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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莫约一炷香的时间,大门被快速打开,一抹娇俏的身影就这么闪了出来,身后跟着个鹅黄外衫的侍女。
“公子。”蕊儿行了个全礼,俩人竟是快了林大人一步。
又等了片刻,林府尹才匆忙而来,只是面上笑的难免有些尴尬,只伸手佯装咳嗽两声,“内侄远道而来,进去再说。”
汤色微红,大厅内,顾子期端着茶盏,用盖子轻轻拨动着水面上浮起的茶叶,室内寂静无声,林府尹心里揣度许久才开口,“顾大人怎会在此刻来老夫府内。”可是前线出了问题,当然这一句他没问出口。
“在下怕是要打搅府尹大人些许时日了,只是不知大人越不愿帮这个忙。”顾子期轻抿了口热茶,道,“显后如今怕是不好过。”
这是败了。林府尹细细思量片刻,才抚着胡子笑道,“大人有需要尽管吩咐,只是老夫这终究不是长久之地,过几日,那人怕是也要过来。”
“林大人这算盘打的真好听。”顾子期听得心中冷笑,“您放心便是,在下定让您忠义两全。”
“如此,那顾大人便住我长吁街上的宅子罢。”乱世之中求生存,便要两不得罪,两面通吃,林府尹言罢,起身告退,脸上的笑依旧温和,“那老夫便不打扰您与林小姐叙旧了。”
云雷纹的外袍消失在门口,林素儿这才抬头,眼神从绣鞋上移开,“公子,这般真的无碍么?”
“人就是这副嘴脸,能活着却多半不知感激。”顾子期招招手,林素儿连忙靠了过去,好听的男声从顾子期喉咙中涌出,“月白以后切莫学他们。”
“我与公子相识这么些年,您该知道我的。”女人的声音娇娇柔柔,带着温和的讨巧,“只是不知道月白何时才能正大光明的唤公子一声表哥,而不是挂着这林家女的名号。”
“且在等等。”顾子期拍着怀里的人儿,略微有些失神。
回廊的夜还是有些凉,顾子期坐在石阶上,酒香从壶口中传来,他从未想过,都到这种时候,自己还有心情饮酒赏月。
“明月青瓦,闲话桑麻,子期哥哥你看,连回廊的月亮都比咱们应阳大上许多。”
酒水清冽,滑过喉头带着点点的甘甜,风吹过他的衣衫,何飞安静的站在一侧,片刻才听顾子期开口,“回廊的月哪有比应阳大。”
“爷?”何飞不知道顾子期这话何意,回话间带了丝小心的意味。
“自言自语罢了。”顾子期随手丢了杯盏,“你一会派几个人先回蜀国探探消息。”
“是。”何飞点头,蜀国是要回的,还得快。
“如今,咱们怕是真要在回廊住上些许日子了。”顾子期起身拍着衣袍上的尘,眼神不由落在何飞脖子处的胎记上,抬手虚空点了点,“以后你出门把这个掩了,莫要被人看到。”
何飞摸着脖子,就听顾子期补充道,“容儿既然还活着,以后你出去便小心些。”
风徐徐吹过,烟云遮住月亮,顾子期又看了半响,这才转身离去,空留下满院的寂静。
比起气氛古怪的林府,赵衷这边显然要轻松许多,只是盛夏将至,赵衷苦夏的毛病多少让人有些犯愁,这行军赶路,这不吃东西怎么挺得住。
药渣被洒到路旁,元容看着赵衷越发不好的身子有些焦急,药汤饮入口内,元容连忙从漆盒中取了蜜饯给他,见桌上的饭菜又没怎么动,只得劝道,“您这一天一天的吃不下东西也不是个办法。”
“过了这段时日便好了。”反是赵衷,倒比元容看得开,“朕年少的时候没这么些毛病,也不知是何时养成的。”
“行军不比他时,可吃的都是风干的腊肉和干馍,您吃不下也是正常。”曹元晦替他把着脉,见没什么异常才收手,“等过些日子到回廊,再让厨子给您做些清淡的小食。”
从应阳到回廊路途不算远,匆匆行了多日,等他们入城时已是子夜时分,林府尹照例候在城门外,只是和陈将军知道打了胜仗的兴奋不同,他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担忧。顾子期如今就在回廊,他倒是个胆大的,敢藏在赵衷的眼皮子底下,这万一出了差池……
“来了!”陈将军的声音兴奋地传来,带着按耐不住的喜悦,林府尹连收了面色换上一副笑意,随着陈将军一同上前迎接。
晚上的宴饮,元容跟着赵衷一起出席,只不过她挂着曹家小姐的名头不便与赵衷同坐,便被安排去了女宾席。
菜肴一道一道呈上,看的元容有些食指大动,在军营呆了这么久,她已经好些时候没见过这般精致的菜肴了。
忽然,一双夹着三鲜鸡丝的竹筷出现在她眼前,元容沿着筷子望去,正撞上双柔和含笑的眼睛。
眼波流转,似媚而娇。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女子吧。
“曹小姐许久不见。”林月白把菜夹在元容盘子里,笑颜盈盈道,“这菜极是鲜美,小姐且尝尝。”
“多谢。”无论是之前初见,还是如今再遇,元容对林素儿总是不自觉地有些防备,她也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她看她的时候眼神若有似无的透着些古怪,细看却又寻不到什么,只得安慰是自己想的太多。
“小姐不必客气,唤我素儿便是。”林月白见她没有与自己交谈的意思,也不多言,偶尔用余光不漏痕迹的扫过身边的女子,身形消瘦,皮肤白皙的有些过分,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用着面前的吃食,一时间竟无法把她与多年前那个圆润娇俏的女孩联系到一起。
姜元容不认得她,可她却认得她,这个女人从小到大的模样,她就是闭着眼也能勾勒出来。
这顿饭元容吃的很不舒心,不知道是不是她心底对林素儿有偏见,林素儿的总有些举动让元容觉得和自己有些相似,偏她又不是刻意模仿,而是自然的留露出啦,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做的得体自然,反倒让元容多少产生了自己是个赝品的错觉。
替代品,是这个世上元容最讨厌的东西!
“怎么不开心?”赵衷从元容进屋就感到了她的闷闷不乐,伸手把摇晃在她脸颊旁的秀发别在耳后,这才拉她坐下。
“饭菜不好吃。”元容总不好直说自己不喜林素儿,毕竟她也没做什么,反倒显得是自己小心眼,只好把气撒到别的地方,憋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还不及我的手艺。”
既然元容不想说,赵衷也不是个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只顺着她的话头笑道,“朕可从未尝过容儿的手艺,不敢妄言。”
她的手艺,她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元容看着眉眼带笑的赵衷,决定不再想林素儿那个烦心事,只托着腮笑,模样有点小骄傲,“那等明个我亲手做给您尝尝,到时候您再夸我也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填坑了~~
☆、若如初见
天色微亮,元容想着昨个在赵衷面前夸下的海口,梳洗完就带着下人出了门。
元容有几道拿手菜是跟顾家的老嬷嬷学的,那时候她爱粘着顾子期,那嬷嬷也甚是喜欢她,一来二去便也教了她一些特别的菜色,只是像元容这种大家小姐,哪有什么机会下厨,多半是在自个小厨房里鼓捣鼓捣,未曾真的端上过席面。
“她干嘛去?”公孙训看着敲敲门房,看守的军士连忙迎了上来。
“小姐说这些日子陛下食欲不佳,想要做些特色的吃食,因着厨房的食材不够,去添点。”
等窈窕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公孙训才收回目光,思忖片刻,才冲身后的侍卫勾勾手指,“跟着她。”
元容对回廊虽不及应阳熟悉,但是也来过几次,这边的风景没怎么变化,依旧是熟悉的酒肆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元容带着下人穿梭在各个摊位间,鲜虾,脆笋这些个自然要买那刚出水的,刚露土的。
她挑的细,行的急,难免出现碰撞。
“撞到公子,还望莫怪。”元容看着那人被鳝尾甩湿的衣衫,有些抱歉。
“无碍。”男人握着腰间的佩剑,垂着头并未看她,只随意敷衍了声便匆匆而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元容忽然开口,“慢着!”
脚步微伫,何飞心里如重鼓狂击,他今早是为了替顾子期传书信出来的,原本想着这条路人多熙攘最是安全,万没想到会这么巧的碰到姜元容。幸得他听顾子期的话,掩了容貌胎记,只是如今被唤住,难免有些紧张。指尖抚着腰间的配剑,何飞心里不停地盘算。
一枚银晃晃的银锭子出现在眼前,元容笑着递给他,“终究是我的不对,这些钱权当给公子赔不是了。”
“客气。”何飞不敢久留,也不敢与她多呆,只收了钱抱拳离开。
剑柄上的红穗随风微荡,红似火,柄端上黄豆大小的翠玉镶在金丝间,绿的快要滴出水来,一看就非凡品。
“金丝抱翠。”元容戳戳身边翠绿的青瓜,自语出声。
小贩老板见元容似乎对自家瓜果很感兴趣的样子,忙上前夸道,“姑娘,咱们家的青瓜,都是今早露还未褪摘下的,新鲜的很。”
“确实新鲜,包几根给我罢。”元容想了想开口道。
“好嘞!我给您挑几个嫩点的。”小贩见元容不讨价还价,也高兴得很,挑了几根青翠的给她,上面还挂着水珠。
“我初到此地,这条街可是只有买吃食的?”元容付了铜板,不经意的问道。
“东边有几家脂粉铺,再往东,那就是大户们住的地方了。”小贩收了钱,指着街道两头,眯着眼笑道,“西边通往驿站和会馆,姑娘要是想写书信什么的,可以到那寻信客去送,咱们这的信件,都得从那边出去。”
会馆和信客。元容点点头,又看了眼那人消失的地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不动声色的向着东边行去。
“姑娘这是要去哪?”下人见她要往别的地方走,提醒道,“再往东就没有摊贩了。”
“难得出来一趟,顺便买点水粉。”熟悉的剑穗似乎还飘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