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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梁王封国敬翔于陈州,既可看出对敬翔的信重,又暗藏着对他的戒心,如果敬翔有什么异心,大军随时可出汴州,一战而定之。就李振自己而言,让他选择的话,他宁愿离汴州远一些,比如现在的卫州就不错,如果能再远些当然更好。不过也不能太远,太远了,得不到宣武军的庇护也不安全。想到这里,他又对当日节堂上自己对行“效战国”之事不发一言而感到庆幸了。
……
关内,岐州南,陈仓。
屯军于此的凤翔牙将郭启期正在帐中议事,大帐内十多名军将不发一言,木然立于两侧,帐下跪着两名凤翔小校,不停磕头求饶。
郭启期冷着脸,待两名小校求饶完毕,方道:“某已于出征前言明军法,有懈怠慢军者,杀无赦。你二人不必多言了,俯首认罪就是,至于家眷,足可放心,某必请命于殿下厚待之。”说罢,挥手令刀斧手拖出去斩了。
凤翔军论个人武勇,其实足堪一战,但这群兵痞太过油滑,不听军令者比比皆是,天复年间连番惨败于宣武,主因便在于此。后来岐王接受郭启期的劝谏,着力整顿军纪,可是效果并不明显,这次郭启期领军出征,除了想要截断秦州与宣武间的联系外,还有着借机申明军法的用意。这两个小校等于撞到了刀口上,郭启期将二人斩首,正是为了警示全军。
斩了两个小校,郭启期再次重申军令,帐中将佐凛然奉命,效果非常好。他暗自点点头,正要宣布散去,帐外值星军士进来通禀,说是凤翔来使,送来急文。
郭启期连忙展开观瞧,立时一愣。公文由岐王府所发,加盖了岐王殿下的金印,还有岐王李茂贞的亲笔签押,做不得假。郭启期连看数遍,向来使问道:“殿下何意?”
来使回答:“殿下不曾说及,只说待将军回转凤翔后,有急事相商。”
郭启期叹了口气,出神半晌,摇了摇头,向帐下军将发令:“各军整理装束,明日启程,返回凤翔。”
两万大军出凤翔而南,在陈仓停驻了一个多月,却又莫名其妙原路返回,让郭启期百思不得其解。
他急速带兵返回凤翔后,缴了兵符,匆匆求见岐王。
“此行可好?”岐王问。
“还好,一切顺遂。已查明宣武借陈仓小道,暗通秦州,故此卑职已率兵截住陈仓,再有旬月之间,恐怕秦州张存敬便无法再支撑下去了。到时,咱们也可向晋王、燕王有所交代。只是不知何故撤兵,却是前功尽弃了……”郭启期疑惑的问道。
岐王呆呆地望着窗棂外正在落下的鹅毛大雪,过了良久,才在油灯的碎爆声中缓过神来,幽幽道:“梁王欲请天子令,行‘效战国’之策。来使言,关西诸州、陇右等地,由孤任处,可建岐国社稷。”
郭启期浑身一震,半晌无言,心里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
过了片刻,岐王又道:“四月初一,梁王与天下藩镇会盟东都,天子将祭天地、告太庙,颁布分封国事诏。还有一个多月,你去好生准备准备,到时率军护卫,孤要亲赴洛阳。”
第七十八章转折(十)
天佑二年三月,春风送暖,北地冰河解冻,预示着今年又是一个风调雨顺之年。
李诚中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七年,他煽起的蝴蝶翅膀终于从根本上改变了这个年代的历史走向。按照原有的轨迹,天子李晔已经于去岁被朱全忠弑于东都,谥圣穆景文孝皇帝,庙号昭宗;皇九子李祚将登基,成为大唐最后一任皇帝;宣武军势力达到历史顶峰,具备了一镇而抗天下之势,过了三年,梁王废唐,建立大梁。
但因为李诚中的到来,一切都不同了。宣武或许可以称为诸藩之霸主,却仍旧没有达到一己之力而服天下的程度;天子李晔仍然在洛阳皇宫里活得好好的——虽然失去了人身自由;新立的太子是李祯,这个孩子在幽州过得不赖,天天都可以吃饱,而且吃得还挺好。
最后,梁王暂时打消了取唐自立的想法,历史上没有完成的“效战国”之策开始推行,也不知能不能延续住李唐的天下。
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效战国”之策得到了天下藩镇的群起响应,整个大唐的武人们,眼睛都盯向了洛阳,心怀忐忑的期待着将于四月初一举行的天下藩镇会盟。
岐王李茂贞将兵马撤离了陈仓,秦州通往河南的小道解除了封锁,张存敬松了一口气;蜀王下令西川兵不得越过房州,山南北部地区的宣武守将们终于踏踏实实的睡了几天好觉;荆南的赵氏兄弟赶到了襄州城下,他们的到来并不是为了进攻襄州,赵匡凝派使者入城,商议北上的通道;淮南李神福和王茂章也从符离和下邳分别撤回了淮南,他们看到了宣武的诚意,宣武军将吴王二子杨隆演归还淮南。并重邀会盟,吴王已经在考虑派谁赶赴东都了。
除了上党地区仍在激战外,天佑二年的大唐可谓天下承平,就连对峙于绛州城下的宣武军和河东军都相互停止了挑衅,整整两个多月间没有发生过一次交锋。
敬翔力主的效战国之策,除了将宣武从泥泞中拖回来之外,还带给宣武的敌人以沉重的压力。从二月开始,卢龙军高层便明显感受到了这一压力。
李诚中是头一次见到了来自宣武的使者,实际上这位使者并不是宣武臣僚,他只不过是宣武军从东都朝堂上随意指派的一个翰林编撰。使者的家眷被宣武军囚禁。条件是让他走一趟幽州,传告卢龙关于会盟东都的事情。
梁王告诉李诚中,将请天子令封国天下,李诚中可于幽州之北立燕国,建社稷、立宗庙。同时,梁王还“热忱”邀请李诚中于四月初一赶赴洛阳,参与天子昭告大典和诸侯会盟。这无异于宣武方面对李诚中的羞辱,河北之地被割去大半,这事搁谁身上也受不了。
张兴重、姜苗、周坎等卢龙高层勃然大怒。要求李诚中将来使明正典刑。来使很委屈,申辩说自己是被迫而来,此事实在与自己无关。
紧接着,李诚中接到了李承约、高行周和赵霸的陈情书。因为梁王分别向三人派来使者,允诺了魏王、冀王、赵王之位,邀请他们参与东都会盟。也许宣武方面并没有意识到,在卢龙军的体制下。上述三人调不动一兵一卒,这样的分封与玩笑没有什么分别;又或许宣武方面完全明白此事不可能成功,纯粹是挑动卢龙军内乱。
不管怎么说。宣武使者的到来还是吓坏了三个人,其中李承约和高行周亲自赶回幽州,呈上陈情伏罪的辩状,并且将来使五花大绑送到阶下。赵霸则要干脆得多,他直接将来使砍了脑袋,人头送到幽州,陈情书上也只有一句话:“朱氏小儿不知所谓,赵氏永为卢龙将门。”
很显然,在卢龙军体制内,想要行此分化瓦解之策实在是太小看人了,李诚中感到又好笑又无奈。他没有为难这三位来自朝堂的使者——被赵霸砍了脑袋的那个,李诚中只能说声对不住了。三位使者在幽州好生吃喝了几天,还拜会了一番太子李祯,然后李诚中就让他们回去了。
其间,高明博秘密呈送了三份卷宗,正是关于李承约、高行周和赵霸近月行踪的报告。报告中对三人这一个月来每天的行事安排和会见人等都列举详细,显示三人并无与敌私通的迹象。不过高明博在报告中说,调查统计局会继续安排对三人的监视,一旦三人暴露反迹,便立刻拿下,让李诚中不必担心。
李诚中本来就不担心,不过他却开始考虑另一个问题:高明博的权力是不是太大了?在没有授意的情况下监视军中重将,是不是太越权了?调查统计局这一情报机关,是不是有些不受控制了?
仔细想一想,其实后世解决情报机关权力过大的问题,无非就是分而治之:对外军事情报和对内政治安全。于是李诚中开始思考,是不是把调查统计局分拆为两块呢?
高明博肯定想不到,因为自己的“积极主动”,阎王殿下准备削弱他的权力了。如今的高明博正在被海量的情报消息所笼罩,拼命将其汇总和分析,以求理清其中的头绪。
梁王欲请天子令“效战国”,这个东西已经昭告天下,不用去刺探。调查统计局驻各镇情报站反馈回来的,是各镇的应对之道。从二月份开始,一直到三月初,调查统计局收到大量情报人员的紧急情报,通过清理,高明博将其汇总为一篇上报的公文,然后他被吓到了。
凤翔、西川、荆南、淮南、镇海、武威、吴越等等有实力的藩镇都停止了刀兵,都准备参与这次宣武召集的东都会盟,其中还包括与卢龙隐隐交好的凤翔和吴越!除了上述藩镇外,最令高明博感到焦虑的,是河东和平卢两镇的表现。
据报,河东似乎起了纷争,河东军止步绛州城下,不仅不再向南攻击,而且有回撤之意。情报还显示,李克用和李嗣昭、李嗣源之间似乎有了一些猜疑,河东有分裂之势!据说晋王李克用因恼怒而眼疾发作,已经连续两次在议事时晕厥过去了!
平卢方面传来的消息更加不妙,平卢牙将刘鄩安全放弃了兖州,葛从周已经拿下了这座困扰他快两年的重镇!刘鄩是率残军撤离兖州的,葛从周没有为难他,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刘鄩坚持不下去了,还是受王师范的调令。一切还需要等待下一步消息。不过博昌行营反馈回来的情报令高明博感到事情不妙,这个月里,平卢军的军事调动不再向博昌行营通报了,王师范的解释是,最近没有用武之地,平卢军需要休整。
高明博不敢耽搁,连忙求见李诚中,将自己拟就的情报折文奉上。
李诚中取过来看了很久,一遍一遍的反复看,然后叹了口气:“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
高明博一愣,莫非燕王殿下就这样认了?不过反过来一想,以目前的局势而言,对于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藩镇,卢龙确实拿不出更多的应对手段。他当然也不会知道,李诚中此刻对前世伟人这句话的引述,不仅在于对高明博拟就的折本感慨,而且在于对范阳军校一干外系学员的无奈。
就在这两天里,李存勖、李继唁、李继韬、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