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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又抓住她的手,满脸祈求:“小姐,你带我走吧,我……,我也想好好伺候少爷的,可是……他怕是不会留下我的。”
这一点陈芃儿很相信,如果陆安真的嫉恨南芙对她泄露了徐小姐的事,那么以他的城府,他自然有一百种法子来整治她。
所以南芙的担心不无道理,她不是敏感,有些事陆安的确做的出来,他从来都是和气有礼的,但也向来不动声色间便杀人于无形,这是这次重逢后他留给的她最大印记——
犹记得楚雄遇匪时,他从阿斐手中取过枪,那一刻,他眼神中的杀伐果决,是那样从容不迫,更是那样势在必得!
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谁都不知道表面的静谧下会隐藏有怎样危险的漩涡……
陈芃儿望了望身后,那随行的一行人还在原地等待,孙水镜正撸起袖子来看表,如果现在带上南芙,必然会叫人发觉,陆安那边也交代不过去。
也就一瞬间的功夫,她有了主意,从随身的手袋里掏出纸笔,迅速写了一张小纸条,塞去南芙手心里。
那上面是上海韩公馆的地址——
她低头靠去南芙耳侧,轻声:“南芙姐,其实我给你留了些钱,就在你房里的枕头下面,本来是想让你有机会能回去宁河的路费……要是你真觉得这里呆不下去,你便到上海来找我。”
南芙有些吃惊,半张着嘴,一直都在听说陈芃儿是回去日本,怎么她又说她会在上海?
陈芃儿知道她的疑惑,但是这会子却没法细说跟她解释,于是只拍了拍她的手背,冲她眨了眨眼睛。
南芙迟疑着,面上有些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把那纸条紧紧攥去手里。
陈芃儿伸手抱了抱她:“南芙姐,我们日后有缘再见。”
她转身朝车厢走去,身后传来弱弱的一声:“小姐……”
驻步回头,那佝偻羸弱的少妇满面苍白的伸长脖子望着她,嘴唇抖抖索索,眼睛盈盈泪光,陈芃儿心头一声叹息,对她轻轻摆了手:“再见。”
她这一个月的云南之行,除了一心要见到那个人,她还又再一次的遇到了阿斐,也见到了南芙姐……
是不是他们这些人,即便散开在这尘世里浮浮沉沉,却总是有缘,总能聚首?
不论是悲是喜……
但是,她仍旧感谢这些缘分,无论是对阿斐,还是南芙,焉或是……他。
陈芃儿一行经滇越铁路一直出境到越南,再从越南乘船去往香港——这一路上只见云南境内军队行伍随处可见,武器粮草,气氛俨然是十二分的紧张,想来北伐在即,形势咄咄逼人,她不由又牵挂起阿斐几分,但终归只能是自己担心,也无处排解,只有暗自祷告他的平安。
当他们一行人辗转抵达香港的时候,陈芃儿一早便做好了安排——别人她都可以不需理会,但是孙秘书是她必须要应付过去的。
在浅水湾酒店,陈芃儿向孙秘书介绍了她的“老师”,那其实是她的师兄,家在香港,暂时被陈芃儿委托担任她的“老师”。幸好这位师兄模样长的十分老成,又是全程日语,点头哈腰,把向来精明的孙水镜晃的头晕脑胀,只道是幸不辱使命,终于能把少夫人安全交付到她老师手中——孙水镜长出一口气,依照陆安的嘱托,给陈芃儿留下一笔不菲的钱款后,便欢天喜地的告辞,北上奔赴京城去与自己的长官汇合了。
陈芃儿撸下手上的祖母绿婚戒,但到底没舍得摘下白玉片。
她的手指抚在胸口,隐藏在衣服下的那玉如此温暖而温润,似乎早已认主,虽一别经年,却只不过一瞬间的功夫便重新与她的皮肤她的温度她的血脉融为一体,没有一丝嫌隙,好像它天生便应该属于她。
就像他的吻……
他的指尖……
陈芃儿甩甩头,放下满腔一时的留恋与软弱,动身去往上海。
番外之《戒尺》(上)
番外之《戒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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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陈芃儿用过中饭,身子觉得有些乏,便回房小憩一会。
窗外桂花香,那股甜香味顺着午后的暖风缓缓拖迤进室内,她在床上的芙蓉被里翻了个身,迷迷瞪瞪睁开眼,看床头薄薄的床幔轻摇,一时竟不知道身在何方。
脑袋宕机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揉着腰起身,方才午饭她胃口不佳,早早便撤了席,睡了这一觉,心口的那股恶心终于感觉稍微平息了些。
房外静悄悄的,向来耳力聪灵的萍儿竟然没有如往常一样进来伺候,陈芃儿扶着腰慢吞吞的走出卧房,就见陆安正坐在书斋的窗前看书。
他竟然没去上班。
陈芃儿也觉得奇怪,他公务向来要紧,偶尔回家来吃个午饭也是匆匆为之,今天居然难得在家。
她瞧了眼门口,房门关着,又晓得他爱清净,所以干脆也不唤下人,去案几上摸了摸茶壶。
嗯,好在茶壶还是热的。
陈芃儿倒了一杯茶,闻了闻,是他素来喜欢的君山银针,就是有些泡的久了,茶叶有些软。她轻手轻脚端过去,放在他跟前,在他身边坐下来:“今天怎么有空,得闲在家了?”
她的丈夫放下书,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似笑非笑:“睡饱了?”
陈芃儿浑身一个激灵!
她从小到大,也算跟他这么多年,虽然他的心思不好琢磨,但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她多少都会知道,情况有些不妙……
她面上还呆滞着,其实脑瓜子里已经飞速转动起来,一件件翻捡着今天她可有哪里又惹到他——
早上起床他去上班的时候还好好的,出门的时候还笑着亲了她,午饭也是孙秘书提前打电话回来,说院长回家来吃午饭,所以她还嘱咐厨房多加了两个他爱吃的菜……
吃饭的时候也好好的啊,自己照顾的他很周到,后来看她精神不振,还是他主动要她先回房中休息的……
虽然阿斐这两天在他们家暂住,但是她千小心万小心,时刻提醒着自己万万不要有逾越的地方,只做个最冷清的嫂子便好,万不敢对阿斐露出半分关切。冷清到甚至他都有些看不过眼,昨晚在床上还劝她一句:对阿斐平常心便好,太刻意疏远反倒伤了亲戚感情……
陈芃儿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自己今日到底又有哪里惹毛了他……
要不……就是,他心里在怪责自己独自睡的太香,冷落了好不容易在家的他?
想到此处,陈芃儿微吁一口气,低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鬓边,身子朝他胳膊又靠了靠,拉了他的袖子,口气不无楚楚可怜:“安哥哥,你怎么也不叫我?我睡的太熟,都不知道你也在家。”
陆安拍拍袖子站起来,她一直紧盯着他的脸,他容色倒一时看不出有什么,面上淡淡的,但就是这样才更叫她心头忐忑——在她紧紧跟随的目光下,就见他从身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握在手中,回过头来笑笑的看她:“既然睡饱了,脑子自然好使,不妨今天就来考考你最近的功课。”
陈芃儿眼尖,一眼便看到他手中拿的是一本《茶花女》,心头哐当一声,心里便不由暗暗叫苦。
这些日子她偶尔会陪他出席些场合,虽说她不爱交际也不怎么会说话,但因为陆安官居甚高,所以那些官太太们也便只有来奉承跪舔她的份儿,她倒不用如何费心劳心,只需保持微笑听着她们七嘴八舌舌灿莲花的对她或者他的各种恭维追捧便好。
却是有一回,有个据说是留学法国过的高太太,素有才女之名,十分清高孤傲,看她被众星捧月,十分瞧不过眼,挑衅样上前来跟她大肆畅谈了一番“欧洲文学”——一直从福楼拜说到小仲马,从但丁说到莎士比亚,从歌德说到莫泊桑?雨果等等等等。
虽然陈芃儿最终也没露怯,一一与她应了下来,却最后还是落了一个“梧鼠五技”的点评后,那高太太仰着高傲的脖子,飘然而去……
她事后当做笑资与陆安谈起,他皱眉:“高太太?高洪山的老婆?”
随后便笑道:“高洪山目不识丁大老粗一个,斗大的字都不识一个,其夫人却如此阳春白雪,倒也有趣。”
然后陈芃儿便再没见过这位阳春白雪的高太太,听那些官太太们跟她打小报告,说陆院长特意点名,赞高洪山治兵手段了得,特地调遣了他去山西太行济源县出任县长一职——就是可怜了那位才女高太太,据说哭哭啼啼的不肯去那不开化的蛮荒之地呢……
陈芃儿默默抖了三抖,那高太太虽说有些孤傲,却也是个有点真才实学的,自己与人家比起来的确是落了下乘,却是因为丈夫官大一级压死人,便落的这样的……
她自个觉得心中有愧,默默便开始拣那些外文名著来重新看过,以防日后再落个“不学无术”的名声,却又叫丈夫为自己强出头,无辜害了人家。
陆安瞧见她如此用功,也觉有趣,开玩笑说要敦促她,没想到,今个便要来检查作业了!!!
陈芃儿心里毛毛的,只暗恨自己没事给自己挖个什么坑!现在却是不得不跳……又知道他一定又是拿捏到了她什么错处,所谓检查功课,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阿尔芒的父亲迪瓦尔的职务是什么?”
“……”陈芃儿迟疑,不得不开口,“……税,税务局长?”
他冷冷瞟她一眼,继续:“收玛格丽特做了自己干女儿的公爵,名字叫做什么?”
陈芃儿心中暗暗叫苦,这都哪跟哪啊!!
不过,她还是努力搜刮着残存的记忆:“裘拉第公爵……?”
对面长身玉立的男人唇角微微一勾:“瓦尔维勒男爵帮玛格丽特还清了所有债务,那债务一共多少法郎?”
陈芃儿:“……”
“普吕当丝为玛格丽特介绍瓦尔维乐男爵时,收了多少次佣金?她一共拿到了多少法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