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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要催着定罪的意思,已经有人到褚先生家查抄书房去了!”
“书房不是早就抄过一次吗?”楼夫人不以为然。
小厮急道:“这次不一样!这次是钦差大人从京城带来的几个书生亲自上门查抄,说是不查出问题来决不罢休的!”
正说着话,胡氏也在别处听到了风声,抱着铮哥儿风风火火地来了。
郑娴儿扶着桌子,沉吟道:“这么说,事情恐怕不妙!诗词文章的事,一百个人能说出一百种解法来,要找把柄还不简单?只要闭着眼睛乱解一气就可以了!前些年的那几场文狱,不也都是因为一些模棱两可的诗句闹出来的吗?象征、隐喻、影射……他们有一百种办法把一首寻常的诗扯到朝政上去!”
楼夫人和胡氏都是不通学问的,但郑娴儿的这番话她们还是听懂了。
郑娴儿自己的心里倒也不甚清楚这些事。刚才的那几句分析,大半是她年幼的时候从隔壁那个老先生那里听来的,鹦鹉学舌而已。
不管怎么说,此时婆媳三人都已经隐隐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胡氏急得嘴角都抽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只要他们随便找到一篇诗词文章,就可以给咱们定个大逆不道之罪,咱们还没处说理去?”
郑娴儿苦恼地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这叫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先前是上边有事拖着,黎县令不敢审。如今上边明说要往‘有罪’这一边靠,咱们怕是……凶多吉少!”
胡氏立刻跳了起来:“不行,我得去牢里问问大爷去!”
郑娴儿立即拉住了她:“来不及了!而且,如今京里来了人,恐怕也不会再轻易让咱们探监了……咱家的身份,压得住黎县令,压不住京里来的钦差大人啊!”
“那你说怎么办?!”胡氏没了主意,脾气也就上来了。
郑娴儿倒顾不上跟谁生气。略一思忖之后,她狠狠地咬了咬牙:“大嫂,你即刻叫人悄悄地把大哥屋子里所有的书籍纸张全部送到藏书楼去。注意是‘全部’,你们的院子里连一张有字的纸都不能留下!太太,书房那边虽然藏书不多,但也要收拾干净,包括老爷的屋子、安姨娘的院子……总之这府里所有的字纸全部送到藏书楼!空下来的书架书桌,就随便摆些瓶瓶罐罐,若是还空着,就到园子里去弄些石头树根之类的东西洗干净了摆上!”
楼夫人和胡氏一一答应了,正要跑回去办,郑娴儿又沉吟道:“还不行!还有墙上的书画、有铭文的古董花瓶……总之请太太和大嫂多留神,凡是有字的东西都不要疏漏了!”
楼夫人点头道:“这也不难。我去盯着宁萱堂、寒香斋和书房,你大嫂照管寄傲轩和慎思园,祠堂、会客厅和听松苑就交给你,务必处理得干干净净!”
郑娴儿点头:“没错。到时候他们不来搜最好,要是来了,咱们就跟他们撒泼打滚,死咬着说咱们府里的人都不读书,他们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
“可是,如果他们要搜藏书楼……”胡氏发现了最大的漏洞。
郑娴儿昂起头,绷着小脸一字一顿地道:“藏书楼,我守着!”
有了这句话,楼夫人和胡氏就放下了一大半的心。
于是楼家各房各院的丫头小厮们都行动了起来,捆书的捆书、收字画的收字画,忙而不乱。
贵重的字画用箱子装了,稀罕的书本捆成大捆用白纸包了,那些不知道有用没用的字纸也结结实实地捆成小捆,悄无声息地送进了藏书楼。
郑娴儿看着藏书楼前来来往往的丫头小厮们,心中稍定。
看来,宁萱堂和寄傲轩那边的事,暂时用不着她操心了。
听松苑这里却稍稍有点儿麻烦——楼阙院子里使唤的人少,最得力的钟儿又跟着一起关在了牢里,这会儿遇上收拾字画、分装书卷这些需要用心的活计,便多少有些手忙脚乱。
好在小厮们都还是勤快的,忙是忙了点,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书籍字画全都送走以后,卧房里便空了大半。郑娴儿带着人从库房里搬出一些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瓶瓶罐罐来,疏疏落落地摆在了空下来的书架上,乍一看倒也还算雅致。
这一收拾,就收拾到了日落时分。
郑娴儿见搜查的人迟迟没来,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谁知一转眼就听到了消息,说是在褚先生的家里发现了好几本大逆不道的诗集,还有一些书稿也都是很骇人听闻的。这会儿,褚先生的老伴和儿子儿媳并几个孙子都被捉了去,押进大牢里关着了。
楼夫人听见这话,立时骇得面如土色,急急地来找了郑娴儿:“褚先生一向看重阙儿,如今褚家遭了难,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咱家了?”
郑娴儿坐在楼阙的书桌上,怀里抱着那幅“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刺绣,发了一阵子呆。
“你说话啊!”楼夫人急了。
郑娴儿苦笑了一声:“恐怕是跑不掉了。我先前还存了几分侥幸,想着今天既然不来,或许就不会来了,谁知……那帮人恐怕是在褚家折腾了一天,找到了‘证据’才肯罢休的。照这个规矩下来,轮到咱家的时候自然也是一样的下场。”
楼夫人像是掉了魂似的,好半天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郑娴儿忽然问道:“要不,咱们今夜点一把火,把藏书楼烧了?”
楼夫人一惊,忙道:“不成的!水火哪有听人使唤的?今儿刮的是东北风,一个控制不住,全府都得给烧干净了!更有甚者,就算你把全府烧干净了,藏书楼里也未必能烧得彻彻底底,只怕到时候‘证据’没销毁,反落下个‘毁灭罪证’的口实!”
郑娴儿听到这话,心里反倒镇定了下来:“既然这样,咱们也没法子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楼夫人知道这是实话,一时也没有旁的可说。
郑娴儿站了起来,叹道:“太太先回去歇着吧,明天说不定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不错,”楼夫人的脸上也添了几分坚毅,“楼家还没倒!就算他们找到了‘罪证’,不到砍头的那一刻谁也说不准后面会怎么样!咱家只有女人撑着是不假,可也未必就弱了!我是二品诰命、你有‘贞妇’的身份,这都是咱们的本钱,你得跟我一起撑住!”
“太太放心。”郑娴儿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还记得先前来过这院里的那只鸽子,带来的消息是“灯节”。
灯节当日,京城里必有重大变故。郑娴儿虽不知详情,心里却莫名地坚信:过了灯节,一切都会好的。
只要不着急杀头,熬过十天半个月有什么难处?
楼夫人看着郑娴儿的脸色,心中暗暗欣慰。
其实,她这次到听松苑来,就是来试探郑娴儿的。
郑娴儿的身份特殊,即便楼家判了罪,她也不会被拉去一起砍头。
楼夫人知道郑娴儿是个硬心肠的,因此生怕她在这个紧要关头撇开楼家众人自寻生路去。
如今看来,倒是可以暂时放心。
无论如何,一定要拖着她跟楼家共进退!——楼夫人在心里暗暗地想着。
郑娴儿送了楼夫人出门,回来就吩咐小厮们:“把我的这几个箱笼也一起抬到藏书楼去!”
“奶奶不在这边住了?”小厮们有些惊愕。
郑娴儿点点头,把听松苑的几个小厮都叫过来,嘱咐道:“你们记着,明日若是有人来,就大大方方地让他们搜。谁也不许说我来住过,旁人若问起,一律说我自从落桐居被烧之后就一直在藏书楼住着!”
小厮们立时明白了她的意图,一迭声地答应着了。
郑娴儿看着他们抬箱笼,又嘱咐了一句:“我走之后,你们再细细地把这里检查一遍,凡是发现有字纸或者我的东西落下了的,都要送到藏书楼去给我!”
千叮万嘱,心里终究还是不安的。
藏书楼一向忌讳生火,如今却也顾不得了。
郑娴儿住进了二楼那个隐蔽的房间,叫丫头们点了好几只火盆烘了大半夜,总算是把这冷冰冰阴森森的屋子烤得暖和了些。
郑娴儿一夜没睡好,快天亮时才勉强合了合眼,还没睡稳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吱吱喳喳的说话声。
“怎么了?”郑娴儿起身叫人。
小枝立刻扑了进来:“奶奶,官府来人了,说是要搜府!太太那边正在顶着呢!”
郑娴儿披衣起身,宁萱堂的珍儿便走了进来:“太太一个人怕是顶不住,奶奶您……”
郑娴儿淡淡地道:“我去了一样顶不住。对方背后是钦差,奉的是皇上的命令,咱们谁敢阻拦?”
珍儿知道这是实话,眼圈立刻就红了。
郑娴儿拍拍她的手,笑道:“别怕。回去悄悄地跟太太说,拦不住就别拦了。别这桩案子没掰扯干净,又给自己招来了旁的罪名。”
珍儿没法子,擦着眼角出去了。
郑娴儿起身找了一套银白的袄裙穿在身上,自己梳了个式样最简单的圆鬏儿,光秃秃的只插了一根素银簪子。
小枝在旁笑道:“你嫁到楼家也有一整年了,只有今天的样子最像个寡妇!”
“像寡妇,那就对了!”郑娴儿自嘲地笑了笑,坐到窗前开始绣花。
小枝呆了:“都大祸临头了,你还有心思绣花?”
“不然怎么办?出去跟人拼命么?”郑娴儿反问。
小枝想了想,笑道:“你至少装装样子,免得别人说你是缩头乌龟!”
郑娴儿白了她一眼:“缩头乌龟就缩头乌龟!你有在我这里说嘴的工夫,先到外头找根绳子替我挂到走廊的梁上去!”
“干嘛?你要上吊啊?!”小枝跳了起来。
郑娴儿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没错啊!官差都打上门来了,咱不上吊怎么办?难道真让他们拖到县衙里去扒了裤子打板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