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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计划,梁玉还是等着袁樵跟何刺史、王司马相处一段时间再动作,不意这二位对袁氏子弟是非常礼貌的,可也没忘了她这位“三姨”。王司马三十来岁,与宋奇是一个命,前妻死了,后妻还没娶上。何刺史的夫人则在老家伺候父母、抚育子女,日常照顾王刺史起居的是个妾。两人都无女眷,便都使仆人给梁玉送了拜帖与礼物——称赞她击杀“四凶”的义举。
这二位还不知道梁玉的未婚夫就是袁樵,只当她是个少女孤身而来,特意嘱咐袁樵:“这一位有此义举,袁郎一定要好好安排她,不与那等流人放在一起。要单独有宅院居住,也不须劳作嘛!这个袁郎必然是明白的吧?”
袁樵也含糊地说:“下官明白。”他恨不得说,要是把人接到我的后衙,当然会有宅院了。
凡流人,一般都是给两间破屋,发把锄头,扔去开荒。或者有点技艺的,会拉锯的做木匠、会拿瓦刀的就去修城楼。若是生得好看一些的,说不定就被发配去干什么了。
凡事又总有例外,官员家眷容易受到优待,梁玉这样有“义举”有后台的,更容易受到优待。
何刺史虽然缠绵病榻、王司马总是对月感怀,两人却将这件事情办得很妥当。将城中一所不小的宅院拔给了梁玉,也不用她去种地,她只要在这里平平安安住到京城叫她回去,何、王二人便认为自己对得起仕林,也对得起自己的官帽了。
何刺史本来还打算送她两个侍女伺候起居、派两个衙役给她看着前后门,听袁樵说她拉了一队人马过来,只得作罢。
梁玉这宅子安排得位置颇巧,离州府、县衙都很近,离王司马的住处也不远——楣县这破地方,县城就这么大。事先已经洒扫好了,梁玉带着人直接就能住进去。全家只有一个主人,可住人的地方就多了,二十骑也一同进入——只是马厩略显狭窄。梁玉交给吕娘子去筹划。
“押送”的差役跟袁樵办了交割,拿着梁玉、袁樵给的好处,骑上了马,撒跑就往京城奔去送信。
刘、杨两位夫人收拾县衙,袁樵与何、王二人周旋,一面暗中观察张阿虎等人的情状。袁家做官几百年,如果有“官精”这种妖精,袁樵一定生下来就是这个品目里的纯血。楣县的士绅拜见、娘子们的拜访,他们都应付自如。
而梁玉这里,却收到了一份别开生面的“请罪”——张阿虎他哭天抹泪地捆了两个“不懂事的囚徒”,上门来跟她请罪来了。
【我挑的不是你,你来讨什么打?】
王吉利躬身问道:“三娘,如何打发他?”
梁玉道:“还用打发吗?门一关,让他走!让王大郎他们把街给我清了,敢盯我门上的梢,有一个打一个,打到不敢再看一眼为止。”张阿虎要是不派人盯着她的门,她头剁下来当马球打!
“是。”
王吉利出去将张阿虎客客气气地送走了:“这位郎君,我家门内只有女眷,您这么办可不大体面呀。难道要三娘亲自见你?”他的口气里还带一丝鄙夷,就这死囚徒,也配见三娘吗?
张阿虎也不敢逼着求见,一般流人,他能打进门去,看到漂亮的就抢了又怎样?梁玉不一样,不提靠山,她那二十个打手,个个都不是寻常人。见过血的,张阿虎很肯定。最倒霉的是,那血还是他送的。
张阿虎吩咐人一定要看好梁玉,看她都干了些什么,又喜欢干什么,以便讨好。他还是个流人呢,【如果攀上了这个门路,那以后……】
带着这种梦想,张阿虎上了马:“去毕六那里。”
人是跟毕六借的,他请了一回罪没用,下回不得备更重的礼物吗?从京城出来的贵人,怕是看不上他的这点礼的,毕六也不能袖手旁观,要出血大家一块儿出。
梁宅这边,王大郎——就是丰邑公主所赠骑士的头儿——已带人清了一条街,县城就巴掌大,他清完了眼睛,也顺路知道了张阿虎要去哪里。飞马回来禀报。
梁玉对吕娘子道:“你看好家,男仆留给你,他们我带走!等不到小先生发话了,就在今天。”
吕娘子道:“你刀呢?”
梁玉一抬手:“带上了。放心。上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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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阿虎正与毕喜打擂台,两人各有勾结的人,互相看不大起。毕喜看张阿虎是个拉皮条的绿帽子,张阿虎看毕喜是个拳头比脑袋大的傻冒。
毕喜眼睛一翻:“张四!你他娘的说什么?你借了我的人去,带着箭跑回来了,还敢管我要钱?”
张阿虎不甘示弱:“要不是你的人撺掇,我的人怎么会去送死?”接着口气一软,“毕六哥,那一位是京城里来的,吹不得打不得,咱们就认个孙子又怎么样?你还能硬杠不成?”
毕喜心道,我就是去送礼,也不跟你一道,凭什么呀?你惹的人!她一个女子,恐怕用不着你这个乌龟,我就不一样了,难道贵人不需要打手吗?
还真不用!
两人正争吵,毕喜那走在街上威风八面的打手们惊恐地跑了进来:“六爷,不好了!有人来踢馆来了!”
毕喜大怒:“哪个孙子这么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没有卵子吗?不就是踢馆,你慌什么慌?”
【哟,还挺横!】梁玉乐了,歪歪头,王大郎带人便冲进了毕宅。
张、毕二人都认得这装束,一齐惊道:“她怎么来了?”
打手嗫嚅着:“就是她来了……”
梁玉在厅前下了马,将毕喜这宅子打量了一下,比何刺史给她那宅子也不差,只是陈设辣眼了点。反拎着球杆放在背后,梁玉在王大郎等人的拥簇下进了大厅,王大郎等人都很紧张,以四个人弓上弦,遥指四方警戒,派头摆得足足的。
王大郎低声道:“那个更胖一点的就是张阿虎。”张、毕二人都胖,腆着大肚子,只是张阿虎更胖。
张阿虎先流口水再磕头:“贵人、贵人,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并不想冲撞贵人呀!”
梁玉“哦”了一张,一球杆先把毕喜的一个打手打得鼻血长流,柔声道:“哎哟,你怎么流血了?我并不想打你的呀。”
然后再不看张阿虎一眼,杆头点在铺地的青砖上,发出一声响,问毕喜:“你就是毕喜?本地流人里最凶的一个?狱中一霸?”
毕喜见势不妙,已暗中蓄力,打算夺路而逃。自忖以他的一身本事,自然能找杨土司混一口饭吃。杨土司不收留,他就落草为寇也是可以的。反正不能落到这些贵人手里。张阿虎这个乌龟才是个傻冒,是真没见过贵人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毕喜一面毕恭毕敬地说:“小人只是个流人,不敢,不敢,但凭您吩咐。”
“吩咐是没有的,我是来告诉你,狱霸换人做了。给我—打~!”梁玉将最后三个字说得韵律十足,王大郎等人下手却一点也不婉转悠扬,个个往死里使劲。
第97章 嚣张有理
毕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真“被打”。
在毕喜的职业生涯当中; 曾遇到过好些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贵人”; 翻得这么疾风骤雨简单粗暴的; 只此一家。来不及问为什么; 毕喜本能地想逃命。
他本就蓄力要跑,此时更丝毫不敢耽误; 径往后面跑去。他的家; 他熟; 从后门跑出去; 随便往哪个山沟里一猫,等梁玉走了他依旧回来又是一条好汉。梁玉打了个响指,两名箭手将箭尖移了过去; 手一紧一松,两支利箭带着些微的啸音直扑毕喜; 一箭中了他的大腿,另一箭射中他的厚臀。
他肥硕的身躯扑倒在地,双手青筋爆出; 狠狠地握住身边的屏风攀立而起。一旦放弃了逃跑的选项; 毕喜便有许多时间发问了。他抓住屏风,喘着粗气,赤红的眼睛盯着梁玉; 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这只乌龟才是冲撞你的人!”
张阿虎惊呆地看着这血肉横飞的一幕,他们蛮横、他们无礼、他们丧尽天良的事情干了不止一桩; 但是像梁玉这样干的; 此前从来没有。
直到毕喜提到了他。
张阿虎瞬间醒了; 自动把“乌龟”这个称呼扣到了头上,比毕喜还要肥胖的身躯弹跳了起来:“毕六!你放屁!我只向你借人,你给了我一群贼!娘子,娘子,真不是我……我没这么大的狗胆,是他!他的人撺掇的,他的贼才是心黑手狠……”
毕喜回了张阿虎一个冷笑,一口啐向他:“呸!毕某大好男儿,怎么识得你这条狗?”这只乌龟到现在还以为能够舔上贵人的鞋吗?毕喜现在可以确定,梁玉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欺骗的人。
【呵,击杀“四凶”的人,能是一般人吗?我们都死定了,哪怕魏正不曾招惹她,也死定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临死何必丢人现眼?】
有了这分明悟,毕喜也不求饶,也不逃跑,将头一昂,冷笑道:“毕某今日认栽……”
梁狱霸翻了个白眼,球杆指指点点:“利落点!门封上,谁动你们打谁!好了,都不动了是吧?早这么老实不就好了?”
手里的球杆在空中虚拨了两下:“你,闪开。”
张阿虎恭恭敬敬地闪到了一边,他算见识到了,毕喜比起梁玉那份凶恶劲是真的差了一点。他与毕喜差不多是同一时期在流人里打出一片天地来的,毕喜打人前,还要找个“你硌到我的脚了”的借口,梁玉借口都不用,就直接打。
嚣张。
她有嚣张的本钱。
毕喜在宅中的手下也不过一、二十人,被梁玉有备而来堵门一锅全端了,个个打得鼻青脸肿、鲜血长流。这些都是逞勇斗狠的凶徒,并没有打算束手就擒,以楣州现在的情况看,他们也不是能够说服的,那就只有打服。腿骨打断两根的也有,耳朵打出血来的也有。
一顿打过后,满地是血,毕宅安静了下来。
张阿虎弓腰上前:“娘子,这些贼人不捆起来他们还要造反的,这等粗活请让小的来,不敢劳动这些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