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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仪斜他一眼,手指擂主,舌头早已发僵:“倒……倒也未必。”
就在此时,台上那汉忽地脱下衣服,在凛冽的寒风里现出上身肌肉,拍着胸脯叫道:“哪位壮士上来一试?”
话音落处,那汉朝擂台上猛地连跺三脚,力道之大,竟将擂台震得剧烈抖动。观众齐声喝彩道:“好壮士,擂主就是你了!”
那汉将拳头擂在胸上,沿着台沿边走边跺脚,将台子震得哗哗直响,声如洪钟:“哪位壮士上来一试?”
众人皆为他的威势所震,无不后退数步,面面相觑。
张仪原与胖伙计站在最前面,后人这么一退,竟将他俩孤孤地抛在台边。胖伙计见状,急退几步,张仪却是浑然不觉,仍拿两只惺忪的醉眼望着那汉。
胖伙计急了,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袖:“账爷,退后一些!”
张仪却是猛然一挣,身子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回头生气地盯他一眼:“退什么退?”
观众皆被他的醉样引笑了,起哄道:“这位壮士,不退就上台呀!”
张仪当真挽挽袖子,作势上台。众人见他醉成那个样子,越发哄笑。
张仪两手扒住台沿,试着跳上台去,连试几次,都未成功,引得观众更是起劲,即使台上的擂主亦张开大嘴,乐不可支。
张仪朝手心唾了几口,运运气,两手按住台沿,朝上猛地一蹿,刚刚爬到台沿,胳膊肘儿却是一软,身子一晃,竟又跌下台来。
众人笑得更加厉害。
张仪从地上爬起,拍拍手,瞧瞧台子,转对胖伙计道:“嗨,我说胖伙计,今儿账爷喝高了点,来来来,且扶账爷上去,看账爷如……如何赢……赢他!”
胖伙计托住张仪的屁股,朝上一托,台上擂主也伸手相助,抓住张仪的一只手,轻轻一提,将他拖到台上。
张仪被壮汉拉到台上,身子连晃几晃,总算稳住。
台下起哄道:“这位壮士,上前打呀,将擂主踹下去,你就是姑爷了!”
“姑爷?”张仪似是不明白,走到台边,问胖伙计道,“账爷问你,何为姑爷?”
胖伙计伸开两手,朝他叫道:“账爷,莫要问了,你要下来,这就下来,有小的接着你呢!”
张仪连连摇头:“去去去,账爷既……既然上来,哪……哪有下……下去之理。”退后两步,摆开架势,拿眼瞄向擂主。
那汉后退一步,却不应战,只将两手袖起,两眼望着他,呵呵直乐:“你是账爷?”
“账爷怎么了?”
那汉哈哈笑道:“账爷是做账的,到这台上却是为何?”
“废……废话少……少说,账爷既然上来,就是打……打擂!”
“哈哈哈哈,”那汉又是几声长笑,“就你……也要打擂?”略一运气,全身筋骨格格直响,“说吧,你想怎样下台?”
张仪摆个姿势,身子又是一晃,揉揉眼睛,看一眼壮汉:“你……你是擂……擂主,就由你说!你想如何下台,在下随……随你!”
壮汉复笑起来:“还是随你吧,免得大伙儿说在下欺负你了!”
张仪微睁一双醉眼斜看一下壮汉,朝台下拱手道:“诸位听……听到了吗?擂主方才说,他……他要随……随在下,好好好,随在下就随在……在下!”转向那汉,“我们比试三场,谁赢两场,算是擂主,若是连输两场,就自己下台!”
那汉看一眼张仪的醉样,权当是逗乐子,笑道:“好好好,在下依你!”
张仪又道:“第一场,比……比力气!”
那汉听说是比力气,当下笑道:“好好好,在下依你!只是……这力气怎个比法?”
“掷物吧,谁掷得远,自是谁的力气大,你看如何?”
那汉笑道:“这个自然,掷物就掷物!说吧,掷什么?”
张仪从袖中摸了半晌,终于摸出他在鬼谷中自做的羽扇,从上面抽出一根羽毛,拿在手中:“就掷这个!”
众人见是掷一根羽毛,哄笑更响。
壮汉看看羽毛,愣怔一下,想反悔,却已有言在先,只好硬起头皮:“掷就掷!”
壮汉接过羽毛,朝空中拼力掷去。羽毛也怪,力气用得越大,掷得过高,愈是掷不远。那根羽毛经他这么一掷,非但没有远去,反倒在他的掌风带动下,连飘几飘,落在自己脚下。众人见那羽毛又飘回来,更是一番哄笑。
张仪走过去,趔趄一下,捡起羽毛,朝空中轻轻一抛,拿扇子一挥,一阵劲风拂去,羽毛飘飘荡荡,竟是落在一丈开外。
张仪回身,朝壮汉连连抱拳:“谢仁……仁兄承……承让!”
那汉嚷道:“你小子使诈,再比!”
张仪吃力地点头:“这……这个自……自然,说……说好比……比试三场,三……三局两胜!力气比过了,下一局比……比什么呢?”抓耳挠腮,似在寻思如何比试。
壮汉担心再上他的套,张口急道:“莫要想了,就跟刚才一样,实打!”
张仪略一思忖,点头道:“这个自然,打擂台,当然是要实打的。在下问你,若是实打,如何论断输赢?”
“谁到台下,谁就算输!”
“这就是说,无论打与不打,只要到台下,就算输了?”
那汉想也不想:“这个自然。”
张仪不假思索道:“何时算是开始?”
“在下是在打擂,早就开始了。”
张仪醉态可掬,挠挠头皮:“这个是了,在下喝多了。”
看到张仪醉成这个样子,观众无不哄笑。
那汉看看张仪,露出一身肌肉,摆出个姿势:“在下知你喝多了,让你三十拳。绝不还手,若是三十招之内,你将在下打到台下,就算在下输了!”
张仪连连拱手:“在下谢过了!”略顿一顿,摇头说道,“不过,‘算输’不能是输。打输才是输。”
那汉一怔:“好好好,就算是打输!”
张仪又道:“‘就算是打输’亦不能是输,打输才是真输。”
那汉被他弄蒙了,气得直翻白眼:“好好好,去掉那个‘算’字,真打真输!”
“这就是了!”张仪摆出架式,迈起醉步,绕他左转三圈,右转三圈,看得众人皆将心悬在嗓子眼里。
那汉更是急得上火:“你这账爷,快出拳呀!”
张仪却是打个趔趄,停住步子,歪头望着那汉。
那汉急道:“为何不打了?”
张仪瞧瞧台子,摇摇头,不屑地说:“把你打下这台,算不得本事。”
那汉怒道:“若依你说,如何才算本事?”
虽是冷天,张仪却似内中燥热,复从袖中摸出羽扇,连扇几扇,慢悠悠道:“我且问你,将人由高处打到低处难呢,还是将人由低处打到高处难?”
“这还用问,当然是由低处打到高处难!”
张仪指着擂台:“你要在下将你从这个台上打到台下,既然不难,自然不算本事。既然不算本事,在下为何要打?”
“那……”那汉怔道,“依你之见,如何才算本事?”
“将你从台下打到台上,方算本事。”
那汉被张仪这么七缠八绕,如坠云里雾里,整个晕头了:“好好好,我让你三十拳,你不打也就是了,该我打你了!”
张仪两手一袖:“你真有本事,就来打吧!”
那汉怔道:“你且说说,我该如何打你才见本事?”
张仪指着擂台:“当然也是将在下由台下打到台上!”
那汉走到台沿,伸头瞧瞧台子高低,又回眼看看张仪的块头,信心十足道:“打就打!我们这就下去!”
“一言为定!”张仪的酒劲显然又上来一些,身子连晃几下,用力稳住,手指台下道,“是……是你先下呢,还是在……在下先……先下?”
那汉烦了,大声嚷道:“连这你也饶舌!”纵身一跃,身子已是稳稳落于台下。那台足有一丈来高,众人见他落地连晃也不晃,干净利落,无不喝彩。
张仪依旧站在台上,眼睛望着那汉,将头连摇数摇。
那汉急了:“摇什么头,下来呀!”
“下去?”张仪似是不解,“在下为何下去?”
“咦?”那汉愣了,“你不下来,让我如何打你上台?”
“唉,”张仪又是一番摇头,轻叹一声,“你这人真是,比试三局,你已连输两局,还在嚷嚷打人!”
那汉怒道:“还没打呢,哪个输了?”
张仪眯缝两眼:“你我是在打擂台,在下在这台上,你呢,在这台下,”睁眼扫一下观众,“诸位说说,我们二人,是哪一个输了?”
观众至此方才明白,欢声鹊起。那人怒极,却待上台理论,擂台左侧早已转出两个管事人,举手对观众道:“诸位看客,今日擂台比武,结果已出!”转对张仪,揖道,“姑爷,请!”
“姑爷?”张仪酒劲又上一些,愣怔一下,点点头,“好好好,姑爷就姑爷!来来来,给姑爷上酒!”
张仪喝得实在太多,这又站在台上闹腾许久,酒劲全上来了,身子一软,歪倒于地,于昏昏沉沉中被人抬进一辆马车,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辚辚而去。
张仪再醒来时,已是翌日凌晨。
听到外面鸡叫,张仪探头望向窗子,却见四周黑乎乎的,并不见他看惯了的那扇窗子。张仪正自惊异,猛然发现自己一丝未挂,当下怔道:“咦,平日睡觉都穿衣服来着,昨儿竟……也罢,想是喝多了。”
张仪正自思忖,忽闻一股异香,连嗅几下,又是一怔:“何来香气扑鼻?”伸手一摸被子,又是一惊,因为所有的被褥质地柔软,全然不同于往日所盖。
张仪睁大眼睛,四下望去,模模糊糊看到自己处于一个陌生房间,躺在一架又宽又大的木榻上。张仪一怔,伸手去摸火石火绳,摸到的却是一只软乎乎的胳膊,掀开被子一看,与他同塌而眠的竟是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
张仪惊叫一声,本能地摸过被子裹住身子,退到榻沿,厉声责道:“你是何人?为何睡于此处?”
那女子正自熟睡,被他这一吵嚷,也醒转了,见张仪这副吃惊模样,扑哧一笑,光身子坐起来道:“夫君,你总算醒了。”
“夫君?”张仪大惊,后退一步,“何来夫君?”
那女子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