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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桃华硬着头皮和一大群老爷们喝着,这帮人,喝酒都不用酒盅,用海碗,一整还要干了。
原来那天分别以后,他们一路往吴越,却在半途听闻康王被杀的消息,一伙人就散了大半,那络腮胡子头领叫童雪川,是神武军的指挥使,因康王对其有救命之恩,他对康王忠心耿耿,仍要往西府等侯遗命,还有一些半信半疑的也没有走,还有副将陈洛,康王一直很器重他,他也没离去。
“特使,康王,真的被杀了?”
见任桃华不否认后,那些人都是面有戚色。
“康王可有遗命?“
童雪川不死心,康王是否让他扶持幼主,或者是给他复仇血恨之类的?
任桃华看他一副要舍身成仁的态度,一咬牙,反正骗一次也是骗,骗一百次也是骗,就当积德行善了。
“康王说,他若死去你们就地解散,莫再以他为念,成王败寇,他认命,不能和你们共富贵,是他对不住你们。”
一直心不在焉的陈洛抬头看了任桃华一眼。
一众人闻言皆是动容,良久,才推杯换盏,沉默的饮起酒来。
任桃华见气氛沉重,想调解一下,见他们衣着富贵光鲜,便问道“你们这段日子以何为生?”
陈洛一直没说话,这时却抢先吱声,“一路上,得了几家大户的资助。”
那群人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嘿嘿地笑了。
任桃华觉得他们神情古怪,一思忖就恍然了,其实就是洗劫了几家富人,这陈洛是个武人,却有文人的心思,跟她爹任明堂一般,再不堪的事也能说得冠冕堂皇米分饰太平。
说是乱世之中,有三种人最吃香,流氓、盐贩、强盗,这话果然是不差的。
就这样,很快就到了中午,他们大约喝了七八坛酒,大部分人都是醉眼朦胧了,只有陈洛和任桃华饮得少,可是任桃华酒量却浅,也是醉得和他们称兄道妹起来。
“童大哥,别再叫我特使,叫我……”她脑筋不大好使了,半天也没想出该叫什么。
她只好豪气干云的拍了拍童雪川的肩。
他们这一群人喳喳呼呼的,吵闹得大堂的人皆不得安生,但见他们是一帮凶横醉酒的武人,也没人敢来招惹。
陈洛看得直皱眉头,他虽是武将,可自幼也是读圣贤书的,且不说这帮武将粗鲁,就这位女特使,虽然现在没有男女七岁不同席之说,可这般也是太不象话了。
他正欲把这帮人打发回去,省得丢人现眼,却见得一个少年走向他们,那少年人抻手之际,他迅速一把去擒住那人手腕,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那少年痛得啊的一声,转头叫了声公子。
陈洛一把抓着他不松手,一边也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去。
门口站了一群人,皆是气势不凡绝非寻常百姓,其中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墨眉细目挺鼻薄唇,生得极俊,看起来也是儒雅蕴藉的文人士子,面色平静,只是望着他的眼神有些犀利寒凉,不知为何,只一眼就教他无端的心里一悸,由衷的不安起来,情不自禁地撒了手。
那少年气呼呼的瞪着他,一边揉着自已手腕。
任桃华醉眼朦胧地看见了峰岚,笑道,“峰岚,你怎么来了?”
峰岚瞪着陈洛,哼了一声,”夫人,公子令我扶您回去。“
任桃华站起来,推开要掺她的峰岚,一路跌跌撞撞地扑进冷眼旁观的崔准的怀里,崔准顺势揽住她,随即将她横着抱起,往楼上走去。
任桃华迷迷糊糊地抬手圈住他的脖子,把脸颊偎依在他的胸膛。
陈洛看这一幕,弯腰作躬在身后朗声说道,”误会,还请恕罪。“
那公子身边的一个比峰岚大上一两岁的少年儒生笑了笑,回礼对他道了声,“即是误会,无妨。”
第二天,任桃华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隐约记得一点昨日的事,她喝醉了,后来有人抱她上楼,鼻端始终莹绕着一股子青草原野的冷香,混杂着熟悉的男人气味。
她心里荡漾了,是崔准抱她回房的。
但想到昨日的行迳又捂住脸,崔准会不会觉得她胡闹。
她发呆了一阵子,便穿好衣服,胃里难受,倒不太饿,只想出去透一下气。
出了门,却见门边有一个人正在侯着。
“特使。”
她记得这是昨天一起喝酒的人。
“指挥使在楼下预备了酒菜,请特使一叙。”
她想,大概是要与她辞行吧,只是她下定决心,这酒是绝不能再喝的。
可是后来却颇出乎她的意料,那童雪川竟说康王已殁,他想奉任桃华为主,共襄大业。任桃华简直惊呆了,莫说她这个特使是假的,便是真的,她还能带着一帮大老爷们去打天下抢江山。
“我养活不了你们。”任桃华有气无力的,笑话,她还朝不保夕的,得靠崔准赏一口饭吃呢。
童雪川大笑,“这个不用特使操心。”
任桃华无语,你们自已能抢是吧。
她磨破了嘴皮子,童雪川也不改初衷,后来她望望其它人,希望有人能提出反对意见。
陈洛其实已打定了主意,他并非盲从之辈,他也早看出来,任桃华的特使身份经不起推敲,便是真的他也不愿追随一个妇道人家,虽然他看得出任桃华这人的心肠不错体恤下属,但他是个有大志的,只是昨天他见到崔准,第一眼就感觉这人决非池中之物,就那些手下就不一般,除了那个不济的小厮峰岚,哪一个都不是善茬,连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少年儒生,除心狠手黑诡计多端还有不差的身手,昨天他这伙人虽然都醉了,可也不是寻常几个高手能摆平的,他抚着手腕,现在还疼着呢,虽然用了点诡计,可是他也服气,他一向认为,不用脑子的那是匹夫之勇,不足共事,既然昨夜崔准已审清了他们的底细,跟着他也不失为一个良好的选择。
这伙人名义上童雪川是头领,灵魂人物却是陈洛,心思缜密有勇有谋的陈洛一向是这伙人的主心骨,见他点头,其它人也纷纷附和。
最后任桃华无奈便道,“你们要跟着我,得我相公首肯,我去问他一声,再给你们答复。“
陈洛微微一笑,本来投奔的就是他,自然需得本人应承。
到了下午,崔准回来,直到黄昏晚饭之后,她才在一大堆人面前跟他提了这事,崔准沉吟片刻即道了声也好,很痛快地应承了,但却没提及这伙人的薪俸由谁出,当着大伙的面,她也没好意思提及。
第二天一大早,仙客来就来了贵客,一辆华丽的枣红色软呢大轿停在了门口,数十位吴越兵在门口肃立,大轿上被丫头掺下来一个年轻的贵妇。
任桃华怔到当场,时光淌过五年,她再次见到了马月溶。
马月溶已不再是昔日寄人篱下的孤女模样,焕然一新,白衣胜雪换成了华贵的朱红绣襦蓝裙,梳着鸾凤凌云髻,满头珠翠,一张尖尖下巴的面孔仍是美丽温婉,目光楚楚动人,行止间如弱柳扶风不胜娇弱,此时柳眉微蹙,似有愁色。
马月溶被丫头簇拥着进了仙客来,向掌柜的打听姓崔的客人。
掌柜的很热情地叫伙计领她去寻。
马月溶随着小伙计往楼梯走,一抬头,崔准几人正往下走。
那伙计笑道这可真巧,您找的是不是这一位?
马溶月抬头望去,崔准正走下来,步履轻缓,望着她的目光沉静淡然,深不见底。
“崔大哥。”
任桃华看着他俩,岁月倒流数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池州。
那一对少年璧人相偕而行,情意绵绵,而她举着糖人或糖葫芦或棉花糖;拖着鼻涕和胖胖的小腿跟在后面,大多数时侯她都吃得不亦乐乎,有时崔准也会回身抽出帕子替她抹抹嘴角,马溶月就会在旁微笑,如今想想真是丢人现眼,小时侯怎么那么喜欢吃糖。
崔准脸上带出了微微的笑容,语气有几分嘲讽,“钱少夫人这么有空?”
马月溶叹了口气,神情中流露几分哀伤。
“崔大哥,可否请你过府一叙?“
崔准闻言笑容仿佛又深了几分,语气温柔平缓的道,”当然可以,我千里迢迢,本就是为你而来。“
就任桃华这个旁观者来看,崔准说出这样情深似海的话,作为曾经两情相悦久别重逢的恋人,她的神情可以有千万种,可唯独不应是现在这种,脸色发白,透着几分仓皇不安,仿佛要大祸临头似的。
两人相偕离去。
任桃华一惊,快走几步追了上去,走到门口却又止步,转头望向正在观望的童雪川等人,向他们招了招手。
“夫人,什么事?”
“你们中谁的轻功好,偷偷跟着……”后面的话她有些难于启齿。
陈洛了然地点了点头,喊了其中一个叫吕何的跟了出去,免了她的尴尬。
☆、第12章 柔情郎
第十二章
大约一个多时辰,吕何就回来向她禀报。
原来马月溶已是吴越国主钱镠的儿媳妇,嫁给了第七子钱传瓘,因为吴国与吴越是近邻,所以她对于钱传瓘也是如雷贯耳,钱镠有三十多个儿子,最出名的就是这个钱传瓘,当年宣州观察使田君要挑女婿作人质,钱镠的儿子们都不情愿去,知道去了九死一生,当时只有十六岁的钱传瓘主动请缨,后来侥幸留得性命回吴越,后来两国多次交锋,徐温都曾败在这钱传瓘手下,吴王是悔不当初放虎归山。
吕何潜入钱府,偷窥了不多时就被发觉,仓皇逃回。
”你都听到什么了?“
吕何掐着嗓子,扭捏作了个女声,“崔大哥,当年之事实属无奈,我父被困牢狱,我母才出此下策,想以此换父亲一条生路,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
虽然吕何学得不太像还怪声怪气的,但她能猜出这是马月溶说的。
吕何紧接着又清了清嗓子,换了个年轻的男声,“崔兄,我吴越国小力弱,只能依附中原朝廷,每次入贡,皆需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