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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很忙-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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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被塞进铃铛里的绢书如出一辙的地方,在于上头小如虫蚁的一行又一行字。
他来不及看,有人敲响了柴门。

吕长真一直在等的人,是宋拂。可最终等来的人,却是当年他还是虞家子时,曾有过几面之缘的卢益。
最后一次见这位宫中首屈一指的大宦官,是什么时候?
吕长真想了想,好像是姑姑失踪前,他随父进宫探望姑姑,偶然遇上了来提皇帝赐宴的卢益。那时候的大宦官还是一副意气奋发的样子,而今,鬓发已染上了白霜,眼角多了许多皱纹,连神态都少了倨傲。

柴门并没有拴上。卢益敲响了门,得了回应便自己推开门走了进来。
吕长真就坐在屋内,敞开的房门清楚地能看到外来人走进院子时的每一个神色变化。
他看了看领头的卢益,道:“您老了。”

“是老了。一别十四年,小虞大人过得可好?”卢益行了行礼。许是早就得了叮嘱,随他一道进山的近侍们无一不是恭敬行礼。
“好,也不好。”吕长真语气冷淡,抬手拍了拍大腿,“没能如康王殿下的愿,只废了两条腿,留着一口气苟活于世。”

他倒是把话说得直白,卢益无奈苦笑。
原是早做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当年龙章凤姿的状元郎落到了只能依靠轮椅行动的地步。

“陛下请小虞大人进宫。大人可有什么要准备的东西,老奴让底下人帮着收拾,好一并带进宫中……”
“陛下要见我?”

“是。”卢益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整个屋子,“大人一直在山上,只怕还不知城中出了什么事。”
吕长真的确不知。
卢益想起连夜送进宫里的消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大人可还记得姜谬?”卢益一口一个“大人”,吕长真虽已提醒过他自己已是白身,但仍旧不改称呼,“姜谬死了,被人发现惨死在平康坊。”
吕长真记得那个姜谬,不过记忆不深,只知道是皇后的侄子。“他死了?被杀的?”
“是。死于非命。被发现的时候,一双眼睛都没了,但姜谬是一剑封喉,眼睛……许是单纯的报复。”

姜谬生前得罪的人太多,想要查他的死因,并不容易。可姜家人执意要查,甚至还闹进了宫里……
“据探子说,康王因此事,与皇后发生了冲突。”
“然而今早,康王进宫,求见陛下,请求陛下允许太子——监国。”

太子……监国?
吕长真蓦地抬首。
“太子监国,即是太子代行朝政。陛下如今身体已不适到此等地步了吗?”

卢益屏退身后众人,待无人后,忽的长长掬礼:“大人,陛下也正因为此,才想请大人进宫。”
他顿了顿:“陛下……他中了毒,只怕撑不了多少年了。”






第67章 空门
姜谬的死,虽奇怪了些,可思及其为人,但凡有过耳闻者,都只觉得理该送他六个字——自作孽不可活。
可姜家人不这么想。
姜家有子数人,对姜谬尤为宠爱。姜谬之死,姜家非要闹出个名堂来。如此倒也罢,偏偏姜家人自认如今的皇后出身姜家,素来自视甚高,竟是连夜硬要闯宫,请皇帝主持公道。

当夜,皇帝雷霆大怒,永安城中两县县令皆被怒斥,负责城中警卫的武侯及金吾卫也接连吃了挂落。
姜家自以为得皇帝重视,不想龙颜还未见到,却是被天子近卫抓住姜谬之父,狠狠行了一顿杖刑。
美其名曰,子不教父之过。

姜家人狼狈地抬着姜谬之父出宫,宫里众人心中畅快,却也个个缩起脖子,不敢招惹是非,惹得皇帝再发雷霆之怒。
不想,难得露一次脸的皇帝却很快被请求太子监国的康王,气得坐上御驾,返回了寝宫。
很快,几名御医被急召入宫中。
吕长真随卢益入皇帝寝宫时,御医们尚且还未离开。
而皇后,则被宦官们拦在了寝宫门外。

“陛下有恙,实不便见娘娘。娘娘还是暂且回宫吧,待陛下传召,奴婢当报知娘娘。”
皇后满脸怒火,却也心知皇帝说一不二的性子,知晓自己此时不能硬闯,只好强压怒火,转身离去。
卢益带着吕长真等人躬身立在阶下,皇后从旁走过时,看也不看他们,径直往前。待皇后行远,他们这才入了寝宫内殿。

殿内,未点香,苦涩的药味因紧闭的门窗,难以飘散。
御医们围拢在桌前,正焦头烂额地商量着药方。而皇帝,靠坐在龙床上,正闭着眼口述着什么,两个宦官在旁执笔快速地写着。
皇帝的年纪并不大,可大病一场后,两鬓已然斑白,人也瘦削了不少。他虽然闭着眼,可眼眶凹陷,眼底青黑,分明是久病之相。
吕长真忽就觉得,卢益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陛下。”
睁眼见卢益带着人归来,皇帝挥手命众人退下。
“来了?”
“回陛下,老奴接小虞大人进宫了。”

皇帝中毒后,旧病复发,御医们虽想尽了办法,可开的药方子换了一副又一副,仍是不见有什么大的起色。
望着皇帝毫无血色的脸,卢益眼眶一红,差点哽咽。
皇帝微微颔首,看向坐在轮椅上被推进内殿的吕长真,恍然间似乎又看到了当年屡番谏言的虞邈。
“你……越发长得像你父亲了。”

提及被冤杀的父亲,吕长真眉间便是一皱。他不愿听到父亲被人轻易提起,更不愿看到,这个人会是下令将虞家满门抄斩的皇帝。
也许是吕长真脸上不悦的神色太过明显,皇帝想要再提虞邈,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吕长真的双腿,缓缓挪开了视线。

“还请陛下恕罪,草民腿脚不便,无法……”
“不必。”
皇帝虚抬起手,说话略有些含糊。
“谢陛下。”
“文行,可知朕为何召你进宫?”
“回陛下,草民不知。”

皇帝咳嗽两声。吕长真虽被困轮椅之上,可他言语间的举止,丝毫不觉行动不便,如果……如果没有当年虞家的事,如果没有萧子鱼的恶行,他的状元之才如何能受困于此。
“朕,受到了二娘送来的绢书。”
吕长真蓦地抬头,面颊紧绷,怒容难掩。
“朕认得出,那是你父亲的笔迹。”

“陛下……”吕长真紧紧握着轮椅扶手,手背因用力浮起青筋。
皇帝抬起手,卢益知机,立刻退到门口,留意其殿门外的情况。
“朕,有一事,有求于你。”
“朕,希望你能为太子讲学。”

吕长真看他。
以康王如今的野心,即便太子尚能学好,只怕也无能为力与康王抗争。他不明白,皇帝为何这时候还要为太子谋划。

许是看出了吕长真的诧异,皇帝忽的笑了笑,淡淡地说。
“朕何时说过,朕要你讲学的,是现在这位太子?”

*****
黄昏临近,桓桁看着仆役给桓岫换完药,问道:“要走?”
“得送她回家。不然家里人会担心。”
桓桁起身,跟着走到庭院中,看了看天色,回身道:“明日再走吧。天色不早,就是出了城,城门一关,你也回不来了。”

桓岫摇头。
他是想再留一晚,不管怎样,再养一养宋拂身上的伤总是好的。可惜,宋拂留不住,一心盼着早些回去,他便也歇了心思,只想先送她回家,余下的事再另做打算。
桓桁不去再留,兄弟二人随即便往内院走。

“……你是个天生后生,曾占风流性……我看这些花阴月影,凄凄冷冷,朝他孤另,照奴孤另……”
内院厢房内,咿咿呀呀,传来女子温婉的唱腔。许是正唱得兴起,没人注意到兄弟俩已站在了院子里。
那是,宋拂偶尔会哼的一支曲。

桓岫原先一直以为,她是在离开桓府后才学会了这支曲,后来午夜梦回间,他才恍然回忆起,是自己曾在临殷带她听过这么一出戏。之后,断断续续间,他也曾听她哼唱过,只是时间长了,便也渐渐忘记了。
他想起成亲后,他带着宋拂回永安。那些在桓府里的日子里,他无数次听到她开口,轻声低吟。
而后,最后一次听她唱这一出戏,似乎,是在她离开前的那一晚。

他因为固执,认定了宋拂与自己的亲事,被父亲家法伺候,趴在床上养伤。宋拂就蹲在床边,拿着帕子,一点一点给他擦汗。
那时他伤得很重,几近丢了这条性命,大夫叮嘱过不能睡去生怕一睡不醒。她就忍着眼泪,站在床边,移动身形,微展手势,唱起了这一支《玉簪记》。
她唱“金朝两下轻离别,一夜相思枕上看”,声音婉转低回。他记不得当时唱了多久,只记得那日屋外阳光暖暖地洒在屋里,也披挂在她的身上。
她置身其中,如金衣加身,意外的叫人移不开眼睛。

他到底还是累了,眼皮沉沉的耷拉下来。耳畔,她唱到“明月照孤馆,泪落知多少”,后面是什么,他全然听不到了。
那时候,他只想着,就睡一会儿,醒来后他去求父亲,求陛下,谋一个外派的官职,他带着他的小姑娘走,去过自己的生活。
那时候,他隐隐看到了她的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带着忧伤的笑。
以为,那只是她心疼自己挨了家法。

却没想到,睁开眼后,他的身边空无一人。
他再度,失去了他的姑娘。

桓桁愣了一愣。这声音他记得是公主身边一个小婢女的。见桓岫面色悲苦,心知他这是又想到了些什么,桓桁忙出声道:“你与弟妹的婚事,若有机会,最好再办上一场。”
桓岫回过神来,却是看向已得了通禀,正与公主一道走出屋子的宋拂,面上恢复常色:“我会的。”
桓桁颔首:“你们的婚事,父亲与我都会全力支持。母亲虽不情愿,可也碍不了什么事。实在不喜,就学我这般,少回几趟家,也不至于让妻子受了委屈。”

桓桁不是没想过让袁氏接受寿光公主,但袁氏满心埋怨,不喜公主至今无孕。可公主的身份在那儿摆着,袁氏不能数落她,只能态度冷漠。时间久了,心思敏感的公主便忍不住偷偷落泪。
两害相遇取其轻。
他舍不得妻子难过,又不能怨恨母亲,索性住进公主府,少些时间回家。这事,无可厚非。他现在也只能这么教桓岫。

桓桁话罢,忽有提起桓峥来:“三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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