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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面面相觑。
赵眘眯起眼睛:“这大车……”
“很像战场上金国人驱使的战车。”岳北幽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神色并不好地接口。
赵眘凝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两虽未见过那战车,但听归来的士兵们描述,和眼前这架大车有几分相似。
周梨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他们在找一样不存在的东西。”忽然,一个声音冷淙淙地从她脖子后面响起,周梨凛然回头。
鲁有风站在他们身后,负了一只手,嘴角嘲讽地向上勾。
江重雪猜测道:“千机图?”
鲁有风点头。
周梨皱眉:“你就这样让他们找吗?”
鲁有风苍白地笑了笑,虚弱而无力,好像眼前发生的事他没有办法阻止,也不在他的掌控中,“他们想要找,就让他们去找。反正他们也已找过许多次了。这一次若再找不到,他们也该死心了。”
“这是鲁家,而你是鲁家的家主,”江重雪抱着双臂,冷傲地看他,“你身为鲁家家主,就任由这些人拆了鲁家吗?”
“鲁家?”鲁有风低头轻笑了几声,“鲁家是什么?很多年前开始,就已经没有鲁家了。鲁家早已名存实亡,我这个鲁家家主,不过就是个笑话。”
鲁有风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走到长廊上时,楚墨白忽然在他背后插嘴问道:“千机图真的是不存在的吗?”
楚墨白慢慢回过头,看到鲁有风瞬间僵硬的背影。
鲁有风始终没有转过身来,他在轻微地颤抖,极力抑制着什么。
楚墨白平静的眼睛里亮起了一丝锋芒,很快消失,然后,他冲着鲁有风的背影说了两个字:“很好。”
是什么很好?
楚墨白的语气里,隐隐带着一种赞赏。
鲁有风听得出来,嘴角自嘲的弧度勾得更深。
就好像他们打了个只有彼此心照不宣的哑谜,鲁有风继续往前走,而楚墨白直到他走远了,才放开了目光。
第81章 强拆
对整座机关城的全面搜查从这一天开始了。
梅影几乎从早到晚; 昼夜不息地在寻找千机图; 每时每刻都能听到敲打轰隆之声。
他们查找得极为细心,几乎把每间屋子的每块瓦片; 每块石头都砸碎了,甚至,掘地三尺; 连地底都不放过。
而且; 梅影不止在鲁家找,他们的目标是整座机关城。
再这么找下去,机关城就要被他们给强行拆了。
这座机关城早已凋零破败得像鬼城一样; 再经受一遍如此暴力的对待,恐怕就真要变成一片废墟了。
鲁有风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即便有也咽回肚子里,不敢吭声。
周梨看他倒没有一点难受的意思; 自己的家被拆了,他反而显得比以前要轻松许多,好像他在等着梅影做完这一切; 然后就可以解脱了。
大家每天晚上睡不好觉,皆是习武之人; 本身就比常人警觉,更莫说是这么大的动静; 叮叮当当直搅得心神不宁。
周梨起初还在屋子里敛神打坐,后来实在心烦意乱,便跑去找江重雪说话。
谁知江重雪站在一堆破墙坏瓦前歪头伫立; 她惊讶地走过去一看,“你的屋子……”
“拆了。”江重雪耸耸肩,把金错刀往肩上一扛,“走吧。”
“去哪儿?”
“下棋。”
于是两个人端着棋盘去找赵眘和岳北幽弈棋,这一下便是从晚到早,及至第二日正午。
饭也停了,没人请他们去吃饭。
江重雪让了位置给周梨,自己转悠到外面去觅食。
小半个时辰后归来,周梨已被赵眘大杀四方,一手臭棋输得惨烈无比,她鼻子轻嗅了几下,闻到了香味。
江重雪神奇地带回了一些食物,还有一壶没有毒的茶,四人充饥之后,也不管外面如何翻天覆地,照旧下棋不误。
直到第三天一大早,梅影开始动手拆赵眘的屋子,他们只能转移阵地。
反正鲁家多的是客房,随意选一间就是。
谁知梅影的强拆行动越来越迅速,才四五天下来,整个鲁家和鲁家外的机关城都被拆了大半,最终,几人无处立足,皆被逼到了前厅,就连鲁有风都扶着母亲来这里躲避,还有那个府中唯一的老奴。
于是这前厅仿佛成了海中孤岛,鲁有风每天只和那老奴一人说话,要么在照顾母亲,要么一个人站在门前,眺望这片快要成为废墟的鲁家,神色意味不明。
周梨有时想从他脸上看到一点痛惜之色,但永远只有虚无和空洞,就好像一个人被折磨久了,他已经麻木,感觉不到痛了。
而鲁夫人则更安静,一言不发,目光始终低垂,要她喝水便喝水,要她吃东西便吃东西,完全是傀儡一般。
鲁家上百年的基业,这座曾经让整个武林都莫敢小觑的机关城,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终结的。
他们没有机会看到鲁家的兴起,却看到了鲁家的灭亡。
“可想好下一步棋如何下了吗?”赵眘捻着一颗棋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棋盘。
他指的当然不是真的下棋,而是指此间之事。
江重雪笑了笑,道:“既来之,则安之。”
赵眘摇头,“我看安不了多久了。”
江重雪同意。
赵眘抬头看他,知道了他并无离开的打算,看来他是要待到最后一刻了。
正好与他不谋而合,自从那天看到那架巨车之后,他便也想探出鲁家真正的秘密。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连下了好多天的暴雨在前日就停了,但天仍旧阴沉,乌云压顶,阳光怎么也照不出来。
过了半晌,赵眘说:“今日是我到机关城的第六日。”
周梨一盘算,他比她早到一天。
赵眘道:“其实这次来机关城的并非我和阿幽,阿幽部下十八人,此刻正在机关城外候命。我与他们说过,若第七日我未归去,他们便会来机关城寻我。”
赵眘是建王殿下,岳北幽是朝廷命官,这次想来是寻了个借口,欺瞒了皇帝,这才从临安千里迢迢赶到机关城。那十八人应该是岳北幽的亲信。
江重雪静静地想,赵眘和岳北幽必定是要在指定的期限内回去,不然他的行踪就会露馅。
“不需要到第七日,”江重雪回头凝望外头,“我想今晚就该结束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猛地闭上了嘴。
楚墨白踏步进来,紧接着,洛小花和那胖瘦二人依次而入。
最后,未染也进来了,慢悠悠地提着两只大布袋,把它们放在了桌子上。
洛小花刚一坐下就喊累,抡着拳头给自己捶腿敲背,大声抱怨这真不是人干的活儿,胖瘦二人也是气喘吁吁,只有未染和楚墨白看上去最悠闲,一滴汗也没出。
周梨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
外面的梅影门人正在做收尾工作,看来江重雪料对了,这一切今晚就会结束。
只是这楚墨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些日子以来,她看着楚墨白和洛小花他们同进同出,形影不离,那画面异常古怪。
楚墨白脸色一片淡然,像毫无波澜的死水一样。
周梨觉得哪里不对,过了一会儿她才想通,楚墨白身上失掉了一种锋芒。
楚墨白向来不爱说话,模样是永远的清冷淡漠,但这冷淡里实则有他自己难以掩饰的锋芒,如果说江重雪身上的锋芒如朱砂一样浓郁,楚墨白便是高山之雪。
可是,现在的楚墨白却只是一潭死水,那种盈透发光的锐意,从他身上消失不见了。
“各位,”未染说话了,她翘着腿,手肘搁在一旁的桌子上,黑袍一直遮掩到她脖子,隐约露出漂亮的脖颈线条,“机关城已成废墟,你们还不走,是想在这里当孤魂野鬼吗?”
江重雪冷笑道:“我们来也好,去也罢,都随我们的意,不是你说了算的。你连鲁家的人都不是,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在这里发号施令。”
未染脸色一变,尚未发作,洛小花反应比她还快,蹭得跳起来,拿浮一大白气势汹汹地指着江江重雪。
洛小花虽然看江重雪很顺眼,很愿意与他打架 ,但这世上还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他面前对未染出言不逊的,他迫不及待地要替她教训江重雪。
江重雪最见不得有人指着他,当即和洛小花一起跳起来,他尤其看不惯洛小花那副忠心不二的样子,简直像这女人养的一条狗。
明明武功一流,品性也绝非阴鸷之辈,这样的人为什么偏要和梅影同流合污呢。
江重雪生气地举起金错刀挡下了迎面刺来的浮一大白。
周梨长剑出鞘,正准备助阵,一道寒光耀进她眼睛里,她微微启合了一下眼皮,叮的一声,却邪撞上了对面的兵器,她看到许久不见的朔月剑照样清冷孤傲,是楚墨白挡在了她面前。
顷刻间厅中四人挥过刀光剑影,洒了旁人满眼。
赵眘和岳北幽按兵不动,鲁有风扶着娘亲退到一角。
倒是那胖瘦二人坐在椅子里,厅中发生了什么,他们好像一点也不想去管。
周梨手掌在一张椅背上一撑,整个人向后翻腾跃到西北角,和楚墨白对了几招后,她眼里浮起不可思议,逼视着楚墨白好像他做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楚墨白一剑袭来,她偷了个空子避开,同时低声道:“坏字经?”
楚墨白许久不露声色的一张脸终于牵动起眉梢,手腕稍稍一顿。
周梨趁机将剑尖向他挑去,同时古怪地问他:“为什么你会使坏字经?你的春风渡呢?”
话音未落,场中洛小花的声音几乎与她交叠而起,只不过音量比她大了许多,震得满厅的人都听得清楚,洛小花道:“你怎么会春风渡的?!”
这话大声问完,楚墨白蓦地转头。
几人皆停手,厅中所有人都像被定了身法,一动不动。
江重雪不屑答他,只哼了哼,故意要气洛小花。
春风渡温和绵长,伤人与无形,绝不会有人认错。
洛小花咬牙切齿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