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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是先听到了曾老太太的这番话。
知妙且站在屏风之后,用团纱扇微微地挡住脸。
她刚刚都听到了什么?续弦?填房?不必再为林氏守制?这就意味着,这位刚刚没了正妻半年的章大老爷,又要再娶一位新夫人了。这章家后院里,才刚刚风平浪静了没有几天,居然又要添人进口了?进的还不是普通丫鬟婆子,那要进来的,可是要当家理政的主母啊!
知妙不知道这种话被知秀和知画听到了做何感想,在她的心里听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一点点些微的忧伤。妻子才死了不久,就要忙不迭得再续一房进来?如果放在现代,进来的这个女人应该叫什么?后妈?俗语说,“十个后妈不如一个亲娘”,再加上“若有后妈必有后爸”这样的话,还有现代小朋友们认知里的一个爸爸一个妈妈的一夫一妻制,怎么能容忍得了母亲去世,父亲另娶,自己要改口叫一个陌生女人妈?放在现代后妈进门还会搅得一家里风声云起,在这深宅大门,孩子众多,两房小妾的章府里,又不知道会掀起什么样的波涛呢。
知妙且在这里胡思乱想着,知秀和抱着知微的周妈妈赶来了,一见到知妙立在敞轩之后,立时叫道:“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进去见姑祖母吗?”
知秀清脆的声音立刻惊动了坐在敞轩里的曾老太太,老太太回头问道:“谁在后边呢?”
知秀立时回答道:“姑祖母,是我!”
她大步地踏进敞轩里去,一看到坐在凉榻上的曾老太太,只是略一福就一步冲上去,跟撒欢儿的小鹿似的就钻进曾老太太的怀里去。
“姑祖母,你怎么好久不来看我们了?我可想死你了。”
曾老太太是顶顶最喜欢这个侄孙女的,又喜欢知微长得白白胖胖的可人,立时搂了知秀和知微,就心肝宝贝地叫起来。知秀也是可着劲儿地在曾老太太的怀里钻来拱去,笑着撒欢。
知妙走到敞轩的檐下,远远地看到知画站在花荫外面。临得很远,也不走过来,也不靠近。就是那么远远地看着。身上一水海棠红的纱缎衣裳,衬得她更比身边的花朵千娇百媚上千遍万遍。只是她就那么远远地立着,冷冷地看着。仿佛令这深浓重墨的暑热里,都激零零地打了个冷颤,温度直降入寒冬。
知妙看着她,默默地抿了抿嘴。
又过了半月。
知妙自从那日听到了曾老太太的话之后,心头总是翻来覆去的不怎么舒服。但她又不敢把这话先跟知秀说了,恐怖她那个乖张的性格,会直接杀去找章荣孝问个明白了。但她又是闷着,终还是不太舒服,因而到了仲夏夜的晚上,便一个人拿了纱扇,要去花苑的水音榭下纳凉。
清歌跟了她几步,她回头说:“你先回去罢,我也不走远。”
清歌看了看,回说:“那大小姐且坐一坐,等会子就回去吧,过会儿天晚了,晚上仔细被下夜风吹凉了头疼。”
知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清歌转身去了。
知妙就一个人拿了扇子,往水音榭走过来。
刚走了两三步,忽然看到一个穿了杏黄小对襟衣,下着赤彤鱼鳞百折大围裙的女人,捧着一盘果蔬,依依袅袅,慢慢缓缓地向着那水音榭也走了过去。
知妙立时就停住了脚步。
不是她高风亮节要把好风景让给别人,实在是水音榭里已经隐隐有身影,而这人正在朝那水音榭中而去。更甚至让她吃惊的,是这摇摇而行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已身怀有孕六月余的三太太燕氏。
请恭新妇
燕姨娘有了身孕已近半年,开始被章荣孝禁关足足有月余,整个院子里都没有人出入,除了几个送饭送菜的小丫鬟。怜香被打被赶,惜香不敢多言,整个西跨院里也没有了平常的欢闹,几个月静悄悄的到是让人觉得可怜。
后来章荣孝虽然放了燕姨娘的禁关令,但燕姨娘恰逢身子三月不适,呕吐不止,便日日歇在西院的罗汉榻上,吃穿用度只尽着大丫鬟们服侍,到也少生了很多事端。只是偶然间丫鬟婆子们私下里嚼舌根子的说,燕姨娘这次吐得凶狠,身子又不大显怀,怕是又要给章家添个男丁了。界时那小孩子是章荣孝中年添子,又比知微年幼,虽然身份是庶出,但是孩子年小自有十分可爱,说不定被章荣孝捧在掌心里,燕姨娘这一房又得了宠也不奇怪。
但燕姨娘一直未曾再出面。
直到这仲夏时分,知妙才在这水音榭下再次见到她。
燕姨娘身孕已六月余,但却身段未变,穿了衣襟宽大的百折裙,再不系腰间绦带,只在她的身后看,竟也是摇摇曳曳,未见孕妇的邋遢与粗笨。甚而她头上的攒珠累丝凤钗,随着她的脚步摇动流苏,肌肤微丰,竟自流出一抹动人之势来。
知妙立在水音榭对面的花荫下,只见得燕姨娘摇摆入了水音榭。章荣孝正站在水音榭的临水书亭里,有两个小丫头站在旁边侍候,一个研墨,一个打扇。桌上摆了文房四宝,镇纸下压着雪花宣纸,章荣孝执了毛笔,正在凝神顿思,似乎在想要往纸上写些什么。
燕姨娘捧着果盘,慢慢地走进水音榭。
旁边服侍的两个小丫鬟一看到燕姨娘走过来,两个人都立时向后撤开,并不敢离去,却也不敢靠近。
章荣孝还在那里顿思,燕姨娘过去,先把果盘放下,然后在他的书桌旁边,扶着微挺的肚子,盈盈跪下。
章荣孝眼眉略动了动,依然执着毛笔,不发一言。
燕姨娘跪在那里,从怀中摸出一迭纸张,擎在自己头上,低声道:“老爷,这是老爷训教的家训,前些日子妾身怀有孕不能起身,直到如今才抄写完毕,特呈老爷,请老爷过目。”
章荣孝听到燕姨娘的话,这才把手中的毛笔放下,然后抽了她双手所捧上的字纸,微微展开来看。燕姨娘虽然出身小门小户,却写得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扬扬洒洒家训愈万字,却字字清晰,句句严正,看起来到是很赏心悦目。
章荣孝看了这家训,只把纸慢慢地一折,丢在一边。微哼了一声:“嗯。”
燕姨娘还低着头,慢语道:“如此,请老爷慢用果蔬,均是我亲手洗净采摘,万望老爷享用。”
燕姨娘慢慢地说完,向章荣孝很是深深地福了一福,然后在地上扶着桌边,慢慢地爬起身来。
章荣孝看了一眼那放在桌上的青花瓷盘,盘中粒粒清洗晶莹的葡萄、桃子、李子,个个饱满精致,显然是被人精心挑选的。再看燕姨娘已怀有几月身孕,却还弯腰伏拜,起身之时甚有摇摆之意,羸弱娇柔之意,令人心疼。
章荣孝与她,毕竟非父母安排之意,乃也算是一见钟情,想当初她以绣女之身委顿与他,没有嫁得同门小户做了正妻,章荣孝时时已觉得甚有些对不起她,如今又看她这样萎顿憔悴,不免得伸手扶了她一把。
“你身子不适,就不要再来弄这些了。这里这么些人守着,难道还会怠慢了我不成。”
章荣孝这一扶,燕姨娘的眼泪都几乎盈盈地要落下来,但是人却不再像以前那样侍宠而娇,反而对着章荣孝直直一拜:“我为老爷尽心,乃是我的本份。老爷不必为我忧心,妾定当养好身体,为老爷再添一子半女,为章家开枝散叶。”
若她再像以前柔柔弱弱,娇巧求宠,章荣孝到是看她不起;但没想到这几月之后,她竟像是性情大变,不争不傲,身体羸弱还捧了这抄撰清楚的家训递来。章荣孝那日虽然生气,气她侍宠把嫡房的几个孩子都不放在眼里,林氏尸骨未寒,便捣腾出那些事情来,因而要竖竖家威,给了她那样的训戒。但这时候长了,她又没声没息的,章荣孝念她腹中还怀有胎儿,便把那抄写教训之事都撂下了。见她今日这般乖巧,心里又起了些微爱宠之意。
因而扶了她道:“那些事情你都不要记在心上,一心养好身体才是。回去支你院子里的人,去前库里多领些补汤补药,你且安安心心地把胎儿养好才是正题。”
燕姨娘听了章荣孝的话,立时福了一福:“是,老爷教训的是。我自从那些时日之后,只想潜身教养胎儿,再不问争宠夺权之事。这些日来,我也时时反省,那些时候的确是我被佞想猪油蒙了心,只当着大太太殁去,想要更得老爷的宠爱;我本是外面抬进来的,没有大太太的明媒正聘,也没二姐姐的家生周全,我们知同又不是嫡出,又非庶长子,我和知同横竖是个不上不下,没人疼爱的;我原不过想替儿子多争点体面,才会做出那些糊涂事。现我已然反省,自此之后,只守在我那院子里,教子生女,再不会在内宅里乱起风雨了。”
这一番话,说的勤勤恳恳,别提多么的认真,言语之间又泪光盈盈,但燕姨娘却不似往日,反而硬生生地咬着牙关,就不让它们跌落下来。那份诚恳真挚,怕是连佛爷都要感动。
章荣孝见她如此,心头又怎么没有七分怜爱。只是把她因为怀胎而略微丰腴的手儿一握,低暗道:“燕女,我也并非想要委屈你们母子,只是家大业大,没得规矩便不成方圆。你且和同儿好生养着,同儿是我的亲生骨肉,无论嫡出庶出,我自不会亏待他。”
燕姨娘听到章荣孝这话,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老爷,有您这句话,我便万死也值得了。只这里还有一句,不知老爷且听得。”
“你说。”
燕姨娘略带哭腔道:“这家中不可一日无主,总得那些老管家嬷嬷们当家也不是长久之计。我虽本不该再过问这家事,但心疼老爷身边无个主事之人,因而恳请老爷,万望再续一房正妻,请得当家主母,主理这深宅内院之事。燕女定当以身孝敬,时时奉供。”
章荣孝听得她这样的请求,不由得心头被搓揉得更加柔软。一时哄得搂住了她的肩膀,宽慰道:“你且莫再想这些了。仔细着你的身子才是。来,坐下吧。”
一时水音榭内,蜜意柔情。
知妙只看到此处,便转身而去。
她踏在夜晚的幽深小径上,只觉得花荫暗深,夜风清凉。以前她是看到过燕姨娘怎样耍手腕驾驭章荣孝,只以为女人装柔装弱就能在男人心里万事大吉,但到了今天,她又见识到了燕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