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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一只大马勺!
“你,你这是喂猪呢??!”
“啊?”莞初拿起勺子轻轻在里头舀了舀,“这是水汆丸子面疙瘩汤,看着多,实则都是汤水儿。”
“面疙瘩汤??”
“嗯嗯,这是那年我跟爹爹住在山西跟房东大娘学的,里头有冬瓜、豆腐、粉丝、青菜,这会子没黄瓜,我放了点儿水萝卜,你尝尝。”
“我不吃!!”
“相公……”
这一大锅杂烩,齐天睿听着脑袋都炸,扭头就去吩咐艾叶儿,“赶紧叫水桃去给我下碗面,快!”
小丫头悄悄瞧了瞧莞初,也不敢耽搁,一溜烟儿往楼下去了。
“二爷,”见着两个忽地都不吭声,一旁的绵月实在尴尬,劝道,“姑娘亲自下厨给您做的,丸子是她和的陷、亲手捏的;面疙瘩也是姑娘一个个搓出来的,汆丸子的时候还烫了胳膊一下。卖相……虽难看,味道却不能错。”绵月略顿了顿,“好歹看着姑娘辛苦,您就吃一口吧。”
绵月劝得实是艰难,毕竟,这富贵府里富贵公子凭是在外头怎样风吹雨淋也不曾见过这阵势。
看那丫头手里握着勺子不言语,脸上的红晕散去,额头那小汗珠便更显了眼,再顺着绵月的话往她胳膊上瞥一眼,果然见那白藕上一道红印子……
齐天睿狠狠喘了口粗气,坐了下来,那砂锅便高高大大地呈在胸前了。莞初见状赶紧拿了一旁的小勺递给他。
咕嘟嘟的汤锅,扑面的香味,熏得齐天睿都睁不开眼,小汤勺在在大锅里真似大海捞针,就和着捡了一只丸子,吹了吹,张开了嘴……
丸子小的跟珍珠似的,用的是西北羊,捏得紧,腰窝子肉肥瘦正好,葱姜细末,嚼在口中,稍稍搁了胡椒,一点点辣、十足的鲜美,许是汤汁调得好,竟是不觉一点膻味,满口生香。齐天睿从小就爱喝羊汤,常往来西北也十分惯那烤肉的味道,水汆羊肉丸子还真是不多见,这一口,真真对了胃口。
又一小勺,挑了那飘着的细面疙瘩。头一次吃这种东西,和着汤放入口中,汤汁清亮,味道却浓,面疙瘩里头许是搁了油,十分精道,不糊不黏,滑溜溜入口,直入肠胃。
看他一次一小勺,绣花似地吃得勉强,莞初有些泄气,赔礼道,“大厨房离这儿太远,我怕小盅小碟子往回端就凉了……”
她话音没落,小汤匙已是被他扔了出来,从她手里接了那大马勺,这一勺子下去,舀上来真是什么都有:冬瓜挖成了小球,豆腐切成了丁儿,粉丝顺滑,水萝卜爽口,伴着羊汤香浓,饿得狠,馋虫子都勾了出来,呼噜噜一勺已勺下去,酣畅淋漓!
胡椒发了热,吃得一头、一身的汗,齐天睿起身把袄褪了去,一身的白绸中衣儿,架着腿,十分彪猛,有种要上景阳冈打虎的架势……
☆、第27章
“二爷叫二奶奶呢!”
莞初将将把围裙、头巾褪下,正洗着手,就听得楼下小丫头上来传话。不觉诧异,将才他吃得直冒汗,口叫痛快又宽衣解怀,难得豪爽,却不想这一身爽快的汗还没怎样他自己倒先嫌弃了,吃完就要去沐浴。这怎么才下去就叫她?
浴房在楼下隔间,莞初一下了楼就见烟翠捧着一大摞烘好的棉手巾,红秀托着换洗的衣裳候在浴房外,一旁还站着水桃。听她下来,六只眼睛都瞅了过来,莞初正自纳闷儿水桃迎上来,悄声在莞初耳边道,“二奶奶,原先伺候爷的丫头早都超了岁数出府去了。如今爷回来了,老太太和太太又拨了我们几个过来,可爷总也不惯我们在跟前儿。您瞧,”说着水桃往浴房瞥了一眼,“爷叫奶奶进去伺候呢,可这往后洗头、擦身子,哪能都是奶奶您的活儿呢。”
莞初脸还未及红,脑子便嗡的一声,可当着这些大丫头们的面如何说得奶奶我也不曾近身的话,只得咬着牙硬着头皮道,“不妨,我来。”
水桃眉目略怔了一怔,又露了笑,从烟翠和红秀手中接过一并物什放入莞初怀中,又道,“今儿奶奶您先受累,不妨也跟爷说说,这活儿该是我们丫头们做的。”
“嗯。”
莞初含糊应了一声,抱着手巾和衣裳往浴房去,脚步拖得沉,饶是知道这门里头与浴桶小间儿还隔了屏风和帘子,依然不由身打了个磕绊,定了定神才推开门走进去。
浴房中熏着浴香,白雾腾腾、水汽缭绕,正是瞧不清,就听得里头懒懒一声,“进来吧。”
听着这声儿像是已经被浴汤泡软了,莞初一个哆嗦,低头抠着手里的棉巾子,“……我不。”
“我没脱!”
又是这么霸道,将才吃得汗流浃背的时候那脸色红扑扑的刚觉着暖些,这一刻怕是又阴了。莞初踌躇了一下下,打起帘子。浴桶里蒸着热水,一旁有小架子、还有个小茶桌,只是不知何时抬进了一个竹躺椅,那人只穿了一条棉绸的里裤,四肢摊开卧在上头,雾气冉冉正熏得眉目迷离,这目光一眼瞥在她身上,浑身便扎了刺一样。
齐天睿正自惬意,瞧那丫头脸红得像个熟透的果子,心下想笑,好你个装相的丫头!将才那般欢喜,讨好着一口一个“相公”,怎的这会子装不出了?知道羞了?当初扒我衣裳裤子的时候怎的那么顺手?看在将才那一锅好汤上,便不计较了。眯着眼瞅着又让她好不自在了一会儿,齐天睿这才拉长了音儿道,“我自己会洗,你给我洗洗头就行。”
“……哦。”
莞初这才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那躺椅跟前儿,把盆架子移在躺椅头枕旁;挽起袖子往木盆里舀了热水,端起来放在盆架上,歪头瞧了瞧,这盆架子有些低,若是要洗到发鬓,他还得把头往后仰,得找个物什垫一下就好了。左右瞧了瞧,见那小桌上的茶盘厚薄正合适,腾了茶盅,拿过来垫在木盆下,高矮正合适。
这才动手轻轻把他的簪子取下,解下发髻,满捧的发丝落在怀中,尚未入水便泛着黑缎子似的光泽,发质硬、难收拢,像他的人一样不服顺。一路远道来,风尘仆仆,发髻虽结得紧依然有些打结。莞初一手捧着,一手轻轻梳拢。
“你做什么呢?怪痒的。”
她没搭话,手指好是轻柔,他分明感觉到了那难缠的结,却觉不出一丝一毫的撕扯。微微睁开眼,她站在身侧,低着头仔细地解着他的发,身子好近,女儿娇就在眼前;玻璃烛灯,水雾朦朦,白净的小脸上这一小会儿已是熏染出一层薄薄的红晕,粉嫩嫩的……
“把外头的衣裳和袄儿脱了吧。”
“嗯?”丫头一愣。
“热。”
看他闭了眼,莞初想了想,抬手解盘扣。毕竟这里头实在是热得像蒸笼一样,更毕竟……夜里一张床,也只剩了中衣儿,这倒不觉怎样。
拢顺了他的发,放入水中。莞初这便转身到了盆架这边正对了他,手心里和了宫皂和鸡卵清,又点了几滴花露油,抹在他的发上,轻轻揉搓。
齐天睿被热气正蒸得惬意,忽地觉着身边凉,睁开眼,“你怎的跑那头儿去了?”
莞初诧异,“你躺着,我站在头里怎么洗?”横竖不能抱着你洗吧?
“架子宽,你站得远,吃不上劲,扯得我难受!”
莞初瞅了瞅,这盆架是宽,她站在这一头,还得趔着腰,许是真的弄疼他了。没法子只好转回来,依旧站在他身侧,这么着虽是近,却是不便洗另一边的发鬓,垫着脚探了探,左右不得法。
“啧!笨成这样!”齐天睿一把握了她的右手腕子拽到了另一侧,“这不就行了,洗吧。”
两手在他两鬓,他在怀中,一低头,就是他的额头……
她架着胳膊,动也不敢动……
好半天,齐天睿才哑了声儿道,“水凉了。”
僵硬的胳膊像是脱了臼,嘎嘣一声,莞初轻轻咽了一口,这才又握了他的发。默念心经,万物不见,只专心手下揉洗。
“给男人洗过头么?”
“……给睿祺洗过。”
“他哪里算男人。”
热气熏上来,齐天睿不觉倒吸了口凉气,一路风吹的额头,将才又狠出了汗,此刻有些发紧,不觉两指捏着眉心。
“头疼?”莞初轻声问。
“嗯,今儿可能回来路上走急了。丫头,给我揉揉。”
“我不会。”
“会扎不会揉?”
一句话真真要呕死她……
手从水中顺着他的发到颅顶,慢慢揉捏至太阳与百会穴,手指下着力,轻轻啄点。
“莫跟我装啊,你就这点子力道啊?”
莞初咬牙,悄悄白了他一眼,谁让你非要把我摆成这副样子?一用力就要更近,再近不得了……
敢怒,却绝不能言,至少今夜不能。莞初手下用力,“嘶…”他轻轻嘘出了声,那力道正正合适,难得的舒意。西北风沙烈,江南生长之人头一次闯入便落下了这么个毛病,此刻觉着头顶经络慢慢疏通,那堵死的痛便顺着她的小手舒缓开去。水雾迷离,仰头她领口上淡淡的青梅枝,一下一下闪在眼中,花露的香掩不住那近近拢着他、亲亲的女儿香,不觉醉了眼,喃喃道,“不急洗。”
“……嗯。”
揉得他几是要睡着了,莞初轻轻放开手,又添了些热水。
“相公,”
“嗯,”沉沉的,他像在梦里,极缓的一声。
“明儿……我想回粼里一趟,成不成?”
“成。”
莞初的手下一顿,竟似没听真切,这么便宜?大年二十九,他竟是问都不问去做什么就肯放她走?顾不得究竟,攥了一晚上的心忽地就放开,欣喜道,“多谢相公!”
“只不过,我带了柜上几本要紧的帐回来合,”他眯着眼,语声依旧缓缓的,“想着你能帮我抄一抄,明儿可来的及?”
“这不妨,我今儿晚上就抄!”
“可多啊。”
“我抄得快!”
小声儿清脆,欢快得似那林子里早起的鸟儿,一乍翅膀就飞向天际。
齐天睿嘴角一丝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