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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分别握着红绸的两端,严裕看了她一眼,目光往下,落在她白如嫩笋的手上,抿了下唇,一言不发地牵着她府里走。院子两侧站了不少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一边是王孙贵胄,一边是高官忠臣,见到一对新人走来,有些跟严裕交情深的,平常没机会看他笑话,这会难免忍不住哄闹使坏。
新妇进门要跨火盆,也不知是哪个坏心眼儿的,往火盆里多添了几块木炭,火势一下子蹿得老高,谢蓁又穿着繁琐的喜服,根本没办法跨过去。她停在火盆面前左右为难,心里恨恨的想,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干的,一定饶不了他……
想归想,火盆终究要跨的。
两旁有几个年轻的后辈起哄,七皇子也跟着喊了两声:“六嫂,不如让六哥抱你过去吧?”
其余人纷纷附和。
七皇子旁边站的便是太子,严韬唇边含笑,静静地看着穿大红喜服的小姑娘。她看似为难,却一点也不慌乱,很有大家风范。
谢蓁是不指望严裕能抱她过去的,正要提起裙摆,一咬牙准备跳过去,却蓦地觉得腰上一紧,身子一空,整个人靠在一堵结实的胸膛上。下一刻,她便被放到地上。
大约是一身红衣的缘故,严裕脸上被映得微微泛红,表情却没什么波澜,牵着她继续往堂屋走。
堂屋八仙椅上坐着帝后二人,元徽帝心里很高兴,但是碍于太子在场,不好笑得太明显,只是含蓄地弯了弯嘴角,笑眯眯地看着严裕跟谢蓁一起走来。严裕的母妃惠妃离世,便由王皇后代为主婚,王皇后端庄温和,然而到底不是自己的儿子大婚,是以只微微笑了下。
一对新人跪在蒲团上,听由司仪引领,拜完天地高堂,再是夫妻对拜,然后送入新房。
新房在后院主院,布置得到处都是一片红色。谢蓁被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送进内室,其中似乎还听到和仪公主和太子妃的声音了。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其实并不是。
和仪公主在旁边一个劲儿地起哄:“六哥快掀盖头,我要看看阿蓁什么模样?”
严裕从喜婆手里接过玉如意,走到床边,床上坐着他费尽心思娶回来的姑娘。谢蓁坐得规规矩矩,微低着头,看不见红盖头下是什么表情。
他手持玉如意,放在销金盖头下,不等众人反应,一下就挑起了盖头。
眼前突然明亮,谢蓁抬起双目,看向面前的人。
*
原本就是绝色无双的美人儿,如今再一精心打扮,更是美得让人惊叹。
她头顶是大红帷幔,身后是大红年年有鱼绸被,在龙凤通臂巨烛的照映下,酥颊粉红,妙目娟娟。饶是见惯了新嫁娘的喜婆,这会也免不了呆愣住了。
谢蓁眼波一扫,这才知道屋里站着那么多人,有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等人的皇子妃,还有几位命妇。她只认得和仪公主和太子妃,于是朝她们轻轻一笑,垂下眸去。这一笑落在旁人眼里便成了羞赧,只觉得新妇子笑得真是好看,整个屋子都明亮了起来。
喜婆提醒一旁的严裕:“殿下,该喝合卺酒了。”
严裕方回神,忽然间变得不在起来,轻咳一声,低低说了个嗯。
他坐在谢蓁旁边,手放下膝上,微不可察地紧了紧。
喝合卺酒之前,喜婆分别取两人的一束头发,打成一个结,然后拿金剪子剪掉这束头发,放在一个紫檀木盒子里,笑着阿谀道:“殿下与皇子妃百年好合。”
说罢分别递给两人一杯酒,又道:“恩爱白头。”
谢蓁握着酒杯,抬头看对面的人。
两人距离前所未有的近,仿佛再往前一点,就能碰到彼此的鼻尖。严裕的眼睛定定看着她,看得她有些不自在,正要开口,他却忽然举杯把酒一饮而尽。不等她喝完,他起身走出内室,“我到前面看看。”
谢蓁捧着酒杯,有些愣愣的。
其他人也看呆了,没见过新婚之夜这么不懂风情的新郎官儿,放着貌美如花的新娘子不管,急着去前面做什么?
喜婆忙打圆场:“殿下这是害羞了,娘娘别介意,晚上等殿下回来,您使点儿脾气,撒个娇,他就一准后悔了!”
谢蓁有点委屈,低着头囔囔地说:“嗯。”
她知道严裕不喜欢她,但是没想到不喜欢到了这个份儿上。他离开的时候,就没想过她会难堪么?
和仪公主帮着她骂严裕,骂完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六哥定是看你今日太美了,不好意思见你才走的!”
太子妃经事多,说话比较靠谱,“六弟年纪尚小,不懂得如何怜香惜玉,弟媳原谅他这一回,日后好好管教就行了。”
说实话,凌香雾没想到严裕最后娶的会是她。上回那个绣活比赛,绣的最好的明明是谢家三姑娘,五姑娘只绣了一片杨树叶子,六弟不是最喜欢心灵手巧的姑娘么,又为何会看中她?
可是换个方面想想,又没什么好稀罕的。
谢蓁低眉顺眼,眼眶微红,天生丽质的好模样,使得她现在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但凡是个男人,大抵都逃不过她的一颦一笑。
……严裕是个例外。
*
众人离去后,屋里只剩下谢蓁和她从定国公府带过来的四个丫鬟和两个婆子。
谢蓁累了一天,换上牙色上襦和海棠红细褶裙,外面罩一件浅黎色缠枝灵芝纹半臂,歪在床上睡了一会儿。
睡完以后,还是很生气。
她觉得自己短期内不会原谅严裕了。
把双鱼叫来跟前,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双鱼刚遣人去前院看过,是以直接答道:“殿下被太子和七皇子留下了,估计还有一会儿……”
她鼓起腮帮子,愤愤道:“不回来最好,我自己睡!”
说着往床榻里一钻,连晚饭都气饱了,蒙头就睡。
双鱼哭笑不得,没听过新婚之夜就闹别扭的夫妻,她在一旁劝:“姑娘好歹把脸洗了……”
她这才想起来脸上涂了不少脂粉,只好重新从褥子里爬出来,站在木架铜盂跟前洗漱一番,拆卸满头珠翠,放下青丝,坐在床边。
洗完脸后,反而不那么瞌睡了。
她坐在床边,半眯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屋里烛火燃了大半夜,始终不见严裕回来。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灯芯,灯光微弱,勉强照亮了屋里的光景。
严裕回来的时候,已是三更。
今日大喜,他被灌了不少酒,目下头昏脑涨,走路都有些轻飘飘。丫鬟准备替他更衣,他却要先回内室。
头脑尚留存几分神智,知道谢蓁在里面。
内室的灯都吹熄了,只剩下条案上一盏油灯,照得屋里昏昏昧昧。他走到床边,皱了皱眉头,只觉得喉咙火烧一般难受。
他坐在床沿,莫名有点紧张,许久才哑声问:“你睡着了?”
床里没有回应。
他往里面看去,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伸手一摸,床里面空空如也,哪里有人?
他顿时酒醒了大半,就着月光仔细一看,床上果真是空的。
☆、认错
严裕霍地站起来,厉声道:“来人!”
丫鬟着急忙慌地跑进来,见他面色不豫,还当自己犯了什么错,惶惶不安地跪在他跟前:“殿下有何吩咐?”
他问道:“皇子妃呢?她在哪儿?”
丫鬟壮着胆子往床榻看一眼,见谢蓁不在里面,顿时恍悟过来怎么回事,心有余悸道:“回殿下,娘娘说您回来得晚,她夜里浅眠,便先在侧室歇下了。”
谢蓁今天太过疲乏,没等多久便先睡了,然而心里憋着一口气,便没打算跟他同床共枕。反正他们提前商量过的,婚后分床睡,谁睡侧室都一样。
严裕知道后,脸色缓和许多,对丫鬟道:“你下去吧。”
丫鬟应一声是,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一盏灯,烛光闪烁,估计撑不了多久。严裕得知谢蓁在内室后,心里平静许多,他坐在床榻上,没多久忽然站起来,想去敲响侧室的门,然而手还没抬起就放了下去。如此重复三四次,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己。
她就在里面,他为什么不敢进去?
他们不是成亲了么,不是应该理所当然地睡一张床?
可是成亲前,他亲口答应过不碰她的。
严裕挣扎许久,躺回床榻上,望着头顶的大红绣金帷幔,想起这是他的新婚之夜,不知为何忽然觉得有点悲凉。他一跃而起,再也顾不得什么约定,大步来到侧室与内室想通的门前,抬手轻轻一推。
门没开。
他蹙眉,又推了一下,还是没开。
他不是让管事没装门闩么?
管事确实没装门闩,但是谢蓁进屋的时候,发现这道门没法上锁,于是为了提防某些心怀不轨的人,她特意吩咐双鱼双雁搬来桌子,抵在门口。是以这一时半会,严裕还真推不开。
他气急败坏地骂了声小混蛋,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甘地叫:“谢蓁?”
屋里没回应,谢蓁早睡下了。
他既然下了决心,便是不会轻易放弃的,重振旗鼓又重重一推,菱花门被推开一条宽缝。
桌子腿在地上摩擦出沉闷的声音,吵醒了床上的谢蓁,她迷迷糊糊地问床边坐在杌子上的双鱼:“什么声音?”
双鱼目瞪口呆地盯着从门缝里钻进来的严裕,结结巴巴道:“是,是……”
严裕睨她一眼,她立即不敢说下去了。
谢蓁以为没什么大事,翻身继续睡去,睡着前还不忘叮嘱:“记得看好桌子……”
她说这话时,严裕已经走到床边。
秋天夜里清凉,她穿着散花绫长衫,又盖了一条薄褥子。大抵是睡相不老实,领口微敞,露出里面胭脂色的绣玉兰纹肚兜,窗外皎洁的月光洒进来,落在她身上,更加显得她肤白胜雪,细腻柔软。
严裕看着看着,俯身撑在她身体两侧,把她圈在自己怀中。
双鱼在一旁看呆了,小声叫道:“殿下……”
严裕偏头,冷声道:“出去。”
主子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