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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在沮丧中气颓,在气颓中失去自信,而信心遭受重创之后,罗士信终于力竭。
第九刀。
在惊心动魄的金铁交鸣声中,罗士信发出绝望厉嚎,手中铁槊已经弯曲变形,虎口已经迸裂鲜血淋漓,臂膀已经痛疼难挡,两腿已经酸软摇摇晃晃,眼前更是金光闪烁,视线模糊。
黑铠战将借助反弹之力,身形腾空而起,长刀厉啸,吼声如雷,雷霆一刀,“杀!”
第十刀。
罗士信仰天狂吼,双手举槊,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奋力抵挡。
“当……”铁槊在长刀的猛击下,拦腰弯曲,巨大的撞击力通过铁槊迅猛传递到罗士信的双手虎口上,虎口彻底迸裂,但撞击力并没有就此散尽,而是沿着罗士信的双臂飞速传递至身体,罗士信再也站立不住,踉跄倒退,跟着两腿一软,身体失控,身躯连同头颅如石块般重重撞上地面,巨大的痛疼感瞬间摧毁了罗士信的意识,眼前一黑,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
几十步外严阵以待的乡兵们瞠目结舌,他们亲眼目睹了骁勇无敌的罗士信,竟在黑铠战将狂飙般的猛烈攻击下,如风中落叶,不堪一击,仅仅数息便倒下了。
说时迟,那时快,黑铠战将倒退一步,卸去反弹之力,手中倒飞而起的长刀亦在空中骤然静止。
“杀!”随着一声暴喝,黑铠战将如咆哮猛虎般纵身而上,手中长刀以无坚不摧之势厉啸而下,人刀合一,对准倒在地上的罗士信,一刀劈下。第十一刀。
在乡兵们震骇的目光中,人刀,刀到,长刀在摄人心魄的啸声中,擦着罗士信的脸庞,狠狠钉入地面,深达数寸。锋利的刀刃紧贴着罗士信的面孔,森然夺目,寒气逼人。昏厥的罗士信受此刺激,瞬间又从昏厥中惊醒,瞪大眼睛,发出了一声连他自己都倍感恐怖的嚎叫。
罗士信死了,历城乡团的第一佐史死了,被黑铠战将剁下了头颅。这是乡兵们亲眼目睹的,虽然他们没有看到头颅从身体上分离,但那一刀势大力沉,躲无可躲,罗士信岂能幸免?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绝望而恐惧的一嗓子,跟着“轰”一下,严阵以待的乡兵们突然一哄而散了,狼奔豕突,疯狂叫喊,夺路而逃。
西城门陷入了更大的混乱,眼见敌人已经杀到眼前,眼见黑铠战将在数息之内斩杀了守城团主,所有人都惊骇欲绝,都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大家拼命往城外逃亡,乡兵们在逃,官僚富豪们在逃,平民们也在逃,大家互相踩踏,互相杀戮,死伤狼籍。更惨的是,他们即便冲出了城门,眼前还有一道护城河,唯一的逃生之路也就是一道吊桥,结果可想而知,能够冲上桥的寥寥无几,大部分人只能跳水求生,很多人在混乱中溺水而亡,其悲惨之状不忍目睹。
黑铠战将拿下了白色虎头护具,露出李风云那张冷峻而杀气凛冽的面孔。
眼前这个少年天生神力,天赋异禀,更难得的是在强大对手的攻击下,无畏无惧,奋力迎战,舍生忘死,意志非常坚强,如此人才极其罕见。李风云遂动了惜才之念,刀下留下。
“报上名来!”李风云厉声喝问。
罗士信剧烈喘息,对死亡的恐惧让他陷入窒息之中,他不敢动,也无力动弹,但不屈的意志却顽强支撑着他,让他勇敢,让他无惧死亡,让他张大嘴巴用尽最后的力量纵声叫喊,“直娘贼,俺叫罗士信,历城罗士信。”
他是用尽力量喊出来的,但实际上声音很小,而且很嘶哑。
李风云却是听清了,他杀气腾腾的脸上顿时露出惊讶之色,眼里的厉芒也在这一瞬间突然减弱,并渐渐消散,慢慢地,他眯起了眼睛,望着倒在地上却色厉荏苒地摆出一副睚眦欲裂、仿若要生吞活剥了自己的罗士信,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历城罗士信?”李风云笑了起来。
不过那笑容在罗士信看来,却充满了鄙夷和不屑,这令其倍感屈辱,心里的不屈之念骤然爆发,血脉贲张之下,身体里的力气竟恢复了几分,不知不觉他再一次握紧了已经变形但依旧可以用来殊死一搏的武器。
“秦琼秦叔宝在哪?张须陀又在哪?”李风云突然问道。
“你是何人?”罗士信反问道,“你这厮可敢报上名来?”
李风云大笑,右臂用力,拔刀而退,跟着左手掀起兜鍪,露出满头白发,“白发李风云。”
罗士信望着一头白发的黑铠战将,心里没来由地涌出一丝敬佩,如此异士,奈何为贼。
“某给你一次机会。”李风云再退两步,倒提长刀,大声笑道,“某放你回去,养好伤,待阵前相遇,再决生死。”
罗士信吃惊不已,匪夷所思地望着李风云。
李风云冲着他哈哈一笑,手指东边长街,“某的部下正飞奔而来,你若想走,现在便走。”
罗士信再不犹豫,翻身跃起,两手握紧铁槊,两眼死死盯着李风云,飞速倒退,迅速消失在了拥挤的人群里。
风云卫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李风云为何要放走罗士信,更不知苍头帅又在玩弄什么玄虚。
徐十三率风云团将士狂奔而至。
“梁父城毁了。”李风云看看冲天大火,摇了摇头,“传令下去,衔尾追击,直杀阳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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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秦琼接到了从博城传来的急件,郡尉贾务本和历城鹰扬府司马杨潜急告张须陀,齐州贼主力向博城发动了攻击,试图从博城方向突围,重新杀回齐郡。
贾务本和杨潜据此做出分析和推断,攻打阳关的贼军应该是一支偏师,目的是以身为饵,佯装南下蒙山,以牵制住巨阳、梁父一线的官军,从而帮助其主力从博城方向突围而走。目下杨潜率军坚守博城,阻御贼军,疲惫贼军,迟滞贼军突围之速度,而贾务本则率乡团主力依旧埋伏于泰山脚下,准备伏击贼军。考虑到齐郡之利益,此仗最好能全歼贼军,所以贾务本和杨潜征询张须陀的意见,是不是请明公即刻放弃阳关,率军急速赶赴博城战场,完成对贼军的包围,以便全歼贼军。
秦琼毫不犹豫,当机立断,决定弃守阳关,率历城和临邑两个乡团连夜杀回博城。并书告张须陀,请张须陀在曲阜等待自己的捷报。
就在他做出决策,派人急赴梁父城,命令罗士信马上撤离之时,噩耗传来,梁父城失陷,罗士信率败军正在逃亡阳关,而徐州贼军则尾随于后,衔尾追杀,距离阳关只剩下十几里路了。
秦琼大吃一惊,徐州贼的武力果然非同一般,上午抵达梁父城,下午就把梁父城攻陷了,如此推算,徐州贼必定是大举北上,兵力或许超过了自己。
秦琼不怒反喜,他正好要撤离,要弃守阳关,但弃守阳关需要一个理由,需要堵住段文操的嘴,而梁父城失陷,徐州贼杀到阳关,齐军因此腹背受敌,且兵力严重不足,只有撤退。这个理由很充足,完全可以堵住段文操的嘴,不至于给张须陀带来麻烦。
秦琼下令,贾闰甫率临邑团,火速撤离阳关。
又命令巨平守军,马上撤出巨平城,在城外等待与临邑团会合,一起赶赴博城战场。
然后亲自率两火轻骑,前往接应罗士信。
亥时两刻,孟让攻占阳关。
亥时正,李风云率军杀到阳关城下,与孟让胜利会师。
同一时间,秦琼率军飞奔巨平,在历城和临邑两个乡团会合后,马不停蹄,连夜赶赴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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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化整为零
张须陀率军刚刚抵达曲阜,吕明星和郭明便率军撤至防山,在防山要隘摆下防御战阵。
张须陀无意攻打防山,亦无意帮助段文操收复泗水县,他在徐州义军撤离曲阜后,便陈兵泗水南岸,以便随时渡河北上赶赴巨平、梁父一线。
然而战局变幻莫测,他在曲阜尚没有喘口气,便接到秦琼急件,徐州贼军已经杀到了梁父城。
徐州贼军不是张须陀的目标,张须陀的目标是齐州贼,他需要找到齐州贼的主力,他最希望看到的局面是齐州贼从博城方向突围,这样他就可以按照既定计策展开攻击,实现攻击之目的。因为没有博城方面的动静,张须陀没有动作,在泗水南岸按兵不动。
段文操马失前蹄,打了败仗,十分丢脸,避而不见张须陀,但出于礼貌,还有合作的需要,他让侄子段纶代表自己去拜谢张须陀并犒劳一下齐军。
张须陀理解段文操目前所处的尴尬境地,再说段纶毕竟是兵部尚书段文振的儿子,虽说双方隶属不同的政治集团,有不同的利益诉求,但就张须陀目前的处境来说,在得不到以礼部尚书杨玄感为首的河洛贵族集团的鼎力支持下,他只能“自力更生”,在戡乱剿贼这个共同利益的基础上,力争赢得与各方势力之间的合作。
兵部尚书段文振是齐鲁贵族集团的领袖级人物,张须陀若想在齐鲁建下戡乱之功,首先就要赢得段文振的支持,而齐鲁局势混乱又必然会损害到齐鲁人的利益,所以这是一对尖锐矛盾,而能否成功化解这对矛盾,关键不在张须陀如何戡乱,而在于段文振和齐鲁贵族如何平衡各方之间的利益。
张须陀盛情宴请了段纶,言辞之中颇有示好之意,同时也隐晦做出试探,探查段氏对自己的戡乱剿贼有何意见。
段氏在此事上的态度十分矛盾,从东征立场出发,段氏不希望齐鲁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举兵造反,继而影响东征进程,所以支持剿贼,但从齐鲁人的利益出发,段氏不希望看到齐人杀齐人的悲惨局面,所以又不支持剿贼。这种矛盾的态度让段氏在戡乱剿贼一事上摇摆不定。
好在徐州贼占据蒙山,直接威胁到了琅琊郡的安全,而琅琊郡一旦失陷,必将影响到东莱水师的渡河作战,影响到东征大业,偏偏徐州贼又不是齐鲁人,这便解决了段氏的矛盾所在,齐鲁人可以以戡乱为名剿杀徐州贼。
段氏的策略随即拟定,集中齐鲁地区的力量,齐心协力剿杀徐州贼,如此既可确保东征顺利进行,又可确保诸如张须陀等齐鲁官僚可以建下戡乱之功。
张须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