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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先踏出平底皂靴,一身艾青直裰相继露出,那出来的男人身姿修长,举止儒雅风华蕴藉,那一张脸清俊凝肃,墨眉挺秀入鬓,凤眼如秋水湖波,冷冽流光,一下子她热泪盈眶,这不是徐知诰又是谁?
她似阵风的扑了过去,徐知诰低头看着圈住自已腰身的妇人,诧异怎么没人拦着她?
任桃华正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轻嗅着他的独特好闻的气息,就觉得她的脸被人抬起来,徐知诰挑眉瞅了她一会儿,咦了一声道“好稀罕的颜色,可惜我不沾良家妇女,也不爱轻狂放荡。”
她讶然的看他,这是何意?这时才看到徐知诰的眸光,吃了一惊。
那双她熟悉无比的细挑的丹凤眼尾,看似弯出了浅淡笑意,眼底却分明是全然的疏然和陌生,深沉冷淡到了骨子里,仿佛她只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浮光掠影,飞鸿雪泥,半点不会停驻。
她太过震惊,以至于徐知诰掰开她的双臂推开她,她也不由自主的松了手。
“哪里跑来的野妪,把她撵走。”
什么状况啊她傻傻的听着徐知诰干脆的扔下这么一句;转身上了台阶;进了府门。
有两个护卫过来拦住她,客气的请她离去。
她直勾勾的看关紧闭的府门,并不知道,徐和诰迈过门槛,便轻叱了穆宜一句,怎么不拦着她?
“您没下过要拦截夫人的命令。“
徐知诰听罢,淡淡道,“原来,她就是那个被人骗得抛弃了我的蠢妇?”
☆、第114章 收覆水?
朝阳上来,春风渐渐转暖,顺着格窗,吹来了一阵阵潮湿的水气。
“蜀主成日酒色游嬉,不理政事,已决意与后唐修好,撤回武修节度、武定节度、天雄节度等九十七军。”
江大人认为徐知诰应该会失望,徐大人虽中途折返,但与蜀主结盟的意图已露端倪,如此一来,拒不承认中原朝廷地位的就是只剩吴地了。
骆知祥道,“在唐地的探子回报,最近两河的战马紧缺,价格高涨,而且有价无市,由此可见,李存勖在积极备战。”
这是要对吴还是要对蜀?那唐皇李存勖虽是荒淫无政,可在用兵攻城上可是个奇才,一时之间,一屋子的人都有点担忧,他们都是文臣,一般来说,都是不太喜欢打仗的。
徐知诰略一思索,道,“从奉化节度和武昌节度调一部分兵力去淮水,加强边戍,蜀地门户大开,李存勖舍难取易的可能性不大。”
他这么一说,屋里的空气就轻松起来,周宗笑道,“原以为这蜀恃天险,得挺个两三年才灭亡,不想今年就要亡了。”
他们走后,徐知诰冷笑,偏安一隅不是长久之计,只是李存勖治国无能,江山也不会稳固,中原早晚还要乱,吴国的骑兵实力只能自保,就算他励精图治厉兵秣马,没有个二十年光阴的经营,便是逐鹿中原,也无力一统华夏山河。
何况,徐氏的权力他还没有全盘掌控,其实有几分按捺不住,只是不伤筋动骨的权利交接,对吴国更为有利,要不然总得缓上十年才能恢复元气。
那老贼的寿数不多了,他需要的只是耐心。
“她还在吗?”
峰岚马上的会意到这个她指的是谁,这女人太不要脸了,公子不见她,她还来,死缠烂打,天底下有这样的名门贵女吗,一点不知道廉耻两字,不过幸亏公子记忆不好了,从脱离苦海,峰岚也是矛盾,不知道自己希望公子痊愈还是生病。
“让她过来吧。”
任桃华随着穆宜走上水榭时,徐知诰在亭子里喂鱼,那斑斓多彩的锦鲤争先恐后的浮出水面抢食,她走近低头瞧了半天,。
“这些鱼真好看。”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水里凉冰冰的生物,只是徐知诰不说话,她就只能没话找话。
徐知诰把鱼食递给一旁的小厮,让他上去,然后一句话就把她扔到了崖底。
“我生过一场病,不记得你了。”
她真是如晴天霹雳,还有比这更坏的事情吗,她是豪情万丈的,既是自个的错,那无论他怎么样,不理她;冷脸,谩骂,甚至抽她,她都会一往无前,可是,竟是失忆了,她的劲儿突然就无处着手了。
她狐疑看着他,她能不信吗,那种陌生的感觉挥之不去。
“马前泼水,覆水难收,别再来了。”
“你说过,无论怎样都原谅我。”她不甘心,失忆就失忆吧,人不还是那个人吗;她还要。
徐知诰在亭子边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看了她片刻,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不过丹凤眼冷清清的,带着审视嘲弄,“你受人蒙骗,不存在原谅的问题,只有一桩。”
“不是我挑剔,我不在乎身份,我的女人,除了美和干净,还要精通琴书四艺和贤良淑德,也要精明能干善于持家,缺一不可。”
她认真的想了他的话,她的美貌至少可以持续十年,干净呢,她从头自尾,只有他一个男人,也算是吧,贤良淑德,这个她也可以改,男人都不要她了,那不改也不行,那琴棋书画,既是技艺,总有进步的空间,那能干,也是能培养的吧。
“这几样,我都做到,你就和我破镜重圆?”
她出了徐府,还是恍恍惚惚,她回来了,可是物事人非,原来的人已不在,这个徐知诰,崭新得她都不认识了,她死缠烂打,和他定了一年之期,一年以后,她若能得到他的认可,才能再回他的怀抱,还有更荒谬的事吗?
而且,一年以后,她就算拚尽全力内外兼修,决定权还是掌握在人家手里,这个瞧着就薄情的徐大人上下一碰嘴唇,说句不成她一年的辛苦就化为泡影了。
可是,她也不能不试,毕竟,这是她唯一回那父子俩身旁的机会了。
但是这段日子,她的容身之地得想好,客栈不能久住,任府暂且都不能露面。
她后来在徐府的大门口对着的那条巷子里,买下了一个豆腐坊,她想得很好,她打听过,徐知诰早上都会差人在这间坊里买碗豆腐花,她要亲手做。
其实所谓亲手做,也不过是等雇工做好了,她在豆腐花里加些东西,撕好的牛肉丝儿,剁些碎银耳,香菇;蛋黄;等等,反正有养份的,她都往里放。
只是这活儿,她也只做了三天,第四天,徐府的人就不来买了。
嫌弃她做得不好吃吗?
她做了七八天的豆腐坊老板娘后,这天中午,店里来了一对父女,她无意中听见两人的对话,就不禁精神焕发了。
“满丫,爹卖了你,也是没法子,你不要怪爹,吃完了这碗豆花,就去徐府好好做丫头,服侍主子;听说徐大人人不错,不会亏待下人。”
那满丫只是哭,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父亲絮絮叨叨的说着,任桃华后来就听明白了,原来这父女俩是从穷山沟里来的,家里穷得叮铛的,满丫的弟弟生重病没钱治,命在旦夕,无奈就卖了满丫,正巧是卖到了徐知诰的府上。
任桃华很同情这依依不舍的父女俩,主要是,满丫不甘愿去,她乐意呀。
她上前搭讪,把那父女请入内室,然后就说她要代替那满丫去徐府,那父亲却不敢答应,这冒名顶替去大官府上,东窗事发那不得下大牢灭九族,可任桃华威吓恐喝,后来给了那父女俩五个金豆和一把银鱼儿,明晃晃银灿灿的黄白阿堵之物,晃得那父亲都把大牢给抛到九宵外了。
那父女走的,她把发髻松了,照着满丫的样子,剪了刘海,梳了一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又换了件破旧的花布衣裳,照了菱花镜,这村姑就是容光太盛了,不象话,她想了想,门房什么的大概是自识自个的,就去厨房的灶坑里摸了把灰摸在脸上。
她把店子托付给她雇来的陈大婶,托她先经管着,反正她也不太在意。
那门房没认出她来,不一会儿,就有丫头来领她。
那丫头把她领到一个老嬷嬷那里,那周嬷嬷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赶紧叫人带她去梳洗。
一柱香之后,那周嬷嬷盯着面前的任桃华,着实吃惊不小,你说,这穷乡僻壤的农户家生养的野丫头片子,咋就出落得这般的整齐水灵?
适才她满面泥圬的也没看出来,这一番拾掇,穿上府里婢女的青襦红裙,平日那些穷酸们吟咏美人的词句就都从她老婆子耳朵里蹦哒出来了,什么艳绝尘寰,什么一顾倾城再顾倾国什么的,再加上这曲折动荡的身段,不活脱勾引主子的狐媚子吗
再说这满丫头听只有十五周岁,却生得差不多象二九年华,以她老人家的经验,这一般都是风骚的。
她就犹豫了,虽然现在缺人手,可是这样的……
她看了一眼一旁啜茶的罗总管,罗总管多剔透的人,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作为婢女,是美得太过份了,是怕生出些风流韵事来坏了门风,可是他又不这么想,大小主子景通不在,小小主子景迁还小,不过就徐大人一个成年男主子,这整个徐府都是他的,就算他沾染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立个小妇什么的,再繁衍出子嗣来,他也乐见其成,这府宅这么大,却太冷清了。
见罗总管颔首,那周嬷嬷想也罢,钱都付了,退回去不亏本,何况在她周嬷嬷手底下,哼,就算你是个妖精,一月之内她也能收拾得规矩听话,还经管不了一个山里来的野丫头?就把她分派到活计最辛苦的洗衣房,把洗衣房里的粗使丫头换出来一个好了。
于是任桃华就被分派到了府里的洗衣房。
没两天,她就直咒那个老太婆,这洗衣的活儿,还好这时节水温升高了,不那么冻手,但繁重呀,那洗衣房的头头华姑姑欺生,主子的一件不给她洗,净给她一些底下人的衣物,脏污得都洗不出来。
这些也罢了,关健是这洗衣房和徐知诰的书房住处隔了两进,太远了,这一两天,她连远远的眺他一眼都没做到;更别说在深宅里的景迁了。
不过,她旁敲侧击的,也问出了一些事来,原来徐知诰从蜀地回来,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