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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安芝看向不远处,歇脚的驿馆到了。
休息过一夜后第二天清早出发,太阳还未升起气温就已经攀升,宝珠担心晒着小姐,一路打伞,备足了水,沿途还摘了一些偌大的叶片来遮挡太阳。
牛车走了快一个时辰,整片的农田吸引了安芝的注意力:“那些是什么?”
向导告诉他们,这些是番麦。
“番麦?”安芝看着一株株竹竿似的长在那儿,枝头上的果实还冒了流苏,上窄下厚,瞧着十分圆润,但怎么都无法与麦联系在一块儿。
“是他们这儿的粮食。”齐叔听了后转述给安芝听,是从苏禄国都传开来的,听闻也是外头带来,解决了他们一部分的粮食问题。
安芝跳下牛车,往底下瞧了瞧:“齐叔,这还是旱地种的,怎么没在水城集市看到过?”
向导听罢笑了,直接从枝头上掰下了一个,剥了外面一层层的裹衣,将流苏摘干净,露出了一段黄白色,颗粒组成的果实。
安芝这才觉得眼熟,这不是昨天傍晚在集市上看到的那一筐筐东西:“这就是番麦?”
向导直接将其中间掰断,递给安芝,示意她可以挖下来吃,安芝挖了两粒放到嘴里,咬开脆嫩的很,粉浆汁水,十分的清口。
虽说没什么味道,但嚼久了还能生出一丝丝的甜来,就像是吃饭似的,嚼久了有甜香,其中又参了一丝丝的涩。
等到进了村子后,安芝看到几个妇人将晒干的番麦刨下时,一整筐金黄色的番麦粒子终于让安芝有印象了:“齐叔,那不就是包谷粒。”
那是宣城中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零嘴,有些铺子给它取名叫玉粒儿,寻常人家还吃不起,一包就得二三十个铜钱,可倒出来只那么小小一碗,还不够一个孩子吃的。
逢年过节时买回来摆在盘中,有好几种口味,糖炒的,盐炒的,个头比现在看到的要稍微大一些,入口蹦脆,师叔爱拿它来下酒,还只吃清风居里做的,吃到嘴里会有一股奶香味。
这小零嘴安芝吃过不少,却是头一回看到它们的原样,竟是这般。
这村子内鲜少有外人来,安芝他们的装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安芝便让宝珠将带来的山楂串和酥糖分给四周的孩子吃,走到村子内不多时,适才拿了山楂串的两个孩子,给安芝送来了几根煮熟的番麦。
安芝尝了一口,有些惊喜,生食清脆的口感,如今转了软糯,还有一股清甜,看样子晒干之后是能磨粉储存的,在这四季炎热的地方,浇水不宜多是旱地,而这番麦又不比谷米娇贵,确实合适当成粮食。
“齐叔,你问问他,可否与这里的村长商量,让我买一些好的种子回去。”
“少爷,种这个的可不多。”齐叔早前去岭西时也见过,成袋的摆着,买回去多是做零嘴用的,种的实在不多。
“如今是不多,将来可说不定,虽说口感不如咱们的谷米,但它好种啊,山上辟了田就可以,我看一株长的也不少。”安芝看村子周围大片种着,总觉得这番麦只用来做零嘴可惜了,若是那些农民不愿意种,她可以把种子送给他们试试。
通过向导安芝很快见到了村长,听闻他们来意,这村长说很愿意给她番麦的种子,因为中楚人帮过他们,他很感激。
安芝这才注意到屋内的摆设很特别,有色彩鲜艳的瓦罐,还堆了些瓷具,这些应该都是中楚的商船运过来的东西。
“少爷,他问你会不会打结。”
安芝看过去,那村长拿出一段绳子,绳子下面吊着个钩,但因为打不好结,那钩子始终是固定不住。
安芝接到手中,发现与他们船上用来钓鱼的钩子有些不一样:“这是捕鱼用的?”
“之前海边渔村中有个中楚人教过他几种绳结的打法,但他学不会,只有之前那人帮他打的。”
“这容易,有没有他打过的绳结给我看看。”安芝翻看了下,从齐叔手中接过后微怔了怔,“他说是个中楚人教他的,可知道这个中楚人如今在何处?”
村长摇了摇头。
安芝很快照着原样给他打出了绳结,看着那位村长,吸了一口气:“我可以教你,还请你告诉我那中楚人的模样。”
……
离开村子后,安芝一路都是沉默的。
她手中捏着从那村子里带出来的一段绳结,耳畔响起的都是向导翻译的话。
“那个中楚人高高瘦瘦,皮肤很白,披着发,看起来二十几的年纪,会一些苏禄语,身边跟着几个孩子,他的绳结打的很棒,会制陶罐,还教他们如何加盖屋子挡太阳。”
那村长是今年一月时遇到的中楚人,带着一群孩子途径这里,因为踩坏了庄稼进去道歉时,教了那村长几个打渔绳结的方法,教他们如何加固屋子,在那之后就没再遇到过他。
“知知,这样打出来的结比寻常打的更为牢固,你试试。”
“真的啊,这算不算是小叔您独创的。”
“算是——”
脑海中回想起过往,安芝低头看着这绳结:小叔,会是你吗?
牛车一路颠簸,回到水城之后已是下午,这几天都是水城内集市的大日子,所以来往的人很多。
宝珠见小姐从村子里出来就一直心不在焉,看到不远处挂着个自己认得的字,便拉着安芝喊:“小姐,你看那儿竟然有咱们中楚人开的铺子。”
安芝抬起头,失笑:“西市还有那些外来的奇珍异宝,这也不奇怪。”
很快她脸上的笑意滞住了,看到从铺子内走出来的人,安芝快步追了上去,拉住了他:“小叔!”
被她拉住的人转过身,奇怪的看着她:“谁是你小叔。”
安芝看到这陌生的脸,急忙松手:“对不起,我看错了。”
“叫谁小叔,我才多大年纪。”这个应该是跟着商船来的男子瞪了眼安芝后,甩袖离开了,安芝怔怔看着他穿的中楚服饰,苦笑摇头。
她真的是魔怔了,看到像一些的东西就觉得哥哥和小叔还活着,可那是海难啊,一望无际的大海中,航行都需好久才能看到岸,落难的人又怎么能活得下来。
“少爷!”宝珠追了过来,气喘吁吁,“您慢点。”
“没事了。”安芝敛了神色,转身时险些撞上从铺子里跑出来的孩子,她手快扶住了他,抬起头,整个人再度定住。
那铺子门口站着个身穿苏禄服侍的男子,高高瘦瘦,模样俊朗。
而他这脸孔,安芝熟悉极了。
安芝用力揉了下眼睛,不敢相信,直到他笑盈盈看着自己,叫了声知知。
不是做梦啊,是真的。
安芝朝他冲过去,猛地抱住了他,感受到这怀抱是温暖的,人是真实的,她才敢相信:“小叔,你还活着!”
唐侬低头看怀里的丫头,再看追过来的几个人,嘴角的笑意微敛了几分,眼神微闪:“嗯,我还活着。”
第31章 知知
略显简陋的海边小屋内; 屋外是孩子能的玩闹声,从窗外吹进来的风里还带着阵阵的海味; 唐侬煮了一壶茶,转头看那一直跟着自己; 从进屋开始就没挪开过的视线,笑道:“他们不喝茶,这是我自己摘下另外晒的; 你尝尝。”
安芝手捧了陶杯; 重复着那句话:“小叔你还活着。”
唐侬倒茶的手一顿; 失笑:“是; 还活着。”
“水城这儿去中楚的船不少,两年了; 小叔你为什么连封平安信都不捎回去; 我以为你和大哥都死了。”安芝是一连串的发问; 她想知道的事情太多,疑问也太多; 小叔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宣城。
“醒来时我已经被出海的渔民救上了船,在这村子里养了大半个月。”唐侬坐下来; 看着她道,“起初是听不懂这边的话; 能下地出门后才知道这儿离码头很近,就请人做翻译; 拜托这边的渔船带我出海; 去救我的地方找找; 看看可否还有活着的。”
安芝紧紧握着杯子,心跟着提了起来。
“但渔船遇到我时,我其实已经飘的很远,连我自己都不记得出事的位置究竟在哪里,只知道那时离开岭西已有十几日。”
“之后接连几个月,我跟着这里的渔船出海,除了一些飘在海上的无主箱子之外,别的一无所获。”别说是人的尸骨,就连他们那几艘商船的残骸都没有,海那么大,早就不知飘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不过也许,安林也还活着也说不定,这苏禄附近有许许多多的岛,这两年我四处打听,有时候想,没消息也是好的消息。”
屋内的声音一静,随后是唐侬的笑叹声:“我们知知长大了。”
安芝手中的杯子倏地落到了桌子上,里面的茶水溅了出来,溅到她手上,不知疼。
眼泪夺眶而出。
安芝抬手抹了下眼泪,还是淌的汹涌,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抹了下她的脸颊,声音中透着些笑意:“两年不见,小叔险些认不出来,是大姑娘了。”
安芝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将衣袖往上拉,看到那条从手腕到手肘上的伤疤,眼泪落的更凶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遇上了大风暴。”
“怎么会遇上大风暴,从岭西北上,航线没有问题的话,应该不会遇上这么大的风暴。”计家出海用的那几艘船都是额外打造的,不可能经不住风浪。
“罗盘失灵了。”而且他们是事发时才意识到航线出了问题。
“三艘船都失灵了?”
唐侬摇头,并非三艘船都失灵了,而是只一天的功夫,后面两艘跟着前面一艘,等到遇上风暴时才意识到是航线出了问题,可那时已经来不及了。
安芝一怔,泪眼滑落下来,汪洋大洋中,四周什么都看不到,一旦罗盘失灵,那就意味着迷路,迷了路的船会开到哪里谁都不知道,而一天时间,就足够将他们带入险境。
船被卷入海上风暴后,一切发生的很快,莫说是抢救什么,这样的情况下是连自己的性命都抢救不下来的,船被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