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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来啦?”
徐知诰眸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那谴责的意味很明显,她很难得的这次就茅塞顿开了,会意过来,他这是专程回来陪她过花朝节的。
前天夜里她不太清醒的,虽记得徐知诰好象是答应了,又觉得不太可能,他勤于政事,哪会有工夫陪她出去风花雪月的?就算随口答应了,大概也是敷衍她的,她本来就没抱希望的,所以后来都忘了这回事。
“要带孩子们吗?”
徐知诰看了她会儿,才道,“就我们俩,可好?”
她赶紧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当然再好不过,虽然她现在和冰娘相处得有了些感情,可是这种日子,她还是想和徐知诰单独出游,这可是千截难逢的良机。
徐知诰失笑,抻指弹了她脑瓜门一下,“都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不懂事?”
任桃华捂着额头,这一指可不轻的,都带些惩处的意味,不过她即得逞也就大方的不计较了。
半个时辰后,两人已出现在南郊的野地里,不过可不只他们俩,野树下芳草上到处都是宝马香车,人就更多了,男女老幼的,形形□□,令人眼花缭乱的。
那西南垂柳下马车边的穿鹅黄襦裙的少女看着那边,其实那对年轻夫妇穿得都不咋地,很明显只是一对贫家夫妇,可是她就是移不开目光。那男的生得俊气挺拨气度不俗,就算是一身粗布衣服也难掩光华,举手投足间从容风雅,都让人情不自禁的心旌摇动。不知江都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个俊美得象谪仙般的郎君?
她突然间就是明白了,那些权势熏天的长公主什么的,为什么要不害臊抢人家夫郎做面首,那委实是情不自禁的关系。
他身旁那大概是他夫人,虽然是荆钗布裙,乡野村妇的打扮,可是那长得真叫一个整齐,素着张脸脂米分不施,却肌肤白腻如冰雪,桃腮米分面,尤其是一双眼眸,如秋水宝珠光华璀璨,美得不可思议,这是虽是个挺着肚子又粗腰的贫家孕妇,但她觉得这整片郊野上的杨柳细腰娇姿百态的美人仕女们刹那间都如群星失色了。
其实更教她转移不了目光的是他俩相处时的默契,看两人的年纪,尤其那少年妇人最多也就是双十年华,大概新婚也不过几年,两人举止也不见得多亲热,那亲密却是从骨子里流露出的,仿佛已是数十年的老夫老妻般的,没有卿卿我我郎情妾意浓到极致,而是很自然的那种相处。
那少年妇人笑粲如花,仰头望着她夫君时那笑容似乎从心底里面盛开出来,无比绚烂动人,那夫君年纪长些,却是淡淡的,任那妇人吱吱喳喳的,也不怎么说话,只是那瞧着那少年妇人的眼神柔软细腻得撩人得很,让人都不禁心怀荡漾起来。
这时垂柳下的马车又下来一个穿银红褙子的妇人,她到那穿鹅黄襦裙的少女身旁站定,见她失魂落魄的望着什么,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禁咦了声,这不是徐知诰和她的夫人吗?
原来这穿银红褙子的妇人却是内枢密使王令谋的次媳关氏,那穿鹅黄色襦裙的少女却是王令谋侄女王绮华,因父亲亡故后无依无靠,今年到了说亲的年龄,才千里迢迢从信州随母前来投奔伯父,希望能在江都寻个好亲事,到了王府不到三日,正好赶上这花朝节,她婆婆于氏嘱她领着这王绮华来散散心,其实本来还想拉上王彩莺一道,可王彩莺这些日子郁郁寡欢,根本没答喳,她才只身和王绮华出来踏青。
“二嫂子认识他们?”
王绮华见关氏的样子,连忙问道。
关氏把徐知诰的身份告诉她,王绮华呀了一声,原来这么大的来头,看徐知诰的眼光就更加仰慕了,虽不知他为何要微服乔装,可这样的人物,便是作妾也是烧了高香的。
关氏却在心里冷嗤了一声,就凭你的身份,也敢痴心妄想,就算她的正经小姑子王彩莺,出身高贵才貌双全的,那般思慕徐知诰,不也没到手,前阵子茶饭不吃的,王令谋爱女心切,后来一想,左右他也看好徐知诰了,女儿给他作妾那也不屈,他就厚着老脸跟徐知诰提上一提,这话她是听婆婆于氏说过的,不知为什么,过来却没了下文,此一番大起大落,却让那王彩莺的相思病害得更重了。
不过想想也难怪,那徐知诰是何等高的眼界,正室夫人那样艳绝尘寰,莫说吴地,在偌大中原那都罕有其匹,还有那传闻中的外室,听说也是风华绝代的人物,有如此珠玉在前,难免会把徐大人的眼光养挑剔了。
关氏虽是如此这般想着,还是觉得徐知诰这人不大一样,美人上赶子投怀送抱也不要,天底下有哪个男人嫌女人多的?
两人在那边各怀心思,这时却有人上来和任桃华两人搭讪。
任桃华是万般不爱理面前这位,常州刺吏凌大人的夫人薛氏,自从徐知诰把她的俩个儿子留在江都在马军司当了差事,薛氏夫人就扔下了左拥右抱的凌大人,携女来了江都,在江都大手笔买了占地极广的大宅子,然后便整日活跃在了江都的贵妇圈子里,她家底丰厚,人又八面玲珑,不太久的时日凌夫人薛氏便江都混迹出了些名气,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令人钦佩。
可是任桃华因为薛氏老想往她家后宅加双筷子,那时起就不大喜这个薛氏,听薛氏和徐知诰寒暄着,她只是和凌织夕在站着听着,从头至尾,也只在薛氏跟她说话时才回上一句。
望着他俩的离去的背影,那薛氏难免冷笑,徐夫人,我倒瞧你能得意到几时?满江都差不多知道的事,大概只有你蒙在鼓里。”
徐知诰牵着任桃华,一边走一边看着,意态悠闲,突听得任桃华问了他一句话。
他侧头看了会儿任桃华,问以花喻人的话,她自个象什么花,这他还真不太好形容,他把目光放到旷野中,满眼都是绿攒枝头芳菲盛开,那草地里娇黄嫩紫的,都是野花,他思索了一下便道,“油菜花吧。”
任桃华不可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她估计着她就算不是那富丽堂皇天姿国色的牡丹,不敌那妖娆无格的芍药,也谈不上素净出尘的菡萏,那什么的,桃花、梨花、杏花、郁金香、腊梅花那么多种,最不济也有杜鹃,怎么也轮不到那眼前成片的油菜花吧,当然她没有歧视油菜花的意思,可是被夫婿从口中吐出她象油菜花的话,无论如何,她都觉着这不是个溢美之词。
这个花神的生日,她有感而发满怀诗意的问了一句话,却倍受打击。
徐知诰抚了抚她光可鉴人的乌发,这可不是贬低她,虽然外表生得太好了,是不那么象,可是她的瓤子,他觉得很贴切。
“所有的花中,我最心悦油菜花。”
徐知诰这句话说得很轻,可是听到任桃华耳朵里,却是排山倒海的喜悦袭来,她顾不得别人侧目,满心欢喜的挽住徐知诰的臂弯,踮脚在他的脸颊印下一吻。
徐知诰脚步一顿,脸上微微泛红,然后又恢复了悠闲阔步。
任桃华想,夫君长得俊就是好,连脸红都是这么养眼。
下午在城隍庙举行了斗花会和扑蝶会,晚上城里还会举行聚众提灯游街,就是所谓的花神灯。
不过,下午明媚的阳光被乌云吞噬,下起雨来,一切的计划都中途泡汤了。
不只如此,因为她想酝酿出情趣,就提出此行要扮作平民百姓,为求逼真,俩人不但简珠钗换布衣,而且弃车步行出城,所以也注定了不能驱车往回赶,只能羁留在城郊的农户人家,任桃华站在窗户前,数着檐前的雨,突然觉得情趣这种东西,如果你不具备,那是后天培养不出来的。
“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停?”
她有些担心会耽误了徐知诰的公事。
徐知诰也走到她身旁看着雨,初春时节,大多数是斜风细雨,象这么大的雨,是不多见的,而且看这势头,一时半刻也是停不了的。
“不停的话,就在这儿歇一宿吧。”
任桃华亮晶晶的看他,“行吗?”
且不说公事,他们俩私自双双夜宿不归,偌大徐府,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影响会极不好的。
“偶尔为之,无妨。”
徐知诰这话一说,任桃华反而盼着雨不要停了,雨,一直下吧。
那庄户人家的老俩口很是热情好客,做了好几样的菜来招待他们,虽然并不如何好吃,可架不住主人热情,这里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束缚,老俩口和他们说说笑笑的,一顿饭也吃得宾主尽欢。
到了黄昏的时侯,见雨还没有停,又给他们安排了住处。
两位老人家的大儿子当兵战死,二儿子在城里灯草行做事,一个女儿早已出嫁,家里本来就空出了两间房,徐知诰和任桃华一间,带来的穆宜和几个随从一间,倒也住得下。
听着淅沥的雨声,她望着天外渐渐黑了的天,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欢喜。
转头看向正坐在床边编着东西的徐知诰,她开始挺稀奇,也不知他从哪里变得出来的干爽的草叶,后来就渐渐的忘了,徐知诰手指翻飞,动作优雅迅速,很快的一只活灵活现的草蚱蜢就出现在他的指掌间。
她跑过去,满眼的惊叹,“原来你会编啊。”
她记得少年时代的崔准,人长得俊读书好,脾气性情好,风度也为人所称道,几乎是样样都顶尖的少年,却从来不屑于摆弄这些草编的玩意儿,这是她觉得他唯一令她不满的地方。
“什么时侯会的?”
徐知诰道,“早就会的。”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是最近一有空闲就练出来的。
良久未曾一起早睡,晚上任桃华当着他面解衣的时侯,就难免有些羞涩,慢吞吞的脱着衣,徐知诰靠在床头看着她,丹凤眼底渐渐的黝黑暗沉起来,她脱得差不多正要溜进被子里时,却被徐知诰一把拽住,徐知诰把她抱入怀里,下巴放在她的肩头,在她的耳边低哑暗沉的说道,“四姐儿,我觉着,我有些忍不住了。”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