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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芃儿浅浅松了一口气,摸了把自己有点发热的脸,估计是睡迷瞪了?
梦里梦见阿斐,然后居然睁眼就把别人看做了阿斐……
她用力捏过一把自己的脸,有点疼,不过能让自己快点清醒过来,别再这么半梦半醒、睡眼惺忪。
放下车窗,拉上窗纱,挡去大半刺目的阳光,抱着杯子喝了口温水,不觉又有点怔忪。
其实,阿斐……
她未尝不是没想起过的。
在日本留学这两年半,阿斐对她来说可以说是音信全无。与韩林凉来往的信笺里,她不问,他似乎也有意识的很少提起。只记得貌似她去日本半年后,刚刚升入医科学校时,林凉哥的信里提过一句,说大家都很好,勿念,阿斐如是。
她没有追问过阿斐的去向,自从老太太去世那混乱的一天过后,她再也没见过他,她不知道他到底被狂怒的姑母到底送去了哪里,有没有继续回吴淞念书?
出了这样的家门丑事,陆家严防紧盯,不允许泄露一点口风,所以外界并不知晓详情。
但是放在自己身上,她好像已经和阿斐之间有了一道不可跨越也不能去触摸的鸿沟,他们没有办法再回到之前的亲密无间,甚至她觉得自己都不能主动来提起他。
但,陈芃儿总还抱有这样庆幸的想法:阿斐毕竟是家里备受疼爱的孩子,姑母虽然气他恼他,但毕竟是她亲生儿子,又是打小娇惯的,所以……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罢?他的个性也向来不是肯受委屈的那种,所以,平日里想起阿斐,她总还是乐观的让自己不要太担心。
唯一担心的,也只有怕他挨不过老太太因他们而去世这一事实。
老太太向来疼爱这个外孙,阿斐和老太太的感情也是她的位置所永远不能感同身受的。她唯一记得的只有老太太倒下去后,少年惨白的面色,站在那里似乎动都没法再动一下……
摩挲着水杯,温热的水流入胃中,似乎熨帖了方才那一瞬间的胆战心惊
陈芃儿摸了摸胸口,长吁一口气,估计是阿斐平日里也总是一身的戎装,而那名军官无论是身材还是……都的确和他有些肖似,所以自己才一时眼花错认了人罢?
她捧着杯子,浑身有点乏力,靠在车座的靠背上,想着不知陆安此刻是不是还在餐车和孙秘书忙着工作,有心想去看一下,又怕打扰到他们。转念一想又觉得时间已经过去好久,他一时未归,过去看看也权当是体现下对他的体恤和对依恋罢……
这样想着,陈芃儿便站起身来,捡了一条披肩披在肩上,转身正欲推门,赫然迎面就几乎撞上一个人!
那是一名一身笔挺戎装的年轻军官,身形高挑挺拔,往窄窄的包厢门口一站便堵了个严实,虽然低着头,因为帽檐的遮挡一时还看不清眉目,但那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已然相当动人心魄。
陈芃儿一时心脏又怦怦剧烈跳起来,喉头一热,似乎有热流倒溢到喉咙,不由倒退一步,双手不由攥紧领口,胸口骤然一窒。
只见对方正朝她慢慢抬起头来,光洁的下巴,紧抿的唇,五官其实相当秀丽,但一身的桀骜之气完全压制住这种眉目的姣好,剑眉下面一双星目,眼神幽暗又似狂热,狂热中偏还带有泠然杀气,似是美人骨头上的糖霜,满身披挂金银,一眼直望过来似有日光和月华在荡漾,直指去她的心底。
“芃儿,”他轻声说,“果然是你。”
第四十三章见面
第四十三章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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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阿斐打小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即便他再如何的淘气、调皮,焉或是不讲理和霸道。
但是,陈芃儿从来没怕过他。
她似乎天生就是他的魔咒,而她似乎也明白这一点。
不管怎么样,似乎心中一直就有这样一个认知,那就是:阿斐永远都不会伤害她。
不管他行事的后果如何,他的初衷,都不会是想伤害她。
正因为陈芃儿从始至终从小到大都非常明白这一点,所以对阿斐之前的所作所为,她其实并无任何怨言。有一个人能这样对自己,自己除了不能去回应,剩余的,便是承受不起的忐忑和心惊。
但是,她舍不得阿斐。
所以她也没法拒绝他的靠近。
他是她的伙伴,她的朋友,她的守护者,是比起陆安比起林凉哥,真正意义上的,能够与她站在一起的伙伴,是她唯一的朋友。他可能不够细心,也不太会说安慰人的话,做事也总是鲁莽的时候多,很多时候甚至显的笨拙和过于横冲直撞。
但是,他是阿斐啊!是永远都不会伤害她的阿斐,是她的青梅竹马,是和她一同拜过堂的阿斐,是永远都把她放在第一位,对她最真诚的、永远都会第一时间冲上来保护他的阿斐。
她虽然无法在感情上回应他,但是这么多年,阿斐是她不能替代的依靠。她对他的感情很复杂,不好言说,但是,她不怕他。
她从来都不怕他。
但,却在这一刻,面前的这个男人,望过来的眼神如此令她胆战心惊!
这种惊恐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好像冥冥中觉得自己誓要达到的目的,可能会因为他的骤然出现而出现变故
她现在实在是顾不得旁人,但随即陈芃儿便觉得自己的眼眶热辣一片……
是的,她其实是想念他的
近三年的杳无音讯,他留给她最后的一面,便只有那个呆立房中央,看着家人在自己眼前忙乱做一团的惨白少年。
即便也是他,不顾她的意愿的,将她推去了风口浪尖。
却是陈芃儿回想起来,唯觉心疼那个面色惨白的少年,他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却承受了最沉重的后果。
反倒是自己因此而遭遇的一切,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似是恍如隔世,她的眼睛张的很大,初初的心惊过后,那种久别重逢的感喟和一点喜悦,以及一点点的不可置信,都反应在了一脸张皇的神情里。
“阿斐……”身子紧紧贴去车窗,窗前的小桌子膈着她的腿,她似乎想上前一步,却最终踯躅不前
眼睛张的大大的,大到满眼眶的泪终于再也存不住,终于顺着脸颊滑下来两行。
他唇抿的紧紧的,浑身静立不动,一双眼睛只死死盯了她,连睫毛都不曾抖动一下。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非喜亦非怒,看上去似是镇定自若,又好像早已全然石化。
最先反应过来的反倒是陈芃儿,也许只是短短的一段功夫,却从惊恐到欣慰,从激动到渐渐平息,几番情绪纠结错乱。
但当她拿手背轻去拭脸上的泪痕时,她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阿斐,没想到竟能在这里遇见你。”
“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边擦泪边唇边露出一个笑模样来,“好久不见,阿斐,你过的好么?”
对面一身戎装的年轻军官,面上还是泠然一片
却是她瞧见他按在腰间佩刀上手,因为握的过于紧而有些微微的颤抖,喉间喉结不住滚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终究没吭出一声。
心如止水,实则暗流涌动,亦正如她风中芦苇,看似身不由己,实则根深蒂固。
这毕竟是陪伴她一起长大的阿斐啊……
陈芃儿心中叹过一口气,摸了摸脸,尽量让自己显的自如一些。
她站直了身子,小小的卧车包厢,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其实也就不过两步远,态度很诚挚,面对他露出微笑,“你长大了,变了好多,阿斐,我都认要不出你来。”
面前的男人也许年龄才二十出头,却是这份气度已然和之前军校的学生有了天壤之别。似乎随着几年的未曾谋面,他已经从曾经的懵懂莽撞少不更事,变的沉稳,变得内敛。
但没变的是他望向她的眼神,那份永远的全神贯注,那看似无波的情绪下实则已经掀起了风暴。
“芃儿……”他一声喃喃,似乎不是从喉咙里发出,而是从最深的心底里面溢出来。在列车“哐嗤哐嗤”的行驶声中低到几不可闻,却依旧如一只鞭子轻轻打在她的心房之上,叫人顿时又湿润了眼眶。
男人终于上前一步,掌心松开了一直紧握的佩刀刀柄,朝她伸过来,似乎想要触摸她的指尖……
然后,便是近在咫尺的一声:“阿斐?你怎么在这里?”
一声恍惚拉回人间,陈芃儿错愕的望向包厢门口出现的陆安的身影,他手里拿着两三个文件夹,眉心微蹙,但神情好像并没有多么惊讶。
年轻的军官生生止住了朝她迈进的步伐,回过头去,低了低头:“二表哥……”
陆安点了点头,推门走近包厢,把文件夹放去桌上,顺手从殷勤跟在身后的侍者手中接过送至面前的热毛巾,擦了擦手,随口问道:“你不是一直在河口负责军备么,怎会在这里?”
阿斐腰杆笔直,态度严谨的好像面前问话的是他的顶头上级,而并非自己的表哥:“有一批货需要运至宜良,由我负责押运,现已交接完毕。我……”
陆安点点头,半倚了桌面,一只掌心伸过来拢了陈芃儿的肩,笑的很是和煦:“那也算凑巧,这些日子芃儿前来探亲,我正借出差的机会想带她四处走走,不想却是在火车上碰到了你。”
他一只手在他们两人之间挥动了一下,问:“既然都碰面了,想必也打过招呼了?”
说完,不待对方回答,他已经转头对陈芃儿笑道:“你和阿斐也是数年没见了,你瞧他现在,是不是出息了很多?”
第四十四章表嫂
第四十四章表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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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尖轻咬着唇,低低“嗯”过一声。
陆安一手揽了她,全身放松的靠去桌上,扭头在她耳边做着介绍,“阿斐这些年都在讲武堂就读,成绩斐然,一直担任学生队长。一年前毕业,现任滇军陆军第19镇少尉,现在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