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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便是有过两面之缘的溪奴,身着一件单薄的藕色衣裳,在晕黄的灯下平添两分秀丽端庄。
阿瑜:“……!!”
她抱着酒坛子走进来两步,给赵蔺囫囵一礼,接着一转身,又带着两个丫鬟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只听身后一声淡淡的:“回来。”
阿瑜气得哼一声,偏不听话,就站在夜色下头,只当做是即兴赏月了。
只他道了一声之后,便不迁就她了,继续在窗前同那女人下棋,是一丁点也不曾再搭理她了。阿瑜抬着头,进退两难,眼里又渐渐湿润起来,委屈得不成。
没过多久,里头女人的声音幽幽传来:“王上输了。”
她又感叹道:“今儿个,还是头一次……”赵蔺并没有说话。
溪奴走了出来,她身上披了一件雪白的披风,露出一截修长美丽的颈子,对她一礼,端庄笑道:“瑜姐儿请进,妾身便不叨扰了。”
溪奴这样平静优雅,倒显得她小孩子气了。只阿瑜偏偏就忍不住,冷着脸一声不发地抱着坛子走进去,就是不肯同她讲话,略带苍白的小脸板着,一副旁人欠了她几万两银子的模样。
屋里头,赵蔺还是白衣广袖,面容沉静深邃,他瞧着她一笑,低沉道:“阿瑜是来送酒,还是送气来了?”
阿瑜绷着脸,不悦道:“二者皆有。蔺叔叔,我可讨厌这个溪奴了,再不想见到她!”
他执了一枚棋子,照着棋谱摆上,眉目低垂道:“又是为甚?”
阿瑜有些脸红,哼一声道:“那日……那日初次见面,她待我无礼!我讨厌她不是应该的么?您这爱妾也忒没素养了,也不晓得……您瞧上她哪点……”
他的侧脸,在烛光掩映下,显得格外俊美,只他自个儿不觉,继续摆棋谱,淡声道:“你不是也没搭理她么?”
阿瑜一噎,只觉有些不好解释,才移开视线,垂眸道:“我是来,给您送酒的。”
她说着把怀中的酒放在桌上,抬起头终于露出笑意,又垂眸道:“这是,我爹给我制的酒,今次我本是要给老太太的,便也给您留了些。”她只字不提她爹苏逡制酒的本意,只把老太太的事体一说。
赵蔺看向那坛酒,棕黑色的眸中若有所思。阿瑜不等他说话,便有些呆不住了,只把手背在身后,冲他眨眨眼,抿出一对漂亮的小梨涡道:“蔺叔叔,阿瑜先走啦,您也早些睡罢。”
她走出两步,掀开帘子又迅速转头冲他做个鬼脸:“我讨厌那个溪奴!略!”说话便满脸通红,逃也似地匆忙走了。
赵蔺给她气笑了,无奈摇头。他看了眼酒坛子,修长的手打开红封,醇香的味道飘散开来。
他虽不好酒,却也品鉴过众多佳酿,几乎不用多猜,便知其中美酒是为何品种,向来冷淡俊美的脸上,露出些许复杂的神色,隐没在烛影中。
外头夜风微微凉,阿瑜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秋风,也便冷静不少。
她有些懊恼,自己还是有些小,比起那个溪奴来说,一点也不够看。在他面前,她都不敢以一个女人自居,甚至羞于袒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有些难过,步履渐渐变得缓慢。
王府其实还是挺大的,有许多地方皆无人居住,只留下两三个家奴看院子。阿瑜出了重华洲,便抄了临近的小道走,准备快些回院子。
不想却听见小道旁的假山上,传来阵阵微弱的□□,像只□□的母猫。
阿瑜怔了怔,停下脚步,小声问佩玉:“玉儿,你有没有听见……猫儿的叫声?”
佩玉微微蹙眉,担忧地冲她点头。
佩玉又小声道:“姐儿还是莫要多管,说到底这是王府的事体,与我们是没干系。”省得惹上一身骚。
阿瑜一脸茫然:“管什么……?”
佩玉知晓她年岁小着,还不曾开化过,自然不懂这俗事,又不敢随意蒙骗自家主子,于是羞臊地隐晦道:“姐儿……这是、这是阴阳相合……之声……”
阿瑜听着,一张雪白的脸便蓦地晕红,啊一声垂眸道:“是、是这样……”
只她这一声,似乎惊扰到了假山上的男女,于是四周便突然寂静下来。
阿瑜很无辜:“……”
佩玉耐心劝道:“姐儿啊,咱们莫要管他人瓦上霜,这事儿啊怎么算都不是咱们应当操心的。”
阿瑜明白她说甚么。可她总是觉着,若这两人光明正大,便不必来这隐晦之地行苟且之事了,况且老太太身为主母,待她确实很好,故而她如何也不能漠然于事外。
于是她使了眼个色,佩剑会意,对着假山言语道:“假山上的还不快下来!若再不下来!我便叫人打了灯笼来瞧你们了啊!让整个王府的人都瞧瞧你俩!”
没过多久,假山上头立时下来个人影,肩宽腿长,身形修长。那男人穿着一身锦袍,懒懒散散的近前来,身上有一股子隐秘的药香味,见着阿瑜倒是愣了愣,沙哑着嗓音道:“这不是,阿瑜么?”
阿瑜见着他,面色不变,睁大杏眼无辜道:“苍叔叔真是好雅兴,不知在与哪位姑娘赏月呢?”
赵苍对她一礼,风度翩翩道:“阿瑜给叔叔个脸面,便莫要唐突了佳人了。”
阿瑜知晓他死猪不怕开水烫,脸皮厚着呢,于是慢条斯理道:“我呢,也懒得管您这破事儿,横竖不是头一趟啦。但是呢,您还是少偷鸡摸狗为妙,不然下次再给我撞见,我不得长针眼啊?您说是吧?”
赵苍眼眸暗沉,彬彬有礼道:“那阿瑜只作不知,叔叔今次也只是合眼困不着,赏个月罢了。唔……下次江南有甚么上好的珠花步摇,叔叔再给你选些回来。”
阿瑜摆摆手,打个小哈欠道:“算啦,我可懒得掺和您同北院的,甚么杜鹃牡丹迎春小桃红的破事儿,更不能要您的东西,再会咯!”
她还道是甚么丫鬟小厮在这坏规矩,想着若是如此训斥两句,也不必上报给老太太。如今见是赵苍,那便连训斥都省了,直接回去睡觉罢!
阿瑜说着,便带着丫鬟几个转身走了,余下赵苍在原地微微眯起阴鸷的双眼。
佩剑向来讲话直来直去,她皱眉道:“姐儿怎么总遇上这苍老爷?”
阿瑜默默翻个白眼,声音软糯道:“我如何会知晓?怕不是时运不济罢?明儿个得去老太太的清心堂上个三炷香,去去晦气。”
她头一次见着赵苍便是刚来府里的时候,给老太太请了安,便见他在竹林里头和一个皮肤白腻的小丫鬟楼在一处亲嘴儿。
那场面,实在是辣瞎了眼。
第9章
阿瑜第二日,一直等到快用午膳时才往老太太那头去。
进了里间,却见老太太已是坐在桌前,而她身边还坐着赵媛和赵婂,两个姑娘衣着鲜艳,说话声清脆悦耳,实在好不热闹。
阿瑜不由有些奇怪,老太太用膳向来时间很准,今次倒不晓得出了甚么事体,用的比往常还要早好些。
老太太见了她不由乐呵呵道:“阿瑜来了!你莫不是同你媛姐姐和婂婂约好的罢,怎么今次这般齐整?”
阿瑜提了提手中的酒坛子,微笑道:“老太太莫不是忘啦?昨儿个我还说,要给您带酒来呢!”
一旁的赵婂今次穿了身水红掐金丝荷花比夹,一张脸嫩生得像年画儿里的龙女,开口脆生生道:“那瑜姐姐可真是来得不巧!我今儿个也带来了爹爹从江南向酒痴刘道子求得的兰陵酒,古诗有云’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说的便是我这兰陵酒,乃是不可多得的美酒呢!”
宝瑜眉眼细腻,抬头微笑道:“我的酒是自家做的,比不得婂妹妹的酒,是甚么酒痴名家做的。不过呢,也是我自家的一片心意,还请老太太品鉴品鉴。”
一桌子珍馐,老太太是一筷子也未动,只怕吃了菜,便坏了酒里的鲜甜味道,她对着宝瑜招招手和蔼道:“那你爹做的,是个甚么酒啊?”
老太太这眼里的期盼并不像是假的,这便令赵婂很是不解。这苏宝瑜出身应当不好,她爹做的甚么劳什子酒,能有刘道子做的味美?
阿瑜两三步上前,把酒坛子放在桌上,却不打开,只眨眨眼调皮道:“叫乌玉酒,我自个儿也还没尝过呢,今儿个借老太太的光,也好吃个一小杯!不过啊,现下还不是打开的时候,这酒要连同酒香一起吃下肚,那滋味儿才最美。”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赵媛倒是笑道:“我从不知晓还有这样的规矩,便是连婂婂的兰陵酒也不需得这般做的。”
宝瑜看她一眼,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媛姐姐不晓得的事体多着呢。”
赵媛心中冷笑,面上笑嘻嘻道:“是嘛,那我就瞧着。”
依着赵婂的痴缠,老太太先品了她送来的兰陵酒。这坛子是拿玉石打磨制成的,能隐约看见里头莹润的琥珀色液体。咕噜噜倒出一些,盛在白玉杯里头,清远的味道缓缓飘散开。
老太太眯起眼,抿上一口,轻轻合眼细品,复又缓缓叹气,睁眼道:“酒是好酒,倒像是老陈酒,果真有琥珀之光,只味道略有些浓厚之感,不复有清远淳朴的意境。”
赵婂有些失望,可还是不死心道:“这,不会是老太太的品鉴有误罢?刘道子的酒是整个江南都有名的,又如何会犯这样的错处?”
老太太摇头,面容沉静道:“刘道子年老,早就不制酒了,现下他卖的大多是门下徒弟徒孙所制的,如此也便能解释了。老婆子年轻时,曾有幸吃过他亲做的兰陵酒,与今次的味道却是天差地远啊。”
她恍惚间想起年轻时候,当年仍是太子的皇帝从京城而来,路遇江南,远达衡阳,给他们带来那几坛美酒。
佳酿飘香,回味经年。
阿瑜见她渐渐缓过神来,便微笑道:“老太太,这兰陵酒瞧着味道便十分厚重,您不若再品品我这乌玉酒,定然有些别样的风味。”
赵婂闻言冷冷看她一眼,阿瑜眼中泛起暧昧的光彩,对她勾唇微笑,似是单纯一笑并无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