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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立时分成两股,一股传令全城戒备,一股下到废墟里搜寻尸骸。
木迦南带着僧侣走进废墟,堵在石室之前,为室内滞留的奴工们张开了防护的臂膀。但凡有散兵摸索过来,想杀人泄愤,他便端起宣政院佥院的声威,将那些人喝退。
无论何时何地,活佛之光耀、影响力,不曾退散半分。
僧侣们诵读经文,为亡灵们超度。
礼殿外的白石街上,一左一右对峙着两派人。
冷双成敛袖静立,任风吹过衣襟。
一直秉着休养名义未现身的简苍从城头走来,用夹袄掩着身子,站在了冷双成的后边,轻轻说:“城外北山外已燃狼烟,相信不用多久,就会有援兵到来。”
苍城之外的北方,是幽州谢家的地盘。
冷双成回苍城之前,与秋叶约定,礼祭日送他一份大礼,作为回报,他需调派全部的火骑军赶来接应。
秋叶猜测,她想亲手解救奴工,因而遂了她的意,传令骁勇善战的火骑军全数出动。
他从未想将她置于危险之地,只是抵不住她一次次的央求,才一步步退让了下去。
以他所见,不如她的意愿,她势必不会安分回到他身边。
冷双成体恤秋叶的心意,从来不敢告诉他,炸掉礼殿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她只向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借用简苍的工匠技艺,挖出石室,将奴工封存进去,自行先避开了战乱。待他打下了苍城,就能全数救他们出来。
秋叶如约发兵,冷双成依计行事。
萧拓手持逆天,细细看着冷双成如水的眉目,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要与你对战。”
冷双成屈膝行礼:“多谢小侯爷多日的照顾,其他挂念,无需再提。”
简苍冷冷喝问:“萧政去了哪里?”
萧拓冷然:“只我心拙,一味轻信初一,萧政却是个明白人,早就做了打算。”
简苍继续套话:“什么打算?”
萧拓不怕告诉她:“萧政始终对初一抱有戒心,总觉得她会在暗中做一些手段,因而先离开了苍城,去上京调兵以策后变。”
他轻轻一笑:“你不知道,初一炸断礼殿,活埋皇亲重臣,实则给了萧政一个天大的机会。”
简苍仔细想了想,突然脸色一紧。
冷双成虽是默不作声,却比简苍先一步想明白事理。
以萧政勃勃野心来看,他极有可能会抓住机会,先带兵侵入宫廷,假借传丧之名,趁乱夺取了国政大权。
因一干皇亲、重臣悉数殒命,残留下来的人,都比不上他的北枢密院使的出身。
同时,她们也明白了,萧政善待耶律家小姐的原因。
耶律家是辽国显贵之一,在南枢密院享有重誉,若是朝政出了动荡,两院一相合,可使支持力大为偏向萧政一方。
冷双成微微一笑:“能助侯爷一步登天,也是一件喜事,我无怨悔,只求侯爷走得高些,再拉他下来时,就让他摔得身痛。”
萧拓轻叹:“我以前怎未瞧出,你竟是这样的心肠。”
冷双成行礼:“道不同不相为谋,无以寄托寸心,因而说不出柔情蜜语,小侯爷需体谅则个。”
萧拓默然一下:“我说不过你。”
她微微一笑:“那打得过么?”
他抬眼去看她,还未来得及应答,她在嘴角噙着笑,依然显得那般温和,突然一掠身形,掠刀攻了过来!
萧拓暗啐:“小妮子,狡猾得紧。”架起逆天挡了她的一记璀璨光影。
他的手劲只恢复了四成,恃着逆天的便利,不至于在她的偷袭下落败。
可是冷双成已经下了狠心,一定要撕开一道缺口,将奴工们送出城去。
她的主意很简单,活捉萧拓,逼迫城内守军退让。
守兵们本来遭遇礼殿倾塌显贵殒命的变故,个个慌了神,未曾想,萧拓站了出来,铁面冷声,如同萧政一般发号施令:“今日便是尔等立功之时,速去城门防守,杀敌即可受赏!”
散乱的军心在他的喝令下,逐渐摆正了过来。
看到这般光景,冷双成就知道,萧政果然培养出了第二个军侯,其果决之心,不逊于色。
她想着,如今之计,最好抓住萧拓。
简苍站在场外帮忙扰乱萧拓心神,问道:“萧政何时离开苍城?”
萧拓忙于应战,不答。
简苍豁了出去,又清亮叫道:“难道整日对我施以温存的男人,是小侯爷?”
萧拓不得不分神答道:“王妃勿要毁我名声。”
“那你告诉我,他到底是哪天离城的?”
“五日前。”
简苍由此确信,为奴工求情后的几日,她所见到的萧政,果然不是本尊。既然他不在城里,她就没有一丝的拘束心,想出了一个帮助冷双成退敌的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 鞠躬感谢支持了V章和打赏的妹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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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分离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冷双成手持短刃,近身攻击萧拓,招式迅若风云,扬起一片璀璨的光影。她的每次转身,都近在眼前,发梢送来的缥缈冷香,真真切切送到萧拓鼻端,他只觉前后左右都是她,碎成了入耳的呼吸、眼角的浮影、手边抓不住的冷雾,直到最后,他只能向后退去,再也不能朝她迈出一步。
萧拓知道,自己一定赢不了她,无论是从武功还是心情上,均要甘拜下风。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她一样,长久盘旋在记忆中,不可抹去。
萧拓痛恨在不知冷双成的真实姓名下,就对她产生了深深的依赖心。他眷恋她,想将她留在身边,哪怕明知她浮荡在外,不肯轻易在任意一处落脚。
初一,一个简单至极的名字,直接道出了她不事雕琢的内心。
“初一。”在打斗的间隙,萧拓忍不住喃喃念了一声。
他看见她掠眉望了过来,目光里没有惊异,只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她的刀法很快,带着月华般的流纱光影,尽数砍在逆天枪身上,直逼得他节节后退。
萧拓还未做好与冷双成争斗的准备,哪怕她已暴露出了真实的面容,将辽国一众皇亲国戚砸死在礼殿下。
他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法,但他相信,能出奇法聚集简苍、木迦南、八千奴工而不生叛乱的人,一定就是她。
因他的一颗心,也在不知不觉之间被她收走。
萧拓了解她的为人,对敌对亲,悉数持礼而不咄咄相逼。他不知为何会走到今天这种局面,能让她放下礼节和往日情谊,让她冷了眉眼、挟着一身杀气攻向了自己。
他想起了她最后一次来探他,请求他为奴工说情,救援众多性命。
他是怎样答复的?
他不仅婉言拒绝了她,还对她无情说出,殉葬仪制如此,凭她个人之力,不能改变什么。
但是很快的,她就让他知道,以个人之力,能做些什么事情。
她从来不喜欢说教,只用行动来告诉他,光是顾虑困难而不付出努力,无疑是可笑之事。
他终于明白了,他与她之间的差别。就像是明明持刀动枪胶合在一起,气息萦绕在四周,却又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冷双成救出了八千奴工,将他们安置在地宫里,等待下一步的机会。
城外狼烟起,十万幽州火骑汹汹来袭。
萧拓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他要护城,为自己的家国而战,也要顾全她的心意,将众多的性命放出去。
如今的功力只有四成,想抵挡住她的进攻,也非易事。
不如顺水推舟。
冷双成一招“抽刀断水”掠向萧拓的双手,刀锋带着一股寒凉之气,逼得萧拓撤枪。□□脱手后,他没再抵挡,任凭锋利的气息割开了他的衣袖,划出一道血迹。
左臂噬咬的伤口上,又新添了赤红的伤痕。
冷双成认了出来,那是她寒毒发作时,失去了心智一口咬上了他的左小臂而留下的旧伤。
如今的他,眉眼不见任何怿色,哪怕临阵对峙,她与他已成为敌对方。
冷双成暗叹一口气,终究将刀架上了萧拓的脖颈,用手扳住了他的肩膀,对着周围的守兵冷冷喝道:“不想你家侯爷丢命,就快些让开路!”
守兵通过方才一场打斗,已经分清,遭敌挟制的侯爷是哪一位。他们大多是萧政的心腹骑兵,眼见事发突然,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一半人想趁机立功,阻断她们的去路;一半人顾虑萧拓的性命,想先保住眼前的这位,以免萧政回来后追究责任。人心既是不齐,行动上就难免分出两派,大约千数人退向了外围,而另有一千人跟了过来。
萧拓抬眼朝蠢蠢欲动的骑兵望去,喝道:“还敢反了不成?都退下去!”
跟随的骑兵稍稍止步。
简苍走上前,取过冷双成的菱花刀,继续冷气森森地抵在萧拓脖颈处,稍稍一动,拉出了一道血口子,才对骑兵说:“萧政所关心的人,不过是二公子和耶律小姐。你们胆敢再跟过来,我就亲手杀了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冷双成听出了眉目,猛一细想,简苍是在提醒自己,要去执行备选的计划。她们都未料到,萧政并不在城内,昨晚商议时,只将抓人质作胁迫、炸开地宫外墙两项当成了下乘方法。
回过神后,冷双成连忙展开身形,从人缝中穿插出去,如一缕轻烟飘去了侯府。
时值动荡,侯府守卫锐减,去了前城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