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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锅的蟹黄小饼喽,固河的螯蟹,江淮的面,热乎的小饼喽;吃了一口想两口,吃了两口想一锅哟,小娘子,尝一尝。”
穆清二人缓行至小饼摊儿前,隔了一点距离老板就大声招呼让穆清尝一尝。穆清素来是没有在这许多人中被大声的招呼过,那老板还在手里拿着一个小饼眼看着是要喂给她吃,不由便难为情。
“尝一尝罢。”野夫说,穆清推却不过也就就着老板的手尝了一尝,虽不过是寻常的蟹黄小饼,可胜在刚出锅热乎,蟹黄也是新鲜的,便觉得口齿留香很是好吃,她近两年总也没觉得有什么真的好吃的东西,方才一口却是觉着了,不由就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她脸蛋清减许多,原先不很清楚的酒窝这个时候就清晰的很了,于是这个酒窝看在有人的眼里简直就想立时拿筷子给戳出个血窟窿方觉着好。
此际金风荐爽,玉露生凉之佳节,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因要玩月,也要喝酒,遂京里最大的酒楼醉霄楼不到午时跑堂的小子就已经满头大汗恨不能生出四只手来,然大堂里人声鼎沸,醉霄楼三楼却是一点声音也无,偌大的厅里只有靠窗的一桌坐了客人。
客人有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坐着的着宽肩窄腰长腿一身玄衣,站着的那个单薄瘦弱穿一身描金画银的衣服。
玄衣的是当朝皇上,描金画银的是当朝皇上身边的严大总管。
却说今日宫里一大早就开始四处张罗着挂新络子准备晚宴的事儿,到处都有新开的酒香,平日里愁眉苦脸的太监宫女们今日走路也轻盈了许多,虽然是比往日里忙,可到底是过节,遂满宫里的人脸上都有个好颜色,只皇上惯常是黑着脸,皇上黑着脸已经有一月了。
严五儿这一个月战战兢兢时时也要挨打,皇上这一月里发疯了好几回,他压根是没想着要过节,且今日休沐,朝臣们都不在他连个分担训斥的人都没有,一早上起来就欲哭,不料皇上洗漱之后端坐良久却说他要出宫,与民同乐,看看老百姓生活如何。
本朝有中秋皇上出宫与民同乐的说法,只是皇帝出行过于费劲,便慢慢改成在宫里宴请朝臣们了,皇上今日这么说,严五儿一开始还欣喜,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便又欲哭,此时天色都未亮,皇上这时候出宫,显然不是同他说的那样要与民同乐。
好是一通劝说,期间还被连打带骂好一顿才让皇上等到天亮了再出宫,于是等天亮了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严五儿哭哭啼啼的拾掇好跟着谁也不告诉一声的皇上出宫去了。
出宫之后皇上便选了这家酒楼不等人家刚开店还未营业便拍了一堆的大银锭子说是三层他包下了,今日谁都不许上来。这店里跑堂的伙计初始不愿意,看见银锭子之后便勉为其难的跑去跟老板说了,得老板首肯,就让两位客人上去了。
两人上了三楼,要了酒菜便就一直那么坐着,从街上鸦雀无声坐到人声鼎沸,从一早坐到快中午了皇上还不走。
不走便不走罢,严五儿早上挨打的地方还疼着,也不管皇帝,只自己站在临街的窗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和各色冒着热气的吃食摊子还有那各种杂耍玩意儿,看的津津有味之际,冷不丁便见快要从他记忆里消失的人从街那头出现了。
哎哟我的天神,哎哟我的佛祖,严五儿在内心里呼天抢地,这个时候方往远处看过去,隐约便见不远处像是太傅家的院墙,不由便想以头抢地立时昏过去,偷偷看一眼皇上,却见一直弓腰塌背坐在凳子上的人这个时候已经直起腰来了。
“皇上,眼看要午时了,我们也该回宫了,找不见您,宫里该着急了。”严五儿急的要疯,皇上这一个月以来的异常还没消失,这又是看见人了,该如何是好,看一回发疯一个月,看两回要发疯半年么。
“滚边儿上去!”严五儿好说歹说,皇帝却是一声将人斥到了一边,漫不经心倒了一杯酒仰头灌下去,剩下时间里便面朝着窗户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穆清尝罢小饼买了一包抱在怀里,自此就开始了平生头一回的沿街当众吃东西,往日里的她怎么可能当街吃食,就是当街走在这么多男子里都没有过,这时候却是置身人海中,看见那许多没见过的没吃过的,一时忘情放开了之后就都想试试,野夫全由着她,两人走走停停,说了许多平日里说不上的话,一时间满街都是人气,热气,节气,热闹极了。
“给,拿好。”野夫递给穆清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糖人,叮嘱穆清拿好。
满街女儿家的东西穆清甚少感兴趣,毕竟先前她是昭阳殿静妃,什么没见过?然那许多个风俗玩物却是新奇,野夫递予她的糖人她也爱,她被接到刘家之后从来就没有逛街的经历,今日野夫全由着她,穆清接过糖人不由看野夫一眼,心下有些悸动,想来世间女子,所求也不过是个能由着你尊重你陪着你的良人了罢。
“你有想要的么,今日我便满足你罢。”穆清四处找找,想找一个东西给予野夫。
“必然是有的,只是今日怕是你给不了我。”穆清等了半天,得了这么一句话。
“那什么时候我能给你,你一定要说呀。”
“好。”
街上的人过于多了,就算有人在头顶上看你你也感觉不到,身边到处都是吸引注意力的地方,寻常人哪里还能注意有人看你。
只野夫时不时不着痕迹往不远处高地瞟一眼,这个时候也不隐藏自己气息,只护着穆清往前走。
及至回到张府放下一大堆街上买来的东西穆清从新奇里回神之后便有不真实感,今日她竟然毫发无伤的出去了一趟还回来了,街上再没有满街都是神态可怖的兵士抓她了。
下午时候野夫出去了一趟,穆清无所事事,便去太傅的书房,前两日拿的书到今日该换新了,遂她自然没看见好端端出去的野夫回来时候脸上带了土色。
太傅书房大,书房三层的屋顶本来就低,按着屋顶斜坡越到靠窗的地方越矮,约莫只有半人那么高,加上许多书架,于是整层都是昏昏暗暗的,只三层的窗户前,是穆清最爱来的地儿。这里有一大片向阳的地方,她长年浑身发冷,要是没有事情,拿本书她能在这点儿地方坐一天,今日她在一楼大箱子里挑了本前朝孟元老所著的一本风土人情的书,打算下午时候就在这里打发了。
安安静静上了楼直奔她常来的地方,等靠窗户坐下之后不久,便觉着暗处老有人在看自己,四处查看一眼,到处都是书架,哪里都是安静的,便就作罢,不多时又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
“有人在吗?”不由出声,半天了自然得不到回复。
兴许是今日乍见了那许多人的缘故,穆清不再疑心,只低头看书,可心里总也不踏实,总也有股头发都要炸起来的紧绷感。因了今日见了那许多新奇的,见的东西又能在书上看见,虽想立时下楼去,可回去了别人在过节,她又得一个人,且书里所讲着实有趣,于是慢慢也就坐下看书。
她身体发寒,午后的阳光异常烈,照在身上时间一长她周身便是暖洋洋的,过不多时迷迷瞪瞪想要发睡,想着看完最后几页就回去歇会儿,却是睁不开眼,最后闭眼睡过去,想来今日走了许多路累着了。
穆清睡去良久,她斜对过的书架后面有个人跪在地上猫腰缓缓挪动,安静的书房里简直能将人吓死。
那跪在地上挪动的人终于走进光里,原是当今皇上,皇上先前还崭新的衣服这个时候肩膀胸腹处破成一条一条露出底下的中衣来,原本硬挺的五官也是变形的厉害,只两只眼睛亮的惊人。
穆清鼻息均匀沉沉睡去,皇上两腿着地跪在穆清两尺外的地方,双手拄地眼睛发亮,就那么维持了个撅着屁股瞪眼睛看人的动作半天,他张嘴,他瞪眼睛,他还将挨着地的两只手攥的恁紧,不多时竟然嘴角流口水了,同那要发疯的野狗一般无二。
第18章 乱斗
皇上两眼发红狠狠盯着已经熟睡的人,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他本来离穆清有两尺远,两尺该是个不远的距离,可他还是想往前凑凑,想仔细的再看一眼,然他不敢动,他怕他一动就惊醒睡着的人,那样,他想找的人就又不见了。
时间真的是这世上最最神奇的东西,两年间有人一丁点都没有变,可有的人确乎是已经变了,穆清确乎是变了的,她的容貌变了,神态变了,连整个人的气韵都变了,变了的穆清不是皇帝要找的那个。然眼下,安静熟睡的人就突然间,就那么的仿佛瞬间倒回去了两年前,穆清熟睡时候身上露出的东西和之前一模一样。
寻常人认人看脸,可皇帝认人不是看脸,他有他认人的方法,尤其对着穆清,这个头一回让他产生将一个人占为己有的想法的女人,即便她和亿万东西一起烧成灰,他也能在灰堆里扒拉出她的,所以一个月前就算黑灯瞎火隔了老远的距离,人影一露不用看脸,他就知道那是他的东西。
他的东西在躲着他,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将自己整的面目全非,有那么一瞬间皇帝愤怒的不能自已,然同时又手足无措彷徨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世上他从来不认为有哪一个人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他是皇上,他可以取任何人性命,可他不认为他能轻易的取走谁的性命人家就属于他,而且他也不稀得要那些个肮脏的东西。可穆清不一样,她是属于他的,不管谁说,她就是属于他的,他根深蒂固的这么认为,那是他的玩意儿,就是他的。
他的东西拼了命的要逃离他,人家不愿意当他的东西,这在以往根本管你愿意不愿意,我想要你你便就是我的了,可现在,我的东西是我的东西又不是我的东西,不再是我想要时候的样子,他又是要怎么办,不要了?不要了?那便不要了罢,纵然这东西仿佛心魔似的魇了他整整两年,算上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