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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现在的我和你,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如果你要去南京,悉听尊便。但是,我要回上海,我要去找林凉哥!”
他面上还维持着那种淡淡的笑模样,笑微微的看着她,猛一瞧还以为多么和蔼可亲,但她分明瞧见他眉骨生生跳过两下,两腮的肌肉都咬到抽搐。
她一时脑热,话说也就说了,说完才发现浑身轻松,那种对他与生俱存的敬畏似乎一时间被这份怒气所带来的胆色压制了起来——但心口扑腾扑腾的还没稍歇,陈芃儿便惊惧的看到他朝扑她过来,狠狠攥住了她一只手臂,攥到她本来淤青还没完全消退的皮肤全都泛了白。
压低的声音,怒气勃发,狰狞到几度咬牙切齿:“想去找他?”
他猛然又放开了她,随即冷笑一声:“果然是翅膀硬了。”
陈芃儿被罚跪了一个晚上。
她背上的伤还没利索,纱布还一层一层包着,初春的夜,夜凉如水,但这样她还是被暴怒不已的他罚跪,不得他的允许,不得起身。
和小时候她书念不好,或者做错事,受到的待遇一模一样。
她也是倔,先是沉默,而后仰头问:“我要是跪了,明天便让我回上海?”
那人深吸一口气,好像不这么缓一下,他真的会上来能扑上来咬人——他成年后向来素养极好,修得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好涵养,可是这等的好涵养最近在她面前却动辄土崩瓦解。
这晚,陆安便歇在了陈芃儿的病房。
只不过,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跪在门口。
屋子里很黑,陈芃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大睁着俩眼,水泥地砖铺就的地面很硬,她穿的单薄,膝盖从一开始的咯的疼,到现在已经逐渐麻木。
她小时候也被罚过跪,当然回回都是陆安罚的。
有时候是因为书背的不好,有时候是因为文章意思理解的不够,有时候是因为……别人。
她初小的时候,有一回放学,她是既没有等阿斐也没有等广昌来接他们的伙计,而是伙同两个女同学私自拐弯去了庙会街,为了看一个替人写信为生的年轻学生。她的女同学冲她咬耳朵,说那个替人写信的男学生,模样好看,活脱脱一个话本里落难的白面书生!她小女儿心思,也好奇,也隐隐不服气,总觉得任什么好看的书生,应该也没有自己的安哥哥好看,再不济,也没有阿斐好看。
于是,就存了这样比较的心思,伙同女同学去偷看了人家两眼。
然后,果不其然。那个男学生也就是面皮白点,但也没有安哥哥白,眉眼生的秀气些,却总嫌女气多,且单薄的风一吹就倒的身架子骨,又哪里有半分阿斐那样虎虎少年的威猛气?
她偷看的那两眼,觉得果然佐证了心中所想,还正暗暗欣喜得意不已,结果就被陆安给罚了。
那个时候的陆安也不过才十八九岁,只听得说她偷跑去大街上看男人,就果断罚她跪了一夜的祠堂。
那个时候祠堂的蒲团不硬,正反面都被张嬷嬷给蓄了好多的棉花,软乎乎的,供桌上还有果子和点心吃;而且一到子时第一声棒子响,阿斐必会抱着被褥来找她。他俩就在供桌下面铺好被子,往上一滚,说说小话,勾着手指头也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早上,她务必又会端正无比的跪在蒲团上,等陆安前来祠堂提人。提人前照例问一番道理你可记住了?她一定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然后,便会瞧见他面上虽还严肃,唇角却总忍不住偷偷浮出一丝笑模样啦:“起来罢。”
还会故意问她:“这跪了一夜,腿可还是自己的?”
她便无一例外的小声博可怜,装模作样的揉着膝盖,一副乖巧相:“腿麻的都站不起来了,安哥哥……”
他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夫子脸,却会伸手过来将她拽起来……
现在想来,以他那样的一个人精,又岂会不知阿斐背地里搞得那些小动作?只不过都是装聋作哑罢了。
也只不过,时间到底改变了彼此的模样,一切都已是物是人非。
第一百零八章安抚
第一百零八章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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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凸现格外的寂静,就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床上的人影泰山石样岿然不动。
渐渐的她便有些耐受不住,一开始仅凭一口气在那硬撑,无奈意志力终究抵不过肉体上的感觉——特别是小腹处,腿上的寒凉蔓延至此,她使劲撑开掌心,尽可能的护住肚子,就觉得手心下一层肚皮之隔的那团血肉,一抽一抽的隐隐在跳着疼。
陈芃儿也觉心惊,有些后怕,怕出什么差池,心里有些后悔方才不该和他死犟。她自己受些辛苦没啥,但现在她不是一个人。
她全部的心思全放在自己肚子上,没来由的便感觉到近处一股浅浅淡淡的呼吸热气,觅声抬头,冷不防的一只手忽然擎住了她的下巴,随即温热的面颊贴近来,嘴唇上有了潮湿温柔的触感。
他单手托了她的后颈,无声的、极力的深深的吻着她。
随即身子腾空,他将浑身冰凉僵硬的她抱回去了床上。
病房的单人床很窄,挤上去了他们两个,堪堪便趋于饱和。他搂抱的她很紧,两个人的身体贴到没一丝缝隙。男人并不吭声,手指几要抠进她肩头,把她整个身子都圈在怀里,压在身下,默默的,无声的,热烈的,与她唇舌纠缠。
他的狂热叫她心头油然生出一丝恐慌,却也并不挣扎。跪了小半宿,她浑身的气力也随着时间一秒秒的过去而流失的分毫不剩,她唯一能做的,也即便是在这样的昏昏沉沉下,尽力拿双手护住自己的肚子。
她甚至也已经想到,如果他要与她行那亲热之事,她要如何应对?
说出来也许有些不够女子的矜持,但是陈芃儿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也是对其隐隐有所渴望的……之前在云南的那些日子,在情爱之事上,许是女子本开窍就晚些,即便她本身就是学医的,理论知识上并不陌生,即便他们床底之畔欢爱过多次,实践经历也并不匮乏,即便她也已经身体力行的,在他的带领下领略过其中妙趣滋味,但,总归还是含蓄害羞的时候多些。
但即便决定要嫁给韩林凉,她也不曾想有一天与韩林凉同床共枕是何等情形;而在阿斐那近乎疯狂的执拗下,他肢体上对她的任何碰触,都只能叫她从心底中胆寒。
只有他……
即便知道他心中另有所爱,她本应无论是思想上还是身体上,都理应一样来排斥他。但出乎她意料的,她的身体似乎并不愿听从她的内心,而是好像寻到了久违的饲主,立刻变得筋骨酥软起来。
他的唇辗转着移动去她的耳边,那股热腾腾的熟悉的气息几乎叫她立刻溃不成军,就听他喑哑低沉的嗓音,隐忍的,开天辟地的,居然有了一种祈求之意,黑夜里一字字都像在敲打在她的心房之上:“别闹了,芃儿,好吗?”
“你可能听到的看到的,关于我的那些传言,都不是事实。”
她胸中咯噔一下,推开他贴近的胸膛:“什么传言?”
他抿了抿唇:“所有的。”
她不想吐出那个名字,那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她的禁忌,是永远悬在她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剑。
他低下头来亲她,嘴里哄她:“我现在的确很忙,你乖一点,别像小孩样闹脾气,等我忙完这一阵,一定好好补偿你。”
他觉得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从昆明那样急匆匆离开,乃至于甚至冲动到要登报与他解除婚约,又慌不迭的另嫁他人……一开始他的确有些头疼,气到想笑,自己出境这一趟耽搁许久,久到媳妇都已经跑到险些寻不回来!实在是叫他后怕不已,又愤怒至极!但他生气之余,也开始尝试着自责,开始想到她毕竟不是小孩子了,从当年送她出国留学一事上,其实就能看出这个小丫头根子骨里的倔强。
自责之余亦有些怅然若失,觉得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他拍一拍,摸一摸,或者冲她笑一笑就能哄的她眉开眼笑的好时候了。
为了这份难得的自责,他甚至都大度到没有追究她偷偷潜来昆明,又骗他说回去日本念书这档子荒唐事。至于韩林凉身子欠安,他这些天也的确听到些报备,要是放在以前,知道他生病,再怎么忙他也应该会抽时间去看一看他——毕竟,他也算是这世上,唯一待他和她都真心的人。
可是偏偏,他就是不想去。
他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胸豁达之人,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事若关己,你必死无疑!
在韩林凉身上,他感受的是一种“背叛”。
即便他北平的案头上好几封都是从昆明转来的韩林凉的来信,信中言词恳切,说芃儿对他怕是有些误会,精神萎顿,虽然白日里强作欢颜,其实夜里经常暗自垂泪,想让他来上海瞧瞧她,有些心结,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许就不攻自破了。
信写的不错,但他只看到了结果。
那就是,他韩林凉居然真的肯跟着芃儿一起胡闹,两人煞有介事的举行了婚礼!
要不是阿斐……
要不是阿斐从中冒然的插一杠子,怕是他们两个都要生米做成熟饭了罢?
如果说芃儿还有些孩子心性,那他韩林凉,这样一个十几年人堆里打磨过来的圆滑人,会不知晓孰轻孰重么?
或者应当问问,他,到底又是秉承的怎样一副心思?
只不过他现在无暇顾及,只要芃儿还在他身边,其他的人,他其实没太所谓的。
他可以不去追究韩林凉真正的心思,不是他好心,也不是他大度,而是他真的没空——他为了目前手里这桩事,禅精竭虑,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功亏一篑!
外人纷纷只道他为了未来泰山奔走游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