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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可能五句都没有吧……
听她老祖宗说,赵蔺,非常可怕,非常冷淡,是像她这种二房的老太太,都不敢居高临下和他说话的那种。
然而对着阿瑜,她叔叔,很明显,既柔和又宠纵。她姐姐用膳时想要吃什么,想要添醋了,甚么时候撤菜上点心了,她叔叔都能提前感知,并且不声不响地妥当,然后阿瑜理所应当地享受着皇帝陛下的服务,并且招呼赵婂:“你尝尝这个,新蒸的,可鲜了。”
赵婂默默无语:“……”
又过了两月,阿瑜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是在一个雨天。
彼时已然如春了,外头是温和细润的霏霏春雨,产房内暖和干燥,一开始阿瑜还没什么感觉,除了间歇性地流血,她甚至还能就着蔺叔叔的手,喝下一整碗的鸡汤,不是蔺叔叔拦着,阿瑜还能生吞七八个包子。
是的,前期的差胃口,全部成了她后头暴饮暴食的理由,有的时候连赵蔺都不禁怀疑,阿瑜的身子是怎么了,连续几个月一天吃七八餐,照样腿细腰细,就连孕肚也并不明显。
但是到了后头,慢慢开到十指,下面开始急促疼起来,阿瑜才觉得大事儿不妙,抓着她蔺叔叔的手就开始哭啊:“我不要生了!能不能不生了啊?”
赵蔺冷静地回握住小妻子的手,垂眸用唇轻轻碰触她细腻的手背,耐心地边哄,边皱着眉看产婆动作。
皇后娘娘这趟生育,请了七八个产婆,虽然妇人生产有规矩,男人是不能进产房的。
但是,并没有人敢和陛下多嘴,人家皇帝老子,硬生生杵在产房里,和皇后娘娘卿卿我我的,又是温声哄着,能有她们甚么事儿?谁又敢置喙了?
于是皇帝顺其自然地全程陪产,看着那一盆盆染红的热水进进出出,他的眸色也极其暗沉,紧绷着下颌,时不时低头,亲吻着阿瑜白皙的手背。
阿瑜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身子里的东西出不去,她再是用力,仿佛都是颓然,又是哭又是崩溃,捏着蔺叔叔的手就是哀哀地哭,像是只断了尾巴的猫咪。
赵蔺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吩咐御医煮参汤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给阿瑜,又用从前教导她时,那种冷静淡泊的嗓音,安抚她,并且教她怎么用力。
他的声音很好听,是上位者的那种冷淡贵气,又隐含温柔,阿瑜听见他的声音,汗湿的头发披散着,恍然间想起更小的时候,被赵蔺教导着,一笔一划写字,又想起少女怀春时,他身着白衣,在她面前抚琴,棕黑色的眸子里,也是那样,隐隐含着温柔宠溺的意味。
但是她那时患得患失惯了,便感觉不到。
她慢慢调整呼吸,随着他的嗓音,仰起头用力,一边流泪心中却慢慢宁静起来。
晨光微熹,一声啼哭让她几乎使尽了全身的力道。
赵蔺温暖干燥的掌心,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温柔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没事了,乖宝,我们阿瑜睡一觉了,好不好,嗯?”
阿瑜精疲力尽,在他怀里蹭了蹭,闭眼便睡着了。
第102章 十年之后
我的爹爹,是当朝端王爷。
从我记事起,唯一的至亲就是我爹爹,而有时我也会奇怪,为什么旁人都有娘亲,譬如太子哥哥和大公主,再譬如胡家的臭小子,只我一人没有。
爹爹斜眉微挑,把我抱在怀里捏捏脸道:“因为你娘……去了很远的地方。”
我茫然:“……”
去了很远的地方,呵,这种说辞……十几年前蒙蒙那时的小姑娘也就算了,蒙我这种生长在京城的小贵女,还是算了罢?嗯?
不过我并没有再问了。
毕竟从小到大,我可是一等一的识趣。看见爹爹像是不怎么开心了,还是住嘴吧!不然要被扣零花了,毕竟爹爹扣起钱可是一点儿都不手软的。
是的,比起我的堂哥和堂姐,我的荷包可瘦可瘦了,我爹爹虽然精细着教养我,但一般不给我太多的银子,有一阵子我甚至怀疑我们端王府要破产了。不过看到爹爹新拍下的酒庄和古玩,还有浑身上下崭新金贵的衣料,我也就释然了。
呵呵,我爹爹,手上的银子从来存不住,竭尽所能地疯狂花钱,但我身为他唯一的女儿,皇朝的小郡主,可是从来都没能沾上一点点奢华的边角料。
不过好在我的堂哥堂姐,对我好极了。
他们有的,我全都有,就连偶尔才能见到的皇后娘娘,都对我很好的,她长得温柔美貌,笑起来好看极了,偶尔还会叫我留宿在宫里头,和我的堂姐一起睡,睡前她还会穿着漂亮的寝衣,给我们讲故事。
皇后娘娘是我见过为数不多,既尊贵,又亲和的女性,于是我有一阵子,一回府里,见到爹爹,就爱同他叽叽喳喳说我在宫里的琐事,大部分都是关于皇后娘娘,和我的堂哥堂姐的。
爹爹只是沉默地听着,听完半晌,就嗯一声,表示他知道了,接着继续低头筹划着怎样扩大端王府的产业,并且坐拥满满十多个大库房的琳琅满目的古董金银。
我就有些失望了,但是想想也是啊,爹爹对人对事,真的很少经心的,今日同他提起了,明儿个若是不再着重提一下,他保管不会记得了。
想必对于侄子侄女之类的事体,也没什么印象了罢。
不过,我懂事之后,大多数时间都在皇宫里头,毕竟我是公主的伴读嘛。我堂姐朝华公主,是全皇朝最负盛名的一朵小娇花,柔柔弱弱,面色雪白,笑起来也很秀气文雅的,叫我一个皮糙肉厚的女孩子,不仅惭愧,而且对她充满了保护欲。
惭愧,具体体现在,我会发现,堂姐的妆奁里头,永远都会有最新的唇膏唇脂胭脂水粉,从唐福楼,到萘儿铺子,香媞榭,溪枇馆等等,这些贵价的脂粉一应俱全。皇后娘娘甚至为了她的女儿,特意腾出了一座小宫殿,来摆放堂姐的收藏。
而我,只有可怜的一小个妆奁,来盛放我为数不多的脂粉,并且只有正红蜜桔粉和桃红三种颜色,介于我越晒越黑,桃粉已经完全不能用了,因为这会使我变得更黑……
胡家的臭小子胡瑾,甚至公然嘲笑我是个女小子,并且一边嘲讽一边对我挤眉弄眼地叫我兄台,我气得随手就把墨汁糊他脸上,扯着他的耳朵让他感受一下,现在谁比较黑?嗯?!
然后不出意外地,我和胡瑾都被师父罚了,不仅罚站而且还要罚抄写。要知道,伴读那是一点儿人权都没有了,我堂哥堂姐学课走神了,是我们被罚,我们自己做错事儿了,得了,自己兜着呗!
不过我知道胡瑾,臭小子喜欢我堂姐!
我时常看见,他往我和堂姐这方向偷看,被我嘲讽地瞪一眼,他还恼羞成怒!
恼羞成怒还大半天不理我!
不就是喜欢我堂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像个小家碧玉似的还羞答答么?也不看看自己生的,这么高个子五大三粗的,呕!
罚站的时候,我就对他挤眉弄眼地,轻轻咬耳朵:“别以为我不知道。”
胡瑾立马像只炸毛的哈巴狗,脸一下就红了,结巴道:“你、你知道什么?”
我哼笑道:“你喜欢我堂姐!”
胡瑾:“……”
他反而脸不红了,还挑眉,再也不睬我了。
我就呵呵骂他:“出息!我堂姐,天香国色,岂是你能肖想的?你省省罢,到时候给皇后娘娘打断腿……”
先生在里头吼:“你们两个!闭嘴,站牢!”
于是对话无疾而终,自此以后,我收获了胡瑾同袍的冷漠脸一枚,往后数几个月,他都没和我说过话!
太过分了!我也不理他!哼!
可是再后来,直到荷花挤满了小池,我的心情舒畅到足矣原谅胡同袍的无礼,他却出宫,被派去镇守边关了。
那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原来觉得仿佛他就在那一头,我想甚么时候理睬,就能甚么时候搭理,不开心了随便踩一脚,说我黑皮丫头我再踩一脚,没想到他就这样走了。
其实我心里有点抱歉的,毕竟回想起来,当年的事情,总的来说还是我的错多一点罢,人家少男心事,我就这么捅破了,吃人白眼也是活该。人胡瑾恐怕没少背地里咬牙,不过碍于好男不跟女斗,他大抵被压抑好久了罢?
心情一连失落好几天呢,直到某天晚上,爹爹在外头饭局回来,丢给我一个锦囊,斜眉轻挑道:“打开看看,胡大将军说他家小子吵着要叫他递给你的。”
碍于爹爹的眼神实在过于犀利,我不得不打开了锦囊,里头有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纸头。
我当时。
浑身上下的热血全都燃起来了!
胡瑾是要和我宣战么?
嗯?
不过他没什么文化啊,能写出甚么宣战书?不要笑掉我大牙哦。
结果上头写了两个大字,像是柴火根根叠起来的,毫无美感可言:等我。
我沉思一会儿,顿时觉得自己筋骨不够好,万一胡瑾回来打我,我一个深闺弱女子(……),怎么打得过他?
爹爹却露出一点笑意,拍拍我的脑袋道:“睡罢。”
我正沉思呢,简直吓了一跳,立马跳起来和爹爹道:“爹啊!您教我打拳罢?我真怕到时给胡瑾这孙子打废了!”
爹爹脸顿时黑了半边,估计一大半原因都是我的措辞太过粗俗了,使得他难以置信,我居然是他女儿这个事实。
他挑眉道:“乖孩子,那就被打废好了。”然后带着酒气转身走了。
是的,我爹爹就是这么无情无义,大多数时候就连我这个亲女儿,他都懒得管。
但是来年发生的一件事儿,倒是叫我对他有了改观。
我堂姐,来我家做客的时候,一不小心中暑晕倒了。
我堂姐身为公主,几乎从来没来过民间,就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她对于民间的东西,有着天然的好奇和执着,然而皇帝陛下很可怕,从来不放女儿出去玩耍。说起皇帝叔叔,我没见过他几面,除了觉得他挺冷淡的,也没甚么别的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