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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给了李诚中。
这是极为不合规矩的。一般而言,私交不错的军头之间,也有时候会互相帮忙塞上几个人,解决几个关系户的职级待遇,但像这样一送就是一批人的情况,从来不会发生。这哪里是帮助李诚中,这简直是直接干涉了李诚中的用人权,这就是强行欺负人了!
李诚中脑子嗡的一声,怒火从心头窜到脑门,从脑门窜到头顶,再从头顶上冒了出去。若是怒火有形,恐怕这间花厅的房梁立刻就会燃烧起来。
李诚中很想立刻翻脸,他很想怒骂一通之后拍拍屁股走人,他还想干脆冲上去痛扁一番崔和与崔吉安,更想冲到后宅揪着那个什么狗屁右武卫大将军的胡子,将他一脚踩到鞋底之下……
但,作为白狼山军寨的一把手,作为目前柳城和燕郡目前事实上的主人,李诚中早已不是穿越前部队上的毛头小兵,也不是那个到处找戏的青年群众演员。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到了什么样的位置,必定要学会怎么样思考问题。别的暂且不说,至少李诚中在这一年里学会了什么叫大局观。
再过一天就是大帅刘仁恭指定的军议时间,军议中的一项重要事情就是讨论营州局势,涉及到平州军的发展规划,更关乎柳城和燕郡的安危。现在就和卢龙军中威名素著、影响力巨大的赵元德发生直接冲突,并不是明智之举。好吧,爷今天忍了,等军议之后一切敲定,看爷怎么答复你。
李诚中接过崔和递来的名单,就见上面写了十多个名字,大部分是姓赵的,还有一部分姓崔,另外两个别的姓氏,想必是赵家的亲信。每个名字之后,甚至还详细注明该员目前官阶、擅长,及建议任命的官职,虞候、参军、都头等,一一标明。
李诚中憋着气看了一遍,打头的是一个叫赵横的,后面标明的官阶为昭武校尉、正六品上,擅长为“熟读兵书、知晓军事”,建议可任军虞侯;排在第二的是一个叫赵原平的军官,后面标明的官阶为振威校尉,从六品上,该员“弓马娴熟”,“可为指挥”……在名单的前列,赫然发现了崔和的名字,其后标明:致果副尉、正七品下,擅长“筹谋辎饷”,可任“押衙粮饷从事”,好嘛,敢情这位是盯上了这么个肥缺。
名单上的一大半人官阶都要比李诚中这个宣节校尉高,真要到了他麾下,如何管理这帮军官,恐怕会是一件极为头痛的事情。
看完之后,李诚中忽然有所醒悟,从名单来看,似乎隐然已经瞧出了平州军未来的发展,而如此详细明确的官职,更透露出了柳城、燕郡的军队编制规划。难道都已经决定了么?李诚中没有时间在这里细看,他打算回去后好好研究研究。
至于这张名单上的人嘛,李诚中看着“崔和”的名字暗地里冷笑两声,便将名单折好收起,笑道:“大将军真是抬爱,这些军将确实是我急需的,那便不客气了,还请转达我对大将军的谢意。”
李诚中走了以后,崔吉安、崔和两人转到后宅花园。花园中,一个面容黝黑的大汉正在逗弄几条黑犬,满脸威严,正是前卢台军使、右武卫大将军赵元德,他身旁站立着一个长须老者,正在陪赵元德说话,却是大将军府幕僚,节度府挂名通判的张随山。
赵元德扔了块血肉下去,几条黑犬立刻争抢起来,他欣喜的看了一会儿,转头问道:“如何?”
崔吉安忙道:“已经办妥了。”
“此人适才什么反应?”
“此人强作镇定,实则坐立不安,应当不是那种冲动暴躁之人。”
崔和也在一旁道:“某去张家找他的时候,故意出言羞辱了几句,他都没有发作,恐怕是真个惧怕了。刚才某也在仔细观看,他一任事情都答应得十分痛快,看来是服软了。”
崔吉安笑道:“咱们家多大的势力,听说他去年还是一个刚从军的小兵,能够进到大将军府中做客,只怕做梦都想不到。也难怪他不得不屈服,放眼整个幽州,有几人在大将军的威名下胆敢不服的?”
崔和也道:“正是。别说他了,就连周知裕,当年也不过咱们霸都骑里的一个小都头,连拜访大将军的资格都没有。”
张随山却眉头紧皱,道:“若真是胆小惧事之人,怎么会在关外打了那么多胜仗?就怕他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崔和嗤笑道:“先生多虑了。李诚中在关外打的是契丹品部,品部是契丹八部中最为弱小的部族,打赢不算稀奇。让他去跟迭剌部面对面比拼一下试试?恐怕早就死在草原上了。”
赵元德止住几人的争论,道:“这次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一次性塞那么多人到别人帐下,确实犯了咱卢龙军的忌讳。只是霸都骑在南征一役中尽没,至今未能尽复当年旧观,如今手下那么多子弟无法安置,他老刘总要给我个交待。周知裕的平州军就算了,如今上头已经就营州的安排达成一致,这新设立的柳城军和燕郡守捉城咱们自然要分一杯羹,倒也不是专门针对他周知裕。”
崔吉安道:“大将军说得是,再说衙内那边是支持咱们的,想来高家、王家和李家恐怕也不会为这事驳了咱们的面子。毕竟南征之时,单大郎和八千子弟可都是战殁了的,那可是咱老赵家的根本,无论如何都要补偿咱们的。”
当年霸都骑军镇遏使、宁远将军单可及率领八千霸都骑随同南征,在青草坡尽数阵亡,将老赵家的底子尽数败在了那里。单可及是赵元德手把手从小教习出来弟子,一身骑射功夫闻名幽州,还娶了刘仁恭的一个女儿,成为老赵家和刘家紧密联系的关键人物。他的战殁,是赵家最大的损失,至今元气未复。
赵元德点头道:“不错,如今看来,这个李诚中倒也算是识时务,将来找机会给他些好处便是!”
……
出了大将军府邸,李诚中带着张兴重上马回家。张兴重忍不住问道:“宣节,到底怎样?”
李诚中从怀中取出名单递过去道:“大将军要往咱们这里塞人啊。”
张兴重看了一遍,脸色变了,道:“咱们去找兵马使!”
李诚中摇摇头道:“找了又能如何,兵马使根基不厚,明面上是斗不过大将军的,咱们过去只是给他徒增烦恼。再说,只有答应下来,咱们平州军扩军的事情才不会有所变卦。否则大将军闹将起来,给咱们添点麻烦,还次来幽州还真可能无功而返。”
张兴重默然良久,见李诚中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便问:“宣节可有对策?”
李诚中道:“这些人既然想为咱们效力,当然是好事,怎能拒绝别人的好意?”
张兴重迟疑道:“可这些官职……宣节是说,来了之后不给官职?”
李诚中一本正经道:“我都答应了,怎么好出尔反尔?当然要给官职。只不过他们不熟悉咱们的军制,必须要给点时间慢慢适应的。”说着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李诚中诡异的笑容,张兴重由疑惑而好奇,由好奇而明悟,忍不住也笑了。
由这份名单中,两人知道了平州军扩编即将成为事实,心情不禁大好,谈笑间不觉便回到了东市四条巷口。
刚进家门,就见王大郎陪着一个人正在院中说话,那人转过身来,却是昨日刚见过的李承约。
只见李承约几步上来,笑着就是一礼:“某在此等候多时了,这是某家大人的名刺,特请宣节上府一叙。”
第九章辽西双城(九)
一个上午连续奔波了周知裕府和赵大将军府,说实话李诚中有些疲倦,尤其是在赵大将军府上受到的憋屈,让他心情不爽,他其实很想好好睡个午觉的。
但这次李府的邀请礼数却十分周备,不仅递上太子少师李君操的名刺,人家年轻一辈的顶梁柱——盐城守捉使、定远将军李承约还亲自来家中迎候着,比起赵大将军来,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两相对比之下,诚意立显,是以李诚中还是决定走一遭。
“李将军可曾吃饭?不如在这里吃完再一起去贵府拜访?”
“不了,某出来已有多时,家中大人一直在府上等候宣节,原本就预备了酒宴的。某这次来,除了请宣节以外,大人的意思,还想请边关回来的几个弟兄一块儿过去,大伙儿好生聊聊。”
瞧瞧,李家多会做人,连张兴重、王大郎和几个亲卫都顾及到了。既然如此,没什么可说的,李诚中让王大郎取过一箱金锞子,两人便跟着李承约往城北李府赶去。
李承约其实很想邀请张兴重一起过去,但张兴重始终臊着脸对他不理不睬,李承约无奈,知道这事急不来,只好叹了口气由张兴重自便。
虽说是以李君操的名义请客吃饭,但主陪的仍然是李承约。太子少师李君操毕竟是卢龙军中名声响彻一方的大军头,作为老资格的前辈,是不可能真正放下身段陪同年轻子弟的。话又说回来,卢龙军中也没几个年轻人当得李君操全程陪同,李诚中虽然崛起之势甚猛,却毕竟没什么根基。况且如果李君操真的一直坐在那里陪着,恐怕这一桌酒宴是无论如何吃不欢畅的。
李君操在正厅接见了李诚中,作为原平州系的老当家,他对新平州系这个年轻军将着实有几分说不出的亲切之意。见面的时辰不多,统共一盏茶时分,说的话也不多,无非追忆往昔、慨叹将来。主要的意思其实在于两点,一是鼓励李诚中和李承约多多交往,在抵御契丹人的战线上经常合作、相互关照;二是隐晦的透露了想要和周知裕见上一见的想法,这自然是需要李诚中回去告知周知裕,由周知裕发出邀请。
一盏茶其实喝不了几口,李诚中在整个过程中只端起茶盏沾了沾口,然后就是思索着怎么回答李君操的问话,以及领会这个老资格军头话里的意思。简短的见面过程让李诚中感到很费劲,在这个老前辈面前,他还是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这可能来源于久居上位者长时间养成的一种气势。
然后李君操就笑着说,还是你们年轻人聚吧,有我这个老家伙在,你们也放不开。
李诚中虽然对此十分认同,却诚惶诚恐的说,你老人家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还多,趟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我们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