠心的阿兰一夜难眠。
作者有话要说: 苦其心志开始了……煎熬吧,阿兰!
谢谢百万富婆董事会成员大佬们的集思广益献谋献策,如果将来公司股市飘红暴涨,有你们的一份巨大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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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苦其心志(二)
屋内煮着药,阿兰托着下巴听步莲华给她讲解书上的故事。
“张家和刘家是邻居,人丁相差无几,势均力敌,都有吞掉对方独霸整条街的心思。文章是写张家的,与刘家相争,两方家丁也像世仇,伤亡惨重不说,到头来即便是一方吞并了另一方的家财人丁,仇恨之焰也不会消失,吞下去消化不了,家中内部还是会打起来,如果家主无经天纬地之才,大家族迟早还要再次分离。”
“我好像听明白了。”阿兰说,“……南朝和北朝?”
步莲华笑了起来:“阿兰,你实在是聪明极了。”
因她聪明,步莲华教她念书这件事做的一点都不吃力。
“你告诉我,如果是你的话,怎样吞并另一方效果最好?”
阿兰锁着眉头想了好久,回想着自己在南都时听百姓们说起的北朝。
“告诉他们,来了有耕地?”
北朝就是这么说的,虽然阿兰觉得这是街头的那些闲人们随口乱吹的。
“还有呢?”
“……想不到了,总之,是要对家的念着我们的好。”
“上战伐谋,不战而胜为佳。”步莲华说,“如何能让对家念着我们的好?如何能让两方家主短兵相接相互较量时,对家的人却都希望我们赢?”
“你们北朝已经做到了啊!”阿兰愣了一下,惊奇追问,“你别只笑啊,快告诉我,北朝的皇帝是怎么做的?我虽然算南朝人吧,但真的想让你们赢。”
步莲华笑而不答,摇头道:“北朝现在没有皇帝。”
“没有吗?萧九不是皇帝?”阿兰一脸震惊,“我在南都听他们说你们北朝的皇帝是前辽的大将军萧九,怎么又不是了?你们北朝要是没皇帝,你们都给谁打天下呢?”
“给郡主萧宛。”
“……萧宛?!”萧宛鼎鼎大名,阿兰是听过的,但了解不多,“可她不是死了吗?你们给一个死人打天下?”
步莲华低声回答:“虽身死,志未灭。我的父母亲,还有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其实是在完成她的遗志。我没有见过郡主萧宛,但我敬佩她。北朝能有今天,功在萧宛。”
“可你们没有皇帝,也没有太子,将来把南朝打下来,这天下给谁?南朝那个老皇帝虽然又色又淫,但他有儿子啊。萧宛没孩子吗?”
步莲华摇了摇头:“有的,但刚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所以萧九他如今无心称帝,而是守着帝位,慢慢寻找着合适的储君,为他撑起一统后的江山。不过直到如今,他也未提储君一事,可能是怕各家离心,也可能是因为……目前北朝并没有真的能说服众人的储君之选,不管是谁,因非正统,都无法服众。如果萧宛的孩子还在的话……”
步莲华叹了口气。
“……等等。”阿兰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吃惊地问,“萧九和萧宛什么关系?两个人是一个姓?”
“萧九是郡主的家将因救老王爷有功,赐了萧姓,他也是郡主的侍卫,还有……”步莲华说,“萧宛和萧九,是结发夫妻。”
阿兰瞠目结舌,好半晌赞了一句:“萧九一定是个好男人!”
步莲华语气中有着淡淡向往:“主公他是真正的英雄。”
“他现在在哪?”对英雄,尤其是重情义好男人的英雄,少女总是十分好奇,阿兰拽着步莲华的衣袖,问他:“我能见到他吗?我想见你们北朝的这个英雄。”
“如果今年能拿下洛州,那也是时候宣布储君了,主公可能会在庆功宴决定此事。年底回京后,我带你去庆功宴。”
煎药的小盅噗噗冒着水气,步莲华歪头听了会儿,说道:“看看药怎么样了,不要忘了喝。”
他因蒙着白绫看不见,不知道自己有些时候的一些动作,在怀有心事情窦初开的少女眼中,能化作致命的诱惑。
阿兰立刻忘了大英雄,目光粘着他,恨不得变成他那几缕头发,擦过他的脸,沿着下颌的线条,轻轻碰到他的唇。
阿兰神情恍惚着去掀盖子,哎呀惊叫一声,被滚烫的盖子烫伤了手指。
步莲华听到声音,立刻拉下白绫:“烫到了?我看看。”
他急忙走上前拉过她的手指,吹了吹,放入口中含着。
下一刻,两个人都愣了。
阿兰飞快地把手拿出来,抱着手,又忽然想再次递给他,她露出了一个欲哭不哭的表情。
步莲华呆了呆,轻笑起来:“躲好快……抱歉,习惯了。我妹妹她小时候……”
编不下去了,万月霜要是知道他情急之下拿她胡诌,可能会笑他一整年。
他为什么第一个念头会是这样的?
步莲华闭了闭眼,叹息一声,只好说道:“你是被我伺候习惯了,所以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阿兰的心早已乱成一团,好不容易听懂他这句话,吓了一跳,抬头却见步莲华是在笑,并非讽刺她,也并不是在责骂她。
阿兰两眼含泪,泫然欲泣,却说:“没事……就烫了一下。”
“哪里疼都不行,不能大意。”步莲华从小匣子里翻出药膏,想拉起她的手帮她涂上,又见她还是抱着手按在胸前,一脸惊慌的表情看着他,步莲华反应过来,把药膏递给了她:“涂点这个,不然会疼很久。”
阿兰没接,她看起来像是已经听不到他说什么话了,只呆呆看着他。
步莲华只好轻叹一声,拉过她的手,仔细涂好了,又去洗碗倒药汁。
药还是烫的,他坐下来,展开扇子,慢慢扇着风,阿兰就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