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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娆听闻这耳熟的称呼轻轻地抽了口气,停住步伐,他果然是认识自己的。
“我、我是许长生,玉雪阁管事福伯身边的那个许长生,你帮我解过围,我一直都记得。”
温娆愣怔了半晌,那般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她反复咀嚼,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
福伯……许长生,那是很久以前的名字了,这记忆就像莲心一样化在口中,苦涩不已,他若不说,温娆几乎以为自己就忘了。
女子十年有五而笄,是个媒人踏破门槛的时年,她那会儿却已经逾一年满十六,正是姑娘家当嫁的时候。家中有多少人上门提亲她不知道,只她那会儿依然心高气傲,底气十足地将所有人拒之门外。
他们所有人都认为她没有遵循女子的操守,背地里不干不净的,温家大小姐的身份与她温娆的脸蛋和身段足以配得上他们身边妾室的身份。
他们看轻她,她又何尝愿意放下身段委身于他们reads;情动:万里江山。。。。
她一心守着玉雪阁,心无旁骛。
长生便是在那个时候记住了温娆。
长生本贫穷,家中人丁稀零,父母死得早,只能和奶奶相依为命养家糊口。
他那会儿投机取巧拿着后堂不要的废料自己做了些女孩子戴的绢花,以低廉的价格私卖出去。
这事情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了,任凭长生怎么保证都没有人愿意相信他的话。
“你的绢花值几个钱?不如卖给玉雪阁吧。”
他以为自己会被送进官府,却听见一个女子这般说道。
那个人便是温娆。
此后他在玉雪阁一直都默默无闻,直到奶奶去世也未曾想过要换一份活。
后来福伯提携他,他便一直跟着福伯身边做事。
直到温娆出嫁,直到玉雪阁成了宁氏的,她妄图将玉雪阁内部全部都换成了自己人。
福伯不做店里的掌柜,只是像个管家一样上下打点,手中有玉雪阁最重要的账本和胭脂配方,是以他格外受人仰重。他对玉雪阁忠心耿耿,宁氏要他交出东西来时他什么都没给,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宁氏逼得越紧,福伯的生活就愈发窘迫。
福伯最终将东西悄悄的给长生,让他找到温娆交给她。
“福伯年纪大了,他膝下无后,待我有如亲子,我自当为他分忧解难。”长生将事情娓娓道来。
温娆听完后脸色煞白,沁了一脑门的冷汗。
长生察觉她面色有异,不由地上前一步,紧张道:“你怎么了?”
温娆退后了几步,摇了摇头,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口,转身却是头也不回的跑了。
长生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有些沮丧。
到底是嫌弃他了么,他现在是个太监,不是个可以让人信任的男人……
祁曜处理完事务,要往寝宫的方向走去。
入寝室看见一抹粉衣正背对着他铺床,他伸手想要碰她,忽然又顿住。
“你是谁?”祁曜问道。
那粉衣宫女回头见到是祁曜吓得噗通跪下,“奴婢参见皇上。”
“温娆呢?”祁曜的面色迅速地阴沉下来。
“今日确实该温娆来,只是辛姑姑没找到温娆,她说温娆不服管,待找到了非得□□顺当了才能放在您身边,所以、所以就还是奴婢伺候。”
祁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抬脚又向外走去。
“皇上这会儿是要去哪里?”高禄问道。
“温娆住在哪个苑?”他问道。
高禄立刻便说了出来,祁曜便头也不回的向着他说的那个方向去。
身后高禄吁了口气。
他果真没有多心,看来日后要将温娆的所有行踪都都得了如指掌,这样下次祁曜问起来他才不会失职reads;追爱之太傅哪里。。。。
夜里黑漆漆的。
温娆住的地方不似主子们的住处,处处灯光。
她的周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那般黑。
她伸手掩住自己的眼睛,依然无法阻止那一帧帧画面从眼前一一浮过。
她这么多年来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也告诉自己,玉雪阁迟早会回到自己的手里,她也只是抱着这样一个念头,终究没能实现。
她不该将玉雪阁看做死物,一拖再拖。
她辜负了福伯和长生,他们是重信之人,而她却至今都没有想过自己的责任,她要做的是维护玉雪阁,而不是将它当成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轻率的摆在一旁。
这是她犯下的一个错,成了太监的长生便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让她看见那些人为了她所付出的代价。
温娆觉得有些冷,不由得将自己抱紧。
“为什么自己躲在这里?”祁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温娆哆嗦了一下,没有回答他,难怪会冷,他将窗户开的那般大,好好的门他不走,他偏要悄悄地爬窗户。
祁曜伸手想要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忽然又顿住。他蹲下来,与温娆视线持平。
“我那样欺负你,你也不会偷偷躲起来,为什么现在却要做出这样可怜的样子?”他抚着她的手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力道,生怕再像上次一样,让她吓得面无人色。
温娆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你别怕,我只是担心你,你若是害怕,便靠在我身上。”他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温娆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凭借着记忆想象出他的表情。
柔和无害的面容,关怀备至的眼神,他本来就是一个外表极为出色的男人,可他的手段和身份更甚于他的容貌,让人忽视他的外表。
“我心里难过……”温娆的声音微弱。
他只伸出了一只臂膀,她便轻轻地钻到他怀里,两只细细的手巴住他的腰。
他忽而一愣,他就像一只屏住呼吸的大灰狼,诱惑着傻兔子跳过来,于是那只兔子就真的跳了过来,用着绝对倚靠的姿态向他靠拢,这是他主动掠食所无法得到的感觉。
“是不是管事姑姑欺负你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融化了一般,怀中软绵绵的一团依偎着他,原本冰冷的身体被自己的体温所温暖,而后回馈一般地再将她身上的温度传给自己,两两相依。
他轻轻一叹,抬手轻抚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抚。
“没有人欺负我。”温娆怕他迁怒到别人身上便解释了一句。
祁曜没有再追问,只是用她喜欢的方式安抚着她。
黑夜令她忘记了很多东西,以及恐惧。
她觉得自己抱着的人不是祁曜,是另一个人。
他身材魁梧,有坚实的胸膛,温柔的臂膀轻轻的护着她,让她在这个无所相依的地方得以微微喘息。
这个人像她想象出来的一般,和祁曜那般的违和,让她犹疑。可黑夜蒙昧了她的双眼,她能感受到的这样一个人,他就是祁曜。
☆、第31章 别有用心
皇都街市,一如往常的热闹。
从城门到街心,一路繁华。
路的尽头有一家精巧的阁楼,不似酒楼金店那般铺洒红绸,它更像少女的闺阁,纱幔若隐若现,以及壁上一些含蓄的女子图绘,颇为有趣。
这样一家简单的铺子,不仅女子喜爱光顾,便是男子时有上门为心悦的女子挑选礼物。
玉雪阁便是如此普通,可偏偏在从南方水乡一路到此地,处处可见,由此,即使是外地而来的远客,见到此店,亦是会感到三分亲切。
如今玉雪阁不属于与王家任何有关的人,它成了外人的产业。
“可恶,这分明就是你们这里的东西,现在又不承认……”
门里被赶出来一个人,长衫书生,涨红了一张脸在门口与之争辩。
“呵,你不过就是一个穷酸书生罢了,你能有钱来买我们玉雪阁的东西?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那伙计面上满是尖酸刻薄,特别是对这种穷人,全然嗤之以鼻。
“你太过分了,若是让温小姐看到你这般作为,定当会将你这种人辞退!”那书生说的话软绵无力,不疼不响的。
有热闹的地方总是不缺人看的,没一会儿,这一圈就围过来一大堆人。
“哈哈哈,你这小子是去山里过了几年不成?玉雪阁从来就没有什么姓温的!”
“不可能,这玉雪阁是王家的产业,王家姑娘嫁了人做嫁妆带去温家,她人死了,这东西自然是她女儿的!”书生据理力争道。
“傻子,滚!”伙计恶狠狠道。
那书生见周围人越来越多,羞愤不已,可顾及颜面不得以袖掩面,狼狈离开。
“哟,这玉雪阁的老板不是温小姐?”有人问道。
“当然不是,那温小姐死了娘的人,温大人又娶了个厉害的续弦,你说这小姑娘能掌住什么。”
“我听说王家人和他们断绝了关系,宁氏迫害了她们母女俩。”
“宁氏是哪个?”
“温大人的续弦啊。”
“咱过去都将这玉雪阁的东西与王家明珠坊里的衣服相配,现在是怎么配都怪怪的,原来是分了家,又换了主人,那这东西哪里还值钱。本就不好看,以后还是去桃红铺买好了,那儿东西物美价廉。”
民众七嘴八舌说着八卦,过往的恩怨情仇如同天桥底下说书口中的故事一般,添点油加点醋,令弱者更弱,恶者更恶,听得心里七上八下,又惊又叹,口才好的人想要编出个完美结局,可苦于主角们都还没死,也不好大白天睁眼说瞎话,便讨论了几番,又说到了宫廷内激烈的斗争。
那白面书生从人群中钻出,渐渐走远,待走到偏僻的地方,原本驼着的腰板渐渐挺直,整个人不似方才那般软弱,愈发挺拔reads;念破星空。
巷子口停了一辆马车,有个老伯站在车旁看到他,忙迎了上来。
“少爷可有受伤,怎地没看见小丁陪着你?”王伯紧张道。
“无碍,小丁在等消息,晚些时候他自己回来,我们先走。”
他坐进马车内,立刻便有人为他递上毛巾。
他擦了把脸又擦了擦手,递还给对方。
“少爷,这事情下次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王伯说道。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