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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怀逸、萧老太及族中几位长老坐在外厅顶头正中,子侄女眷按男左女右入座。萧怀逸率众人按固有程序知会了祖宗,又宣布了家主和族中长老的决议,将萧敏纯逐出萧氏家族,责令徐氏剃度出家,立刻引起激烈的骚动。
徐氏和敏纯大呼冤枉,痛哭流泣,跪爬到萧老太脚下求情。萧怀逸让族中一位长老公布徐氏和敏纯的罪行,并按族规对号入座,将矛头直接指向萧老太。
“我不同意、不同意——”萧老太眼目欲眦,戳着拐杖暴呵大喊。
萧怀逸微微一笑,眼底充斥寒意,说:“这是家主和族中长老的决议,由不得你,皇上赐下经书,你以后还是拜佛念经,修心养性,族中之事无须你再操心。”
今天萧老太进宫谢恩,没见到皇上,只跟刘太后和祝太妃闲聊了一会儿,二人都劝她拜佛念经、修心养性,她能不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吗?
她又去看萧贵妃,萧贵妃正抄颂经文,房间里堆满了经书,也都是皇上赐下来的。萧贵妃抄经书有任务,已经没心情和精力再挑事了,萧老太能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至少是现在,她和萧贵妃都大势已去。
“你、你……”萧老太指着萧怀逸,身体摇晃了几下,晕倒了。
徐氏和敏纯见萧老太没用了,又过来求白夫人,让白夫人替他们出面求情。
白夫人讪笑几声,后退几步,躲开了他们母子,没跟他们说话,更不会为他们求情。敏纯虽说是白夫人的亲孙子,有萧老太疼爱,跟她这个祖母并不亲。徐氏对她这个婆婆在尊敬上远不如萧老太,甚至对她阴奉阳违。白夫人对徐氏母子憋了一肚子气,只不过有萧老太横在中间,她无法摆婆婆和长辈的谱儿。
萧怀逸被弹劾,有可能被削爵流放,白夫人想让萧怀达袭爵,这跟萧老太和徐氏产生严重的分歧。萧怀逸被放回来,白夫人知道知道萧怀逸会反扑,她们都会受惩罚,就放下架子,去找萧怀逸交待罪行,并把萧老太和徐氏推到前面。
这件事白夫人不是主谋,萧老太等人闹腾起来,她才赶紧加入了。萧怀逸此次只想解决萧老太和徐氏,就答应饶白夫人这一次,并警告她再有下次,必会重惩。白夫人现在急着保命,亲孙子她也不会帮,反正她还有萧怀达这个儿子。
徐氏和敏纯又硬着头皮去求萧怀逸,抱着萧怀逸的腿大声哭诉。萧怀逸让下人把他们拉到一边,请族中年纪最大的长老执行族谱除名的仪式。看到长老的笔落下去,徐氏晕倒了,敏纯满脸绝望,看向众人的目光透出无力的怨恨。
族谱除名之后,按萧氏宗族的规定,被削去族籍的人必须被逐出家门。下人给敏纯收拾了随身物品,要赶他出去,被萧怀逸拦住了,他让人把敏纯带到善堂去。善堂在祠堂后面,没有具体作用,有时候族中子侄女眷犯了罪会在善堂受罚。
徐氏被强行剃掉头发,仍处于半晕半醒之中,也被人带到了善堂。萧老太面如死灰,也在善堂里,看到徐氏和敏纯被带来,她一脸惊恐。
宗族中的子侄女眷都各自散去了,萧怀逸只留了几个心腹手下,同他一起去了善堂。明珏本想痛打落水狗,刺激徐氏一番,想出一口恶气。她来到善堂,就被挡在了门外,萧怀逸跟她说了几句,就让她回了沐雪斋。
敏纯死了,死因不详,据说是自杀,就死在萧老太的眼皮子底下。徐氏被挑断手脚筋,刺瞎了双眼,扔到城外一座破旧的尼庵里,去修行了。萧老太惊急心疼之下,昏厥了好长时间,太医都让准备后事了,她又醒了。
萧老太醒来之后,面露绝望,目光呆滞,重病了一场。在病榻上缠绵了两个多月,直到年节将至,她才慢慢好起来,仍跟丢了心一样,这就是后话了。
当年,萧怀远在萧老太护佑下,不知栽脏陷害了萧怀逸多少次,两兄弟之间早已结下了深仇大恨。萧怀远死后,萧怀逸抛开怨恨,从没亏待徐氏和敏纯母子。若他们母子不生出狼子野心,想暗害于他,萧怀逸是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的。
平北侯府安静下来,萧老太重病在床,白夫人消停得好像死人一样。小白氏把长房的持家大权交给了明珏,连同平北侯府内院的账本也一同移交了。
明珏自己生意上的事很多,她也不想多费心,就只接了长房的持家大权,平北府的家务事还交由小白氏和袁氏共同掌管,外院则是萧怀迁打理。
一切步入正轨,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油然而生,明珏的心也慢慢平静了。
立冬节气刚过,一夜凛风卷来几团浓云,天空飘起细密的雪渣,寒气浓郁。
沐雪斋里装了水循环系统,黑山矿井的石碳大量供应,每座院子的暖气都很热,还有充足的热水可用。一直跟明珏的下人不觉得水循环有什么新鲜,平北侯府的主仆都觉得大开了眼界,不用烧碳,屋里就这么暖和,都羡慕不已。
萧怀逸把书房搬到沐雪斋的外院,明珏让多多搬到主院的厢房,腾出一座院子,又收拾了几间房子供萧怀逸的随从护卫居住。平时,萧怀逸就跟明珏在卧房和暖阁处理一些杂事,有大事要处理或有客要会,他才到书房去。
“半夜三更不睡觉,你要干什么?真烦人。”
明珏睡得正香,被萧怀逸刮着鼻尖折腾醒了,她一脸警惕,紧紧揪着被角守卫自己的阵地。见萧怀逸并没有钻进她的被窝侵犯她的意思,她才松了一口气。
“穿衣服,起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去。”明珏甩了他一片白眼,又闭上眼睛要睡觉。
“我今晚睡不着,你要是不陪我出去玩,咱们就圆房吧!”萧怀逸的手在她身上摸了几把,趁她慌忙抵挡,身体很灵活地钻进了她的被窝。
夜深人静,卧房外面有上夜的丫头婆子,明珏不敢反抗得太激烈,怕别人误会,在萧怀逸欲加猛烈的攻势下,只好屈服。她心里憋了一口气,揉着惺忪了眼睛,扁着嘴穿好衣服,披上毛氅,轻手轻脚跟着萧怀逸溜出了沐雪斋。
“去哪?”明珏靠在萧怀逸身上,几乎是被他推抱着行走。
“去秋香阁赏梅、看温泉,我前几天刚让人修缮好。”
秋香阁是萧怀逸的母亲秋氏生前居住的地方,秋氏去逝后,秋香阁惨遭白夫人“屠戮”,住过一些下等仆人。萧怀逸长大后,又把秋香阁按秋氏在世时的风格重新装饰修缮,一直空着,萧怀蓝回来省亲,就住在秋香阁。
“秋香阁有梅花的温泉吗?”
明珏嫁到平北侯府,常到秋香阁找萧怀蓝闲聊,却没在秋香阁游玩过,不知道哪里有梅花和温泉,想必这些都是萧怀逸儿时的记忆。
“在后花园呢。”
萧怀逸抱着明珏翻墙而入,没惊动秋香阁上夜的婆子,就带她去了后花园。
椭月低悬,夜色清寒,满天星斗闪耀着凉淡的光芒。
秋香阁西北角搭着一间宽敞的围棚,棚内高悬着数盏琉璃灯,桔黄色的灯光洒下满棚暖意。围棚内,一片梅树正含苞吐蕾,暗褐色的虬枝上脂红点缀。一条清溪氤氲着沥沥白雾,如玉带一般迂回缠绕在梅林之中,棚内朦胧着薄薄水气。
围棚入口有一间角房,房内有桌椅暖榻和一些摆设器物,收拾得整整齐齐。
萧怀逸帮明珏系好毛氅,轻轻裹紧,把她抱到暖榻上,又从暖榻底下拿出一碳盆点燃。明珏蜷缩在毛氅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珠子跟着萧怀逸转。
“深更半夜不睡觉,讨厌。”
“一会儿你就不睡了,给你弄些好玩的东西。”萧怀逸从暖榻底下拿出一堆杂物,收拾好,一手拿着杂物,一手抱着明珏走出角房,直奔清溪的源头。
清溪的源头有一个很小的湖塘,湖水不深,清澈见底,水面袅袅升腾着淡淡白雾。走近湖塘,便被一层又一层扑面而来的温暖的气息包围。
“水是温的。”明珏蹲到岸边,撩着湖水,清洗手脸。
“这是暖泉,京城共有九眼暖泉,五眼分布在皇城内,暗示九五腾龙之气。”
“暖泉的水是不是能洗澡呀?”
“皇上和后妃都用暖泉的水泡茶,皇宫贵人们的一应饮食也用暖泉水。”
“以后咱们也用暖泉的水泡茶饮食。”明珏笑了笑,问:“会不会僭越?”
“僭越什么?除了皇城内的五眼暖泉,另外四眼暖泉就分散在京城内。前朝时,京城只是一个小城,暖泉都分布在寻常百姓家。太祖皇帝在这里建都后,就把另外四眼暖泉分别赏赐了四位开国功勋,平北侯府只是其中之一。”
“别人不知道秋香阁有暖泉吗?为什么不争着住在这里?”
秋氏死后,白夫人重回侯府掌权,只在秋香阁安排了一些下人,就闲置了。
“秋香阁离平北侯府的中心太远,太偏僻。最初,母亲嫁过来,就住在安宁院里,听说府里有暖泉,很喜欢,父亲就在这里盖了秋香阁,让母亲住。”
明珏吐舌一笑,说:“公公对婆婆真好。”
萧怀逸脸庞密布沉思,微微摇头,说:“没我对你好。”
“哼!我怎么不觉得?”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萧怀逸拉着明珏来到清溪岸边,说:“水里有虾。”
“哪有?我怎么没看到?”
“生在暖泉中的虾叫白虾,与水同色,身体是透明的,白天不仔细看都看不到,更别说夜里了。”萧怀逸拿出丝网和竹篓,边布网边说:“听奶娘说我小时候特别淘气,我母亲给我做一次椒盐白虾吃,我就能老实几天。”
萧怀逸神往凝思,满目温柔中透出淡淡的哀伤和失落,沉浸在追忆的幸福中。
明珏心头泛起辛酸的暖意,很不是滋味,她轻叹一声,靠在萧怀逸身上,勾了勾他的手,低声说:“我也会做椒盐白虾,你要是听话,我也给你做。”
“我听话。”萧怀逸把明珏紧紧抱在怀里,下颌抵在她头顶,喃喃低语,讲述童年的往事,听得明珏心酸伤怀,依偎在他怀里,轻声安慰。
茫茫夜色,两人溪边紧密相依,互诉衷肠,隆冬寒夜,遍生暖意。
萧怀逸在清溪里布了几只丝网,穿梭在梅林里拾网捞虾,让明珏拿着竹篓紧跟着他。白虾个头不大,却很灵活,捞上来,要立即放到竹篓里,还有赶紧盖上竹篓的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