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色艺双全的歌舞乐伎……但有些享受,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表兄妹俩在窃窃私语,却不知阿娇对精美佳肴的恹恹态度落入有心人眼底,恰恰打消了此间主人对两名不速之客的最后一丝疑虑——对各种奢侈享受既冷漠又理所当然的态度,正是贵族出身的最有力佐证。
聂富商端着酒杯,来给南皮侯家的窦小郎君敬酒。
阿娇不能推脱,无可奈何起身,敷衍两句接下。
刘彻很识趣地挨近,很有替表妹妹喝酒的自觉。
阿娇却不领情,抬手用宽大的垂胡袖挡住,趁男主人转身的空隙,抽冷子将一爵酒全泼进‘王表兄’裾袍的下摆——让你把我推到风口上?!
胶东王躲避不及,被浇个正着,
却自知理亏,不敢较真,心虚虚地低声讨饶:“阿…阿……娇……”
~~。~~。~~。~~
~~。~~。~~。~~
‘啪!’
伴奏的乐人领班敲一下响板。
丝弦声停顿,随后,一串激扬活跃的音符滚滚而出。
厅堂中的宾客们停杯罢盏,目光聚集到东边舞榭。
两幅三四丈长的锦缎行障由下人抬着放到空地的后方,呈八字形摆放。侍从退下。
随着乐音荡漾,十多个妙龄少女从左右行障后转出,展袖折腰,迎风起舞。
舞女们头上戴了珠光宝气的花冠,博彩的沙罗裙子又长又宽,轻摇漫步,舞姿翩跹。尤其是领舞的舞伎,细巧玲珑,艳色如花,纤纤细腰仿佛没骨头似的,总以诡异莫测的角度翻转,拧动间让旁观者的心都为之提起来,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此折断了。
刘彻看得目不转睛,拍案叫好。
阿娇翁主只扫了两眼,对舞蹈就淡了兴趣,扯扯胶东王表兄的袖子,示意表哥去看舞女身后做背景的行障锦屏。
行障是织锦的。
在高门世家,以织锦挡风挡尘的情况也有,但那都是横缝。织锦的宽度基本在五六十厘米之间,长度二十五尺;三四匹织锦横向缝合,正好达到行障需要的长度;如果是同色同花纹,就更省事了,差不多一匹半就足够。
而这个聂家,却与众不同。
馆陶翁主冷眼观察,客厅中几件行障的织锦非但全部竖排,竟扇扇不重样。也就是说,仅厅堂中这些纯装饰性摆设,就起码废去几十匹织锦缎。
织锦,
织锦,
而寸‘锦’,寸‘金’!
阿娇翁主蹙眉,低低喃喃:“大母将斥责……”
刘彻眼睛眯了眯,古古怪怪一笑,举起酒爵喝了一口。
是啊,窦太后笃信‘黄老’,崇尚自然,最讨厌毫无必要的浪费,若听说哪家亲贵如此糟蹋绫罗织物,肯定会派人严加斥责,甚至会令宗正出面予以惩戒。
所以,商户就是商户。
长公主的女儿眼中闪过不悦——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家有钱似的?从里到外散发铜臭味!
胶东王只须一眼就看出表妹妹的想法,正要发表发表高论,那个聂巨富转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聂富商口若悬河,对‘窦少君’这通讨好巴结,听得阿娇翁主都快吐了。暗暗思量怪不得皇帝舅舅看不起商贾,这群人逮到机会就攀附权势,真是半点风骨皆无!
见没良心的表兄就知道躲在后头捏只石榴果偷笑,娇娇翁主气不过,小手偷袭,在他腰间重重拧一把。
刘彻呲牙咧嘴,几乎被颗石榴籽噎死。
~~。~~。~~。~~
~~。~~。~~。~~
啰啰嗦嗦的聂富商好容易歇了口,因为今天的压轴戏上了!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左右响起。
乐工停弦,舞女们退向幕后,厅堂中安静下来。就听聂富商对着满屋子贵宾大声说道:“吾等得孙男,蒙诸位不弃,大驾光临。老夫愿以一物,博诸君一笑。”
说着,二十多个彩衣美婢捧蜜烛而出,从门口起排成两行。
接下来,七八名身强力壮的少年吆喝着,合力抬进只大木桶进来。
木桶有普通人家水缸大小,漆皮光亮,外头包着层皮革,再由几道粗麻绳捆扎紧紧。仔细看的话,能看出外表底边出有泥斑点点。
小厮们将木桶抬到厅堂中央放下,解开麻绳,扒去皮革,又取短刀挖开密封。一股细细的甜香,顿时弥散开来……
刘彻手肘顶顶表妹妹的手臂:“乃……蜜……”
阿娇无声地点头,静观聂商户家又打算搞什么花样。
卸去封盖后,满满一桶琥珀色浓稠液体就呈现在所有人面前——胶东王猜得不错,那是蜂蜜;观其色,嗅其味,还是上等绝好的蜂蜜。
大概是觉得摆放位置靠后了,不能让全部宾客都看清楚,聂商户叫下人将木桶往前挪挪。
一群少年七手八脚地拖动桶身,左摇摇右晃晃,须臾间就泼洒出不少。
室内的甜香气息,愈发浓郁了。
客人们纷纷露出吃惊与可惜的表情。能进入正厅吃宴席的人,非富即贵;自然不会象小门小户一样,将蜂蜜当成宝贝。但看到蜂蜜被如此随随便便装在个大木桶里,肆意搬动,还是不禁生出了‘荒唐,可惜’之感。
大汉建国数十年,神州大地从秦末大乱的创伤中恢复,物资日益丰富,很多奢侈品的价格都降了。但蜂蜜都是野生的,需要人钻山入林苦心寻找,冒着被蛰的风险采集,属于价格昂贵的上等食材和调味料。一般人家都是用小陶罐精心储藏,哪有如此浪费的道理?
阿娇翁主鼻翼微张,蹙蹙眉,极不认同地慢慢吐出四个字:“暴……殄……天……物。”
胶东王无所谓地耸肩,他现在只对蜂蜜下所藏的内容更感兴趣。
聂巨富之子——新生儿的父亲——大踏步走出,先向四周宾朋拱拱手,随后挽起袖子,探手入桶,这头摸摸,那边掏掏……
各个席位上,宾客们努力伸长了脖子看。
木桶相当深,几乎将整条胳膊浸没……
“来也!”只听聂家儿子一声大叫,大笑着直起腰来;到此时,高举的掌心已多了两条鲜灵灵活跳跳的——黄鱼。
鱼儿一尺左右长短,头不小,通体弧线圆润,鱼鳍和鳞片都带有浅浅的黄色,在商贾儿子的手中一刻不停地扭动。
“哇!”
“上帝!”
“东皇!”
“啊!”
——满室骚然。
对离海岸线万里之遥的关中人来说,海‘鲜’只存在于想象和传说中。商人固然也有贩海货的,但毕竟隔了千山万水,为着运输方便,鱼类要么用盐腌成咸鱼,要么经风干做成鱼干。
活生生的海鱼,对这客堂中的众多宾客而言,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包括某位窦少君表兄弟。
客人们纷纷议论,言辞间羡慕和嫉妒象洪水一样翻滚,恭维声此起彼伏、滔滔不绝……
聂商贾明明两只眼睛都乐成两个黑点了,却偏要维持个荣辱不惊的谦逊态度,一张老脸绷到差点抽筋。
“从弟,”刘彻咋咋舌,挤到阿娇妹妹耳朵边报功:“何如?此行不虚吧?”
吃惊,只是一小会儿。阿娇贵女很快就收敛起惊诧的表情,蛾眉轻挑——如果说在这之前,馆陶翁主对聂商人家奢华无度的感受还仅仅是‘轻蔑’的话,到现在,就是‘反感’了。
对帝都长安城来说,无论是东部的齐国还是南方的吴越都是关山阻隔,没有直达的水运通道。仅仅靠依靠马拉车运,从海边到京需要几个月!
试想一下,哪怕海上的渔夫一收网就把活鱼装进蜂蜜桶,严谨包装,仔细密封,起运,随后快马加鞭……可这么长距离的跨季节运输,运的还是活物,稍有不慎,必然前功尽弃。
眼面前成功活到目的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活鱼是两条,
可谁知道出发的时候是多少?有多少海鱼耗损在半道上?又有多少蜂蜜浪费在途中?
被天子窦太后教养大的阿娇翁主本能地厌恶这种现象:“奢……靡……”
大汉胶东王歪着脑袋瞅瞅表妹妹,暗指指又走过来的聂富商,咕唧一乐:“阿娇,稍待,稍待……”
这点功夫,两条活鱼中的一条已到厨房转了一圈,化身成为鱼脍,盛在一只只精美异常的六角形漆盘中奉到诸多宾客面前——每个人,一小片。
阿娇刘彻这席最受优待,一份六片,由聂巨富领着儿子亲自送过来。
聂富商乐得合不拢嘴,看得出正使出全身力气压制满腔的得意和炫耀,尽量保持起码的仪态,表里不一得好不辛苦。
奈何馆陶长公主的爱女没丝毫低就凑趣的意识,略带讥诮地睨着送到面前的鱼脍,完全无动于衷。
聂巨富感觉出不对,狐疑的目光射向南皮侯窦少君的‘王表哥’,一探究竟:“王郎君?少君……此……何如?”
王郎君没立即回答,拎筷子夹块鱼放到高脚漆碟上,再拿食匕舀了,塞进口中;立刻,眉开眼笑:“美味,美味!”
聂富商听了,老脸上皱纹乱扭动,乐成一朵菜花。
一口气把自己那份吃光光,暂时改姓王的大汉胶东王接过侍从递过来的丝绢,优雅地抹抹嘴角,抬头,笑眯眯问冒牌窦表弟:“从弟出入长乐宫,不知……禁中……于隆冬之季,有海国鲜鱼否?”
一听到‘长乐宫’三字,聂巨富的耳朵就支楞起老高——在这个时代,任何关于宫廷的话题,对平民百姓都有无法排解的致命吸引力。
阿娇的回答,简单且扼要:“无。”
刘彻对聂巨富扯扯嘴唇,扭出个意味莫名的表情;随即,再问身旁的表‘弟’:“如此呀!细弟,如是……未央长乐两宫,何时有海之鲜鱼?”
陈阿娇的目光在海鱼块上晃了晃,似笑非笑盯了聂富商一眼,凉凉说道:“小弟……蒙今上与皇太后不弃,出入宫闱十余载,赐宴不计其数。”
馆陶翁主:“上……秉承先帝遗志,力行节俭。海之活鱼?闻所未闻,从所未见。”
不是说谎,也没有夸张。阿娇翁主从小吃在宫里喝在宫里,在汉宫长到这么大,还真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