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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姬景淳情绪平静,并不动气,只垂着眸淡淡道,“真是奇了,咱们也算是堂姐妹,同是姬家的女儿,甚至还有着相同母系来源,若我是野鸡,八公主又算是什么呢?”她微微笑着环视了众人片刻,微笑着道,“众位妹妹在这儿慢慢欣赏秋夜菊色,我离席已经久了,怕是母妃着急了,也该回去了!”
直着背脊前行,想要越过众人穿过长廊,直回宫宴的苍梧台去。姬弦歌教唆一群宗室县主前来,便是为了给姬景淳难堪,如何肯这般轻易的放过姬景淳,扬着头傲慢出声道,“怎么,前些日子在小镜台嚣张的很,这会子倒是知道逃了?”
姬景淳身子一僵,顿住了脚步,挺直背脊,冷笑道,“逃?”她的笑容中有着丝丝傲然意味,“这座太极宫中有什么东西值得我逃的?”
“自然是因为你是见不得光的老鼠,”姬华琬急急道,“在太阳底下,自然要闻风而遁。”
姬景淳回过头来,望着姬华琬,笑容如同冰渣子在阳光下迸裂开来,“你——真的觉得见不得光的是我么?”
“当然,”姬华琬扬着美丽的容颜骄纵道,“若不然,为什么这么些年你都不敢进宫呢?”
“笑话。”姬景淳昂起脸来,眉宇之间扬着一丝高洁傲气,“我是齐王的嫡长女,出生的时候,生母是名正言顺的齐王妃。我在他们夫妇和美的时候出世,身份光明正大,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她斜睨了姬华琬一眼,“倒是另有其人,抛夫弃女的女人生的孩子,纵然表面再光鲜亮丽,底子上却总是洗不清的!”
姬景淳的声音高傲理直气壮,一旁宗室县主们听着这声话语,低低发出“哗”的一声,显见得被姬景淳透露出来的信息震惊。被魏县主姬弦歌带过来的小县主姬嘉言心中暗恨,今日宫宴热闹,她们堂姐妹几个被姬弦歌哄着说来千步廊赏菊花,这时候瞧着姬华琬和姬景淳对峙的情景,如何不知道自己等人是被拉着做了点炮的炮筒?如今听了一耳朵皇家秘事,自知不妥,朝着八公主和姬景淳急急行了一礼,“两位姐姐说笑了,这儿风景好,只是夜风太大,妹妹禁受不住,便先告辞了!”
姬华琬不料姬景淳胆敢这般直接反击,遭她在众位宗室姐妹面前揭了母妃贵妃的老底,一时间挂不住脸,粉面沉的滴下水来。
姬弦歌短暂时间的慌了手脚,镇定下来后,只觉好友掌中的手腕冰凉,心急姬华琬,悫怒不已,瞧着出言告辞的姬嘉言言笑晏晏,“阿敏妹妹言重了,这太极宫都被某些大放厥词的人给坏了风水了!你是个知礼的,纵然辞行,也记得向公主殿下行礼,不像某人,”目光向针一样直刺姬景淳,“不过是个小小郡主,见了堂堂八公主,竟不行礼,实在是没有将皇家放在眼里。”
姬华琬眼睛一亮,顿时想明白过来,无论姬景淳再如何委屈嚣张,论起来,她只是个郡主,自己确实皇室堂堂正正的公主,总是稳压着她一头,不由昂起下颔,神色中露出优容来,笑着道,“阿瑟言重了,毕竟是自家堂姐妹,只要平乐姐姐补了礼,我便不计较她的失礼就是了!”
“行礼?”姬景淳回头,从头到脚打量了姬弦歌和姬华琬一眼,冷笑道,“你们也值的上我行礼?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周岁便受封郡主,而八公主……到现在还没有受册封吧?”
“你……”姬弦歌倒噎住。
大周宗室惯例,宗室贵女要到及笄之后才会受封,姬华琬虽是神宗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但此时还没有到及笄的缘故,的确没有受正式册封。严格按着礼制说起来,她此时是没有品级的,只是因为是先帝之女的缘故,方在宫中被称为一声公主。
姬景淳却与她们不同,她周岁的时候,唐真珠入宫,因为初初入宫的动荡和想象的美好生活与现实差距,心情灰暗,分外想念留在齐王府中的爱女,终日垂泪,神宗心疼贵妃,便策封她留在齐王府的女儿为一品郡主,封美号平乐,以讨唐真珠欢喜。单纯从礼法上说,姬景淳此时身份确实是较八公主和魏县主为高。
这千步廊上着实是不能呆了!一旁的宗室县主们见着八公主和平乐郡主这般针锋相对,彼此间仿佛充斥着刀光剑影,恨不得捂着耳朵直直避开去。姬嘉言也不管八公主和平乐郡主有没有同意,直接奔走。旁的县主们都学着姬嘉言朝着八公主匆匆行了一礼,自顾自的急急走避开来。转瞬间,刚刚熙熙攘攘的千步廊中只剩下姬景淳、姬华琬这对异父堂姐妹,以及魏县主姬弦歌。
姬弦歌扯着姬华琬的手,拼命劝道,“阿燕,您别和这等子人生气。”
姬华琬一把挥过姬弦歌的手,冷笑一声,“平乐郡主好大的派头,莫非竟是想要我这个公主给你行礼么?”她声音幽微,仿佛埋藏着最森冷的恶意,嘶嘶的吐着信子,嗜骨的盯着姬景淳。
姬景淳察觉了她话语中的深深恶意:姬景淳早早册封了实封郡主乃是事实,而姬华琬虽然还没有正式册封定下封号封邑,但论起真实血脉来说,她却是货真价实的帝王血脉,姬景淳不过是个亲王之女罢了,若姬景淳今日当真受了姬华琬的礼,传到太皇太后和圣人耳中去,要让这两位主怎么想?姬景淳一个骄纵之罪绝对是免不了,便是齐王都难免被怀疑谋逆之意!
她淡淡笑道,“那就要看八公主知不知礼了!”
“哦,”姬华琬上前一步,逼着姬景淳,声音悠然飘浮,宛如暗香飘浮在夜色中幽微,“知礼又当如何?不知礼又当如何?”
姬景淳道,“姬华琬,咱们的纠结彼此心中清楚,怕是这辈子也谈不到一起去。你若是知礼的话,此后咱们就当两相陌路,日后在宫里宫外见了面,彼此避开去,就当作从来都不知道世上有这么个人;若是不知礼,我也不惧和你闹开,反正,”顿了顿,“在这个宫中,若真是闹开了,没脸见人的总不该是我!”
“你……”姬华琬自幼骄纵,幼年便是泡在蜜罐子中长大的,便是近一年来屡受太皇太后教训,依旧没有折损骨子里的骄傲,如何受的了姬景淳这般的当面侮辱,一股汹涌的恶意泛上心头,挥着手尖叫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不过是个小小臣女,我母妃是堂堂贵妃,我是我父皇最疼爱的公主,你若是识趣的话,便该即刻滚出宫去,和从前一样一辈子缩在齐王府里,永远不要进宫来!我可以当做不知道有这回事,饶你一条贱命!不然的话,瞧我怎么收拾你!”
姬景淳犹如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姬华琬,点了点头,“原来,我竟不知道,你竟是这么个蠢货!”
“阿燕,”姬弦歌面上几要落下泪来,抱着姬华琬劝道,“你今儿受了这般大的委屈,待会儿告诉太皇太后和圣人,太皇太后和圣人会为你做主的。”她转头望着姬景淳,冷笑道,“平乐堂姐,说起来,你的郡主之位可是贵妃替你求来的,你怎好对贵妃最疼爱的女儿八公主这般说话?”
姬景淳登时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她的情绪骤然波动,激动异常。姬弦歌怔了怔,瞧着姬景淳的神态,猜着自己刚刚这句话是意外击中了姬景淳的痛处,略一琢磨,便明白过来姬景淳的心结所在,眼睛一亮。
她今日自告奋勇为堂妹姬华琬出力,领着一干子宗室姐妹将姬景淳堵在千步廊,百般为难,姬景淳却手段高杆,一直见招拆招,从未落过下风,面上情绪一直冲淡,直到此刻方才露出激动失控的情态,登时洋洋趁胜追击,扬着下颔道,“我说的不对么?若非是贵妃缘故,你一个小小的齐王女,不过是个县主罢了。姬景淳,你便是千般否认,万般否认,你如今的郡主位终究是因为贵太妃得来的。既然你从贵妃身上得了这般大的好处,就不要成天摆着幅晚娘脸,好像全天下都对不起你似的,这般让人看着恶心!”
“就是!”姬华琬自是以为然,在一旁冷笑道,“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你这个郡主还不是我父皇册封的?我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难道还不如你这个被我父皇册封的郡主不成?”
姬景淳唇边露出一丝薄凉的笑意,她这些年因着生母的缘故,自小被阿爷齐王忽视少见,随着继母柳王妃长大。十余年来从未出现在长安权贵面前,究竟是郡主还是县主,对她而言意义着实有限。反而这个郡主位份代表着抢夺自己生母的神宗皇帝和抛弃自己的唐贵妃的赐予,这些年从未给过她任何好处,反而在她心中加诸深刻的耻辱。这时候竟被魏县主口口声声当做是唐贵妃给予自己的天大恩情,姬景淳心中着实接受不下来,怒到了极处,反而稍稍平静下来,仰着头声音幽微问道,“原来,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当然,”姬弦歌道,“你便是问全天下的人,谁不是这么说?大周立朝以来又有多少个郡主?你从未立过寸功,小小年纪便得了封号,就以为郡主这个封号是好拿的么?”
“好,”她点了点头,退了一步,唇边露出一丝决然的笑意,“既然如此,我这就解决了这事情你们看就是了。”转身朝着西海池宫宴的方向奔去。
姬华琬和姬弦歌登时怔住,想要急急拦住姬景淳,姬景淳却早已经奔的远了。瞧着姬景淳急急的背影,姬弦歌心中忐忑,和姬华琬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阿燕,这姬景淳这是怎么了?”
“管她发什么疯?”姬华琬自以为自己终于“击败”了异父姐姐,面上笑吟吟的道,“她一个小小女子能够做出什么大事来,难道她还能将天捅破不成?”
姬弦歌这般一想,觉得也是,便点了点头,“是我着相了!”
平乐郡主心中情绪激动,在太极宫的宫廊上奔跑,鹅黄色的裙带因着急速的前奔而高高扬起。千牛卫中郎将谢弼领着从将转过转角,远远的看见姬景淳,面上露出诧然之色,扬声询问道,“郡主?”姬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