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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不出来。
姚郑钧见到苏绣时便是这个样子,吓得好半天忘记言语。等苏绣走过,他才追上前去:“苏绣。”
苏绣停下来,看着姚郑钧,目光没有焦距,只是看。
姚郑钧的目光向下移了移,却没有多问,只说:“外面风凉,我们进屋说话。”
苏绣只模糊见着眼前一个白色的影子,脑袋嗡嗡作响,身子越来越轻。胸中一股气流上 涌,苏绣最后只觉得口中腥甜,再没了意识。
姚郑钧见苏绣直直向自己倒来,急忙伸出手搂着苏绣的腰。便看见苏绣嘴角缓缓流出的血,顾不了许多,拦腰抱起昏迷的苏绣放进车后座。
姚郑钧从驾驶位向后看了看苏绣没有血色的脸,缓缓发动引擎驶出征远。
征远校门口的雕花门栏边已经多了警哨,重设一道关卡,严格把关出入人员。姚郑钧远远看了一眼,镇定的开过去。
那带头的警卫,看见姚郑钧便笑了笑,走到车窗边,“姚先生也来了,是来看参谋长的吧?”
姚郑钧应了一声又抬眼看着排在关卡前面的一队人。
那警卫立刻说:“上面才下的命令这就戒严了。”见姚郑钧皱眉,便立刻会意道:“姚先生等一会,我去交代一声。”
姚郑钧客套的说:“麻烦你了。”
那警卫眉开眼笑的过去了,不一会挡在前面的横栏扬了起来。
出了征远,除了一条宽敞的林荫道,周围都是空旷的草地。凉风嗖嗖窜进来,姚郑钧觉得微微有些烦躁,扭头看了苏绣一眼,毫无生气。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想起那几页薄薄的纸,白底黑字分分明明,犀利的笔锋依然遒劲有力。这些年发生的事情陡然都清晰起来,原来,竟是这么荒唐的桥段。
姚郑钧紧紧握住方向盘,胸口一滞,她其实早就不在了。
待姚郑钧回过神,两旁的树荫到了尽头,陡然从树荫下开过来一辆轿车。竟似直直冲了过来,姚郑钧惊骇之下立刻猛踩刹车。
尖锐的摩擦声,姚郑钧身子向前倾倒。抬头便看见一辆车蛮横的斜在路中间。
因为逆光,姚郑钧只隐隐看见一个影子。车里似乎一阵躁动,发出轻微的响声,好一会才静了下来。车门打开,一个人走了下来。
姚郑钧看清来人,疑惑道:“方仲?”
方仲却是朝车内看了看,遮遮掩掩,最后只说:“记得走临清路。”
姚郑钧应声:“嗯。”方仲又看了他一眼,催道:“早些走,不然一会就麻烦了。”说完像似自觉失言闭了嘴。
发动车子,经过方仲的车时,姚郑钧明显感觉到车内似乎又是一阵响动。
明明不止一个人,姚郑钧恍惚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后视镜那辆车还是没走。方仲守在车门边望着这个方向。
直到慢慢看不见了,这时姚郑钧听到苏绣轻轻哼了一声,微微若若,有些像呜咽。
姚郑钧轻轻喊:“苏绣?”
后面却没了动静。
姚郑钧怔了怔,没再说话。
二一此情无计
明亮的落地窗,乳白色的窗帘随着微风起起落落,阳台是黑色镂花栏杆。别致优雅的欧式风格,应该是她欣赏的。
园子里有一个小池塘,嫩粉色大朵大朵的睡莲静静躺着,花瓣上闪着稀薄的光晕。远处青油油的田埂纵横阡陌,一派田园风光。这样的恬静应该是她所希望的。
苏绣怔怔看着,丝毫不觉得欢愉。脑子里空的只有那封信的内容反反复复浮现。
“郑钧吾儿: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不在多时。为父心里这件事终于可以重见天日。
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苏湘绣的事情终究不能就这么完了。她看着我的眼神恶狠狠的麻木,那些拙劣的小伎俩,我都可以视而不见。那一点点计量的慢性毒药却让我陡然惊悚,她居然真的是想置我于死地。
看到这里,郑钧,你该能猜到八分。
前几年苏湘绣并没有出国。她死了。这事怪不得可语,是我做了刽子手。可语是个好孩子,只是用情太深,偏偏又用到不该用的人身上。说来,你幼年不在我身边,可语却是我看着长大的,待之如亲子。她对谁都蛮横任性,唯独对你事事顺从。你初来靖平,自闭沉闷。也只有她会孜孜不倦跟着你,不厌其烦的开导你。
可惜,你们无夫妻之缘。她也这么早早的去了……
苏绣的事情你也万万怪不得我。诱得藤佑谨失魂落魄,藤家颜面无存,可语抑郁而终。心机深沉,手腕狠绝,此人留不得,不然定是后患无疑。
千日散只要不以药催,毒性只会缓慢发作,去的也安详。
苏湘绣的墓碑尚在靖平,地址附上,为父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
果然只是雕虫小技,本来早就想过姚弈天不可能毫无察觉。但是还是没料到他只是自然死亡,而自己却赔上五年的时间。
苏绣没有觉得不甘心,甚至都快忘记当初怨深似海的感觉了。
听到上楼的脚步声,苏绣转身去开门。
“小姐,少爷来了,叫您下去吃早餐。”乌玛甜甜道,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
苏绣微微点了头便跟着她下楼。
姚郑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端着一份报纸抬头看她,“今天气色好多了。”
苏绣盯着那份报纸看了一会,没说话,只是走到桌子旁拉开椅子坐下。姚郑钧只弯了弯嘴角,然后把报纸折好也走过去。
姚郑钧给苏绣倒了一杯牛奶,又把面包推到她面前,只看着苏绣道:“你预备一直这么不理我么?”
苏绣鼻子里哼了一声。
姚郑钧却扑哧没忍住笑了出来,闷闷笑了几声。
苏绣脸色缓和一些,因为觉得这些年过去了,实在也没理由对姚郑钧埋怨些什么。可是一直以为自己不久于人世,一直那么刻薄的对自己,那么凉薄的对藤佑谨,总觉得是待他好。到底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就像一个身患恶疾的富翁,早早安排了后事,捐出了财富。到最后却发现他居然还可以活很多年,然而已经是一贫如洗,孤家寡人。
拱手让人的东西,叫他如何开口再要回?要回也只是物是人非。
“我和乌玛已经差不多配出解药了,不过还是需要服用一些日子,毕竟你也拖了这么久了。不是一时半会好得了的。”姚郑钧从乌玛手中接过药放在桌上。
苏绣端起碗喝下,比前几次还要更苦一些。
姚郑钧见她喝完,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推开椅子似要起身。
苏绣看着他嘴唇动了动,犹豫好一会,还是抿紧了双唇。姚郑钧站起来,看了她一眼,“我先走了,商行那边最近比较忙。有什么事就打电话到商行找我。”
姚郑钧转身朝大门走,手刚握上把手,身后传来苏绣的声音,细如蚊嘤。
“昨天看报纸上写征远校务重整的公告,学校里已经全部都换了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绣说完抬头正撞上姚郑钧的目光,静静看着她,眉心微微舒展,“早就等着你问了。”言毕转过身,“傅易那边突然起了内讧,几乎是带动了司令帐下大部分的军力。藤佑谨趁乱袭击,一举得胜。傅易不知去向,绥北来公文昭告天下由藤佑谨接替司令一职。”
只不过一个月,太顺利了,反而觉得不真实。
姚郑钧见苏绣低头微蹙着眉,又补充:“说起来简单,前些日子随梁园那一带战火连天,死伤无数,屋舍尽毁。藤佑谨也算是险胜。”
司令府。
暗黑色的书桌前坐着的男子,眉峰微拢,薄唇紧紧抿着,一副不悦的神情。书案左侧一身戎装的青年,表情严肃,缄默不语。右侧的男子一头微卷的栗色头发,懒散的坐在书桌边沿,不耐的撇着嘴。
“咚咚咚咚……”一阵突兀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闷,房间里却还是没人说话。
方仲朝门口望了望又看了书桌前眼睛都不曾抬一下的人,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没人回应,敲门的人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声音反而越来越响。
“咚咚咚咚咚咚……”
“真一!”藤佑谨突然出声,压抑着怒气,“开门让他滚进来!”
方仲跳下桌子,看了看藤佑谨,没说话。
门打开,一个年过五旬精神矍铄的戎装老人走了进来。像是没觉得室内已经降到冰点的气氛,泰然自若道:“司令大人,老夫追随莫将军多年,我的部下也都曾受莫将军的恩惠,誓死追随。虽然我知道司令与小姐鹣鲽情深,但无名无份,无婚姻之实,实在不足以服众。老夫已经斗胆择吉日。希望司令与小姐尽快决定。”
那人见藤佑谨不为所动,便张嘴又要说。藤佑谨却站了起来,“当今天下实已分为二,我自然知道形势刻不容缓。明日给你答复,你先回吧。”
那人扫了藤佑谨一眼,“是,我这就下去准备相关事宜。”
“徐定功,这个老东西!”穆真一恨恨看着门口。
“根本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谁允许他这么放肆——”方仲在桌上锤了一记,立刻吃痛的缩回手,住了口。
藤佑谨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看着月下斑驳的树影,嘴角微微勾起。
过了一会藤佑谨转过身说:“我去看看乔予,你们都回去休息,这几天没有我的命令,就不要过来了。”
方仲愣愣的看着藤佑谨走出去,撇了撇嘴若有所思慢吞吞把帽子戴上。手臂突然被抓住,方仲吓了一跳,瞪了穆真一一眼,“干什么?我心脏很不好的。”
穆真一松开手看了他一眼,“白庭庭好久没见了唉。”
方仲一愣,脸色微微尴尬,看着若无其事的穆真一,眉毛微挑,“这么想着,还不如我带你去见见,没开荤的小子。”
穆真一嘴角微扬,十分不屑,吐出来的话足以让方仲石化,“见谁不是见,还不如大哥我带你去天香阁,女人嘛,脱了衣服也便没什么不同。”
方仲气愣,说话也结结巴巴,因为他居然联想到白庭庭不穿衣服的样子,“你——色狼,不与你为伍。”
穆真一嗤笑连连,见方仲无地自容的样子,也不再作弄他。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我走了。”前面一句说的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