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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褚孟然也不是个没有决断的人,只郁闷了一会儿; 他就打起精神说:“与贺家正面对上实属不智; 事到如今也只能放弃韩月影了。你通知秦笙笙; 让她一定要抓紧贺青云,想办法进入贺家,尽量赢得贺家人的好感。”
只要秦笙笙在贺家立稳了脚,他以后何愁贺家不偏向他。那时候要让韩月影出来帮忙; 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杭白舟颔首应道:“是,属下这就去。”
他刚说完,门口忽然传来三道极有节奏的敲门声。
杭白舟愣了一下,飞快地走到门口,轻轻拉开门,外面的心腹连忙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等门再度关上后,杭白舟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忽然之间变得极其难看。
“怎么啦?”褚孟然瞥了他一眼。
杭白舟咬紧牙关,懊丧地说:“秦笙笙暴露了,她在普渡庵出了家。”
闻言,褚孟然讶异地抬起头:“普渡庵?”
杭白舟点头:“就是那个普渡庵。”
普渡庵最出名的地方有两点,一是太、祖的亲妹妹柳阳公主在那里出嫁,二是定下了一条极为苛刻的条件,一旦在那里出家,想还俗需无畏布施三年,足迹要遍布大江南北。
一个身娇体弱的女子,想要孤身一人在三年间走遍大江南北,这里面的艰险和困难足以令人望而生畏。就这一条,让普渡庵近百年来,竟无一人还俗的先例。
褚孟然讥诮一笑:“女人就是女人,遇到点事就退缩,连家仇都忘了,躲进寺庙里一辈子青灯古佛!”
杭白舟没说话,从秦笙笙选择出家开始,她就已经沦为了一颗弃子,不值得他们再浪费心力去关注她。
果然,褚孟然嘲讽了一句后,立即将她抛到脑后:“不用管她,你回去将你二人来往的痕迹都消除掉,最近一段时日,我们不要见面了,免得让贺家怀疑到我头上。”
杭白舟点头:“是。”
***
贺家这边,韩月影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发现自己与褚孟然的接触真的少得可怜,五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唯一涉及比较多的便是帮他摹图。其他的两次接触,也没说过任何特别的事情。
她如实说了后,贺坤钰紧蹙的眉眼一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想了想,说道:“你能将给他摹的几幅图再摹一遍吗?”
这对记忆力超强的韩月影来说并非什么难事,只是褚孟然前后让她摹了好几幅图,再摹一次,至少得需要几天时间。
她将这情况说明后,贺坤钰没催她:“没事,你慢慢摹,画好了,咱们看看再说。”
说完了正事,太阳也快落山了,天边的云朵被映得通红通红的。
贺夫人眼巴巴地看着韩月影,小心翼翼地问道:“小月,今天就在这里用晚饭好吗?”
韩月影不知该怎么面对她的热情和关心,求助地看向谢宁琛。
谢宁琛莞尔一笑,插话道:“今天太晚了,晚些时候就要宵禁了,不方便回去,改日再说吧。”
贺夫人很想说,晚了就留下住在府上,但对上韩月影低垂的头,她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看着面前这两个孩子,贺夫人眉心轻颦,还是殷殷劝道:“小月,我在城西有一处两进的院子,是我的陪嫁,只有两个老奴在那儿守着。你整日住在客栈,总是不大方便,这段时日还是到那边暂住吧,那院子一直空着,也是浪费。”
韩月影想拒绝,谢宁琛已经先她一步开了口:“那就麻烦贺伯母了,明日就搬家吧。”
听到谢宁琛替韩月影答应了,贺夫人立即喜笑颜开,兴奋地说:“我这吩咐人将那座院子收拾出来。”
贺坤钰脸上也浮现了出了喜色,只是他似乎不知道怎么跟韩月影相处,将人送到门口了,才干巴巴地嘱咐了一句:“缺什么尽管说,不要委屈了自己。”
韩月影点点头,正想感谢二人一番就看见贺青云大步往门口而来。
他神色冷峻,浑身充满了生人勿近的气息,与以往那个和气、温润、开朗的青年截然不同。只是短短几天,他似乎就跟换了个人一般。
韩月影下意识地往侧边退开,给他让出一条路。
贺青云大步走来,到了贺坤钰跟前,才停下脚步,恭敬地说:“父亲,儿子已经处理完了。”
贺坤钰没有问他怎么处理的,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贺青云顿了一下,拱手作了一揖,抛出一枚惊天炸雷:“父亲,儿子想去永陵县做县令,求父亲成全。”
中举后便有了做官的资格,只是没有门路者,想要外放做官也不是那么容易。但贺青云身为贺家子弟,这个要求并不难,尤其是永陵县是岭南以南的偏僻小县,山多地少,瘴气丛生,民族繁杂,没多少人愿意去这地方做官。
贺坤钰显然也吓了一跳,蹙眉看着他:“永陵县形势复杂,资源匮乏,想做出一番成绩并不容易,你可想清楚了?”
贺青云拱手道:“儿子想清楚了,这样的环境正好能磨炼儿子,求父亲成全。”
永陵县离京城有两三千里之遥,脱去了贺家的光环,他就只是一个最普通的读书人,一个穷得不能再穷的小县的县令。在那里,没有人会看在贺家的份上,帮助他,宽容他,甚至当地的士绅还会给他使绊子,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正好可以趁机锻炼他。
贺坤钰本来也有心想要磨炼一下这个儿子,见他主动提起,提醒了一句便没再阻止:“好,我明白了。”
听闻父亲答应,贺青云如释重负,侧头看着泪眼婆娑的贺夫人,安慰道:“娘,你不必担忧,儿子三年后就会回来。”
贺夫人抽了抽鼻子,到底没多说。她也清楚,自己的儿子被保护得太好,经历的事太少,还不足以撑起整个贺家。等他们夫妻老去,谁能庇护贺青云,谁能给小月撑腰?青云作为长子嫡孙,这是他必须走的路。
“嗯,回去吧。”贺夫人握紧他的手,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谢宁琛与韩月影远去的马车。
***
马车里,韩月影正在跟谢宁琛讲解永陵县的地理位置。
“你去过?”谢宁琛忽然出口打断了她。
永陵县实在太偏僻,太穷,反正他是没听说过。贺坤钰这种朝廷重臣知道不奇怪,可韩月影怎么会这么清楚?
韩月影摇头:“没有,我只是听说过那地方盛产荔枝,所以在地图上留意了一阵。”
荔枝这东西,因为保存运输不易,北方很少见,连许多大户人家都没吃过。谢宁琛瞅了韩月影一眼:“你喜欢?”
不然也不会记这么清楚了。
韩月影弯起月牙状的细眉,含笑说:“嗯,以前在蜀地吃过。”
好吧,他忘了,蜀地也产这玩意儿。
谢宁琛扬起眉,笑眯眯地说:“咱们下回去蜀地玩玩?正好我还没去过。”
现在她哪有心思去玩啊,而且蜀地离京城有上千里之遥,路途遥远,山路又难行,为了吃点荔枝,跑这么远真不值得。
“以后再说吧,你今天怎么答应让我搬到贺夫人的院子里去?”
谢宁琛摸了她的脑袋一下,糊弄道:“客栈里鱼龙混杂,地方又小,到底不如住在自家方便。你就先将就一下吧。”
他没说的是,贺夫人这是明晃晃的防着他呢。到底是孤男寡女,虽然没同居一室,但他拐着韩月影长期住在客栈,说出去也不好听。至于去住他家的院子,这就更不妥了,相较之下,还是住在贺夫人陪嫁的院子里比较好。
他说得似乎也有道理,韩月影没有深究。
回到客栈后,韩月影便投入到了摹图中。
第二日,搬家也是冯雨姐妹帮她收拾的,韩月影满脑子都是那几幅图。至于当初褚孟然让她默写的那本孤本,因为字太多,贺坤钰没让她再写,说是想办法将这本书借来一观。
日以继夜地画了两天,韩月影终于将几幅图都给画了出来。
谢宁琛派人通知了贺坤钰。
贺家夫妇来得很快,进来后,贺夫人就拉着韩月影嘘寒问暖。
贺坤钰则要理智得多,他先去看了这几幅图。
第一幅,他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端倪,放到了一边,又开始看第二幅图,同样只是一副普通的地势图,无甚稀奇的。
但当他拿到那副蜀地舆图时,贺坤钰脸上的神色一紧,唇线绷得直直的,目光如鹰隼,眨也不眨地盯着这幅图,从头到尾,一行一行地掠过,连细微的角落到没放过。
似乎察觉到他的郑重,这边,贺夫人也停止了寒暄,紧张地盯着他。
过了半晌,贺坤钰忽然招手叫来谢宁琛:“你看看这地方,还有这里……”
他连续在图上点了好几下,谢宁琛追随着他手指往图上瞧去,没过多久,谢宁琛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他抬起头,有些无奈地看着韩月影:“这完全是你画的?”
韩月影不明所以,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嗯,当初褚二公子那副蜀地图很多地方不准备,我便重新画了这一幅,在不少地方做了修正和补充。怎么,我画得不好吗?还是这幅舆图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见她茫然的样子,谢宁琛就知道她肯定不知道这幅摹绘舆图的异常。他把韩月影拉到桌前,面对着摊开的舆图,在贺坤钰刚才所指的几个地方点了点,然后说:“褚孟然那张舆图上是不是没这几处地方?”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什么问题?”韩月影有些忐忑,瞧谢宁琛他们的神色,似乎问题就出在这儿。
谢宁琛一拍额头,不知该笑她傻还是见识少。顿了一下,无奈地说:“问题大了,笨丫头,你知道这几处是什么吗?这是城防图,你将蜀地的城防图融入到了舆图中。”
韩月影弱弱地辩解:“我只是想让这幅图更详实一些,所以将几个重要的关隘也添了进去。”
“这种事情,她一个长在民间的小丫头不清楚其严重性也是正常的。”贺坤钰替韩月影辩解了一句,然后侧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