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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毓不以为然,却忽然肃着个脸,正色道,“丛林危险,二姑娘不可再入了。”
涟歌无心与他攀谈,道,“世子害怕,便不必进了,臣女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等他表态,挥动手中长鞭,将他甩在身后。
傅毓注视着她轻捷矫捷的白色背影消失在密林里,长吁一口气,皱着眉追了上去。
皇家猎场果然不虚,还未走多久,便借到好几只猎物,涟歌大为满足,觉得身后的马蹄声也没那么讨厌了。
“未知二姑娘竟是猎中好手,真叫本世子刮目相看了。”傅毓跟了一路,却从不出手,涟歌有些摸不准他的意思,只好道,“世子赞缪了。”
她这般敷衍着,视线所及却掠到前方林子里闪过一只鹿,那鹿通体纯白,竟是少见的白鹿。
问九鼎,逐白鹿,向来是英雄豪杰心之所向,如今天下一统二百余年,前半句是无人敢宣之于口,后半句却能令男儿们心潮澎湃。
当即唿哨声连连响起,四面八方都有人追了过去。
涟歌也喜欢那惊鸿一瞥的神鹿之美,一蹬马腹,长发扬起,驭马如箭一般长驰而出,烟尘如线瞬间消失傅毓面前。
傅毓也来了兴致,一改先前吊儿郎当的模样,夹紧马肚从另一个方向寻着白鹿消失的地方追过去。
一路上,涟歌急速驰骋,扬鞭策马,她选的马儿是小马,虽然脚程算不上极佳,却胜在灵活,在密林中穿行另如履平地,不多时就将旁的马蹄声远远抛下。
初春山林内寒风阵阵,卷起三千尘埃如雪,疾驰中她的发髻横亘的树枝挂散,她只得停下来,重新将头发束好。
这般不管不顾的跑了一路,涟歌才发现这处没有马蹄踩过的痕迹,且植被葳蕤茂密,高树丛生,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小心偏离了路线,出了皇家猎场范围。
这时再顾不得心心念念的白鹿,只想着得找到路回去才行。
四下逡巡,眼角却捕捉到有雪光一闪,是方才那只鹿像一道闪电般从深翠不凋的常青树木中掠过,不知是被何人追逐,从它奔跑跳跃的姿势中尚见慌乱,但其跨越的身姿极美,夺人眼球。
涟歌定下心神,甚至能看见它头上那副巨大的梅枝一般淡红的角。
这可因祸得福,得来全不费工夫!
涟歌顾不得其他,立即抬手!
取弓!搭箭!上弦!开弓!
“嗡!”
利箭割破空气,只刹那便穿越丛林,直奔白鹿双眼!
这是萧洵教她的功夫,穿眼,不伤皮。
她可是打算将这白鹿的皮拨下来,制成靴子送人的!被箭镞破坏了就不美了。
可惜,射歪了。
她也不恼,打马追上去,重新张弓搭箭。
“咻!”又是一声利箭破空之音。
不知道哪个方向突然也射出一柄箭,因为极快极疾,甚至带动空气都似乎在微微扭曲,只刹那便穿越丛林,正中那受了惊的白鹿的双眼。
涟歌为这样超高的箭术惊讶,朝着利箭来向望去,却只能看见层层屏障一般的植被,不见其人。
然那鹿重伤,不知怎的却未死,凄厉的叫一声,抬腿狂奔,速度比先前更快了几倍。
不远处一阵树叶拨动之声,那出箭之人似也追了出去,涟歌想知道是何人猎得此鹿,起了好奇之心,厉呵一声一拍马,胯。下马蹄泼辣辣追了上去。
深深浅浅的丛林之中,白光如练,后面双骑你追我赶,林木掩映间,涟歌只隐约看得见前面那匹黑马,看不清马上到底是何人。
两人逐鹿,越追越远,直到追出丛林边缘,前路开阔险仄,云海翻腾,涟歌心知他们可能追到了山顶之巅,悬崖峭壁处,已不可再进。
正在此时,前头奔跑的白鹿似终于力竭,撞上崖边孤松,长嘶而亡。
前面那骑停下,马上男子旋落在地,迈开长腿走过去,弯腰摸了摸白鹿的角,转过身来和对视。
远处青山隐隐,隔着腾起的云雾更显神秘。一线彩霞抹上黛青长天,红光拍打在傅彦行身上,更衬得他身姿修长挺直,脸部线条精致优雅,迎着山风的衣袂飘飞,他微微笑着看她,如隐在金光之中的神灵。
涟歌惊喜极了,扑过去在他身前站定,“行哥哥,怎么是你?”
傅彦行拂去她额角的汗,眉头一挑,“怎么不是我?”
涟歌眉眼弯弯,“我是说,行哥哥你太厉害了,方才我也有出箭,不过射歪了。”她未曾料到是他猎到这只鹿,且此地只有他二人在,这种自豪感在“二人同在”的加持下持续升腾,令她觉得十分满足。
傅彦行明白他的意思,含着笑指了指地上白鹿,道:“既然你也出力了,那这鹿便是我二人一同猎到的。”
涟歌丝毫不谦虚,点头,“正当如此。”
随即哈哈一笑。
笑完以后二人坐在落叶之间歇息,涟歌望着还在微微抽搐的白鹿,问道,“行哥哥,你有水囊吗?”
傅彦行以为她是渴了,道,“有。”说罢便站起身去拿。
涟歌接过来却不喝,将水倒出来,拿出自上元节以后便带着防身的小刀子,蹲到白鹿面前去放血。她看的医书颇多,知道怎样给白鹿放血且不伤皮,“这鹿血可是个好东西,趁这鹿还有体温,得赶紧放出来装着,回头给你喝了补身体。行哥哥你最近都瘦了。”
她装好一袋,又去拿自己那匹马上的,回头却见傅彦行脸色极其不自然。
“行哥哥,你怎么了?”她眨眨眼睛,觉得他有些脸红。
傅彦行掩嘴轻咳,视线飘忽,“没事。”他将白鹿提起扔到马背上,一跃而起,“你先回去吧。”
涟歌知道他们眼下不好同去同归,便将两个水囊交给他,道,“行哥哥,既然这只白鹿是咱们一起猎到的,那鹿皮回头可得给我。”
傅彦行居高临下望着他,脸上扬起一抹不明显的温润笑意,道,“既然这只白鹿是咱们一起猎到的,那你回头可得做一双鹿皮靴子给我。”
涟歌先前就起了这想法,听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不禁有点儿羞赧,却还是点头。
她将方才出来前的比赛忘了个一干二净,直接回了营帐,却见本来一派安然的营地里慌乱成一团。
王湾湾和薛采月早就回来了,一见她便焦急地迎上来,问道,“你去哪儿了?”
涟歌道,“不小心迷路了,怎么了?”
王湾湾道,“你没事就好,方才晋王爷竟然碰到了一只老虎。”
涟歌震惊!这里是皇家别苑,怎么会有老虎?
薛采月接着道,“幸好王爷没事,幸亏了他身边那个忠心的护卫,替他挡了一下,不然……”
“可惜了那侍卫,肩膀被咬了一口,听说本来手臂就有伤,如今又伤这么一下,估计要残了……”王湾湾压低了声音,“陛下还未归来,齐王已经下令去找了。”
营地内气氛低迷,几人说完,便散了。涟歌坐在帐中,颇有些心神不宁,派望舒出去打听,不多时望舒归来,道,“陛下已经平安回营地,正下令彻查了”
涟歌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人替自己舍身饲虎,晋王十分动容,勒令随行的太医一定要治好他属下的伤,太医们整治过后,道,“他只是失血过多,并未伤及根本。”
晋王眉头直突,“那他的手?”
老太医抚须叹道,“许是那虎伤人时已是强弩之末,故而这位小兄弟只是被咬破血脉,并未被咬断肩膀。”
听他这意思是并未大碍,晋王悬心方落地。
他忘不了那一幕。
今日本安排了刺客准备行刺皇帝的,却不想他还未放出信号,便有一斑斓猛虎自丛林深处蹿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猛虎长啸,带起一阵腥气的风,一时间树木摇撼山林低伏,林木间各色小兽都在惊惶逃窜,马儿慑于百兽之王的威吓,竟瑟瑟发抖走不动路。他们不得已弃马而逃,然那大虫发了狂,长啸一声便追上来,竟是直朝晋王而去。
同行的护卫们两股战战,但哪有弃王爷于不顾的道理,虽心中害怕,也不得不鼓足勇气,张弓搭箭瞄准猛虎。
人多势众,猛虎也讨不了好,连中数箭,吃痛之下更是发狂,张开血口大盆便咬下去。
腥臭的涎水几乎要滴到他的脸上,晋王惊惶失措,这时再拔刀已然来不及。眼看着狰狞的虎首就在眼前,利齿如无数小匕首般寒光闪烁,晋王眼前一黑,心中大喊,“天要亡我!”
然意料中的疼痛感并未落下,一道利影刹那间落到他面前,手持利刃一刀劈向猛虎眉间!
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萧洵。
他用力之狠,刀刃插入猛虎一只眼中便拔不出来,只得弃刀滚地,躲过伤重激怒的猛虎劈空一爪。侍卫们将晋王救出猛虎攻击范围,忙上前去帮萧洵。
猛虎很快被众人制服,然萧洵肩膀被被咬了一口,很快失血过多,晕倒之前对他道,“王爷没事,属下便放心了。”
晋王一生多疑,哪怕是他最宠爱的侧妃和庶子,他也从未完全信任过,可今时今日被萧洵舍命相救,却觉得感怀。
萧洵睁开眼睛,见到晋王,撑着身子欲起身行礼,被他拦住,听他道,“你是好样的。”
他盖在被衾下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但萧洵知道,哪怕他就这么残了,也值了。
这般想着,他却恭敬地低头,“在下既然下定决心要追随王爷,这条命,便是您的。”
晋王朗声一笑,道,“好,好,好。”
入了夜,涟歌却无睡意,坐在桌边抚弄那束野花。晚膳是皇帝御赐的鹿肉,每人一份,到她这里的是一只鹿腿,她吃的开怀,却莫名觉得有些躁意,久久难以平静。
有旌布摩擦之音,她抬眼望去,有个熟悉的身影掀帘而入,涟歌迎上去,低声道,“行哥哥,你怎么来了?”
傅彦行神色肃穆,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73章 坦诚
涟歌一路小心,跟着傅彦行来到一处帐篷前; 看规制; 是随从们居住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