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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之所以寝食不安,原因很简单,赵王迁担心自己王位不保,因为废太子赵嘉和李牧的关系非同一般。
赵嘉做了太子后,对郭开独揽大权颇为不满,有心将他推倒。郭家不但是赵国的权贵世家,还是赵国第一巨商,对赵国的朝政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当年郭开冒着诛九族的风险把赵偃推上王位,凭借的就是家族的实力。郭家实力太大,危及到王族安全,赵嘉当然要压制,而要压制郭家必须借用外力,李牧和代北军无疑是最强的后援。
郭家当然要反击,于是赵嘉这个太子转眼就被废了。李牧远在代北,实力强悍,郭家颇为忌惮,一时半会不敢动。谁知世事难料,很快李牧就成了邯郸的救命稻草。李牧和代北军一旦南下,击败了秦军,护卫了国祚,功高盖世,赵国还有谁是他的对手?如果李牧要帮助赵嘉上位,那真是太容易了。
所以,李牧还没有南下,赵王迁和郭开就迫不及待要杀赵嘉了,但他们又怕激怒李牧,这事于是就拖了下来。
廉颇在邯郸混了几十年,朝堂上的那点肮脏事他还不知道?说句实话,他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还跑到距离故国数千里之遥的楚国寿春去养老,这足以说明问题。心寒了,眼不见为净啊。但他担心李牧,李牧打仗行,搞阴谋诡计不行。试想廉颇混到七十岁,也算是人精了,最终还是被邯郸一帮小人算计了,落得个客死他乡的悲惨结局,更不要说飞扬跋扈的李牧了,肯定不是邯郸一帮小人的对手,迟早要出事。这也是廉颇请武技高超的荆轲北上保护李牧的重要原因。李牧如果死了,赵国还有谁可以力挽狂澜?
但现在荆轲被李牧的举措吓倒了。
李牧在没有禀报邯郸并获得首肯的情况下,不但擅自与燕国议和结盟,还要送给燕国两个城池,这未必太过了。李牧眼里还有大王,还有邯郸吗?虽说当前形势危机,国难当头,为了迅速扭转局面,有些事肯定要用非常手段,事急从权,但此事太过重大,李牧如此处置,恐怕将来有杀身之祸。
“若要解邯郸之危,必须击败秦军,舍此以外,别无他策。”李牧用力挥动着手臂,继续说道,“但代北群敌环伺,我五万大军只要南下,代北也就等于拱手让人了。代北一失,我赵国随即陷入秦燕两国的包围之中,危在旦夕,所以,代北无论如何不能丢。”
“邯郸丢了,我们还有代北,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但代北如果丢了,以今日之形势,邯郸还能坚持多久?”李牧说到这里,脸露忧色,语气也低沉了下来,“破此死局的唯一办法就是破坏秦燕盟约,迫使燕人与我赵国结盟,携手抗秦。赵国亡了,以秦虎狼之性,岂肯放过燕国?以燕国之实力,又岂能与西秦抗衡?这么简单的道理,燕王应该明白吧?”
荆轲微微点头,“既然燕王已经派遣使者与张良先生同来代北,那么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了燕国所面临的危机。以我看,燕赵两国此次定能冰释前嫌,携手抗秦。”
“嗤……”李牧轻蔑冷笑,眼里突然迸射出一股浓烈的杀气。
荆轲暗自惊凛,想到赵燕两国由来已久的仇怨,心里对这次议和结盟的信心顿时大打折扣。
“老燕王的梦也该醒了。”李牧嘲讽道,“如果他还是顽冥不化,燕国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李牧其实非常希望赵燕两国能够结盟抗秦,但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结盟成功,大军是不是可以南下作战了?”荆轲小声问道。
李牧浓眉深皱,摇摇头,“北面的匈奴不足为患,老夫担心的是太原的王翦。代北五万大军,南下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大军南下的消息一旦泄漏,秦军必会急速攻打代北。老夫首尾难以兼顾,此战必输无疑。”李牧转头望向荆轲,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内部有叛贼向西秦通风报信,这个人必须抓住,杀了他。”
荆轲可以感受到李牧的怒火,但他也是一筹莫展。代北有内贼,这个内贼通过黑冰秘兵向秦军传递消息。李牧要想把代北大军悄无声息地带到河北战场,然后给秦军以致命一击,根本不可能。
“必须抓住这个叛贼。”李牧怒声说道,“要想尽一起办法撬开那个黑冰武士的嘴,不管用什么办法……”
“他已经死了一次,不能再用酷刑了。”荆轲不得不提醒李牧,“以我看,那个黑冰武士是个痴子,就算他开口,也问不出任何东西。”
这个话荆轲说了不止一次了,李牧相信,但他为了抓住这个内贼付出了惊人的代价,他不能一无所获,所以他一直抱着侥幸的心理,或许黑衣就能撬开这个黑冰武士的嘴巴,找到蛛丝马迹,抓到内贼。
“那个黑冰武士年纪不大,武技却非常高超,竟然杀了老夫八个旅贲卫士,重伤十七,就连黑衣都挡不住他。幸好你及时赶到擒住了他,否则老夫只有把他杀了。”李牧想起当日围捕时的激战场面,脸上不禁掠过一丝恼色,“如果他至死不开口,老夫这趟就亏大了。”
荆轲自然知道李牧为什么耿耿于怀。黑冰台既然能买通李牧的手下,李牧当然也有办法从不同的渠道获得一些黑冰台的绝密消息。这次围捕就有确切的消息来源。李牧本意是想把隐藏在身边的内贼挖出来,但功亏一篑。如此一来,给李牧提供消息的人就暴露了,这个人恐怕难逃一死。
“他的剑非常快,快如闪电,是我目前为止看到得最快的剑。”荆轲抬起右手,轻轻握住腰间长剑的剑柄,脑海里掠过与黑冰武士交锋时的画面,“自始至终,他都是一招,但没人挡得住那一招,我也不行。如果他的剑没有断,我胜不了他。”
李牧哈哈一笑,大步走到剑架上,“锵……”一声拔出一柄犀利长剑,跟着双手握柄,高高举起,振声狂吼,“杀……”,长剑厉啸,雷霆劈下,惊心动魄。
剑风激荡,杀气层生。
李牧气势如虹,再起一剑,“杀……”
荆轲脸色微变,呼吸骤然粗重,握剑的手情不自禁地抖了两下,强自按捺住了拔剑的冲动。
李牧这一剑就是当日黑冰武士所向披靡的一剑,就这么普普通通的一招,杀了八个重伤了十七个旅贲卫士。跟在李牧身边的卫士无一不是武技高手,但他们根本不是黑冰武士的对手,一招即败,转眼就被杀得落花流水。
李牧收剑,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他的剑重在速度。”荆轲不好落李牧的面子,婉转说了一句,“大将军的剑则是气势无敌。”
“他只有一剑。”李牧说道,“你是不是据此认为他是个痴儿。”
荆轲淡淡一笑,没有说话。他当然有自己的判断方法,但这种事只有武者才能领会。
李牧大笑,“奇迹啊,如果他是个痴儿,他如何练成这么快的剑?难不成他天天举斧劈柴……”李牧举剑做了个砍柴的动作,嘴角露出一丝戏谑之色。
“或许。”荆轲说道,“他是个痴子,正因为是个痴子,他才会心无旁骛、持之以恒地练习。十年练一剑,当可成功。”
李牧闻言,若有所思。
“他不是痴子。”黑衣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帐里,冲着李牧躬身为礼,“他说话了。”
“哈哈……”李牧抚须而笑,用力拍了拍荆轲的肩膀,“你错了。”
荆轲眉头紧锁,眼里露出几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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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鼎躺了很长时间,感觉气力恢复了一点,随即睁开眼睛,借助帐内昏黄的灯光,慢慢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座简陋的帐篷,很大,中间竖着一个粗大的木柱。左边凌乱地摆放着一些说不上名字的刑具,右边则堆放着十几个木制的囚笼。囚笼比狗笼大不了多少,人被关在那里面也只能蜷缩着身躯。
宝鼎心寒,不敢再看,目光扫过几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卫兵,然后把注意力放到了自己这副新皮囊上。
前世自己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相貌不算英俊但也勉强说得过去,戴上六百度的近视眼镜,看上去也是文质彬彬的一个好青年。这副新身体并没有给自己带来惊喜,同样的中等身材,最多不会超过一米七,比较瘦,一双手布满了老茧,明显就是干体力活的出身。从这双手就可以判断出这副躯体的前主人在黑冰台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炮灰级的,想混出名堂来恐怕比登天还难。唯一感到欣慰的是眼睛视力不错,这一世不用再戴眼镜了。话说回来,这年月有眼镜吗?如果搞个六百度的近视,基本上和瞎子差不多,废了。
现在这副躯体**无衣,不着寸缕,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手脚和脖子上都套着铁链,惨不忍睹,尤其那钻心的痛苦更是让人恨不得立即死去。
就在宝鼎痛得快支持不住的时候,李牧走进了帐篷,荆轲紧随其后,黑衣最后出现。
看到黑衣,宝鼎的目光马上集中到了李牧的脸上。他可以肯定,这个威严的老人就是李牧。宝鼎突然激动起来。自己竟然能看到李牧,看到名垂千古的一代战神,太激动了,一时心潮澎湃,嘴里的呻吟声都不自禁地消失了。
宝鼎那崇拜的眼神和激动的表情落在李牧等人的眼里,却是截然不同的理解,这贼人的意志被摧毁了,强烈的求生**让他抛弃了忠诚和誓言,他要背叛秦国,要背叛黑冰台,马上就会象狗一样趴在自己的脚底下痛哭流涕了。
李牧背负双手,身躯挺立,神情冷峻,一脸的鄙夷之色,似乎多看一眼宝鼎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荆轲犹豫了一下,上前几步,矮身蹲下,凝神盯着宝鼎的眼睛看了片刻。此人的确不是痴子,由此可以推测黑冰台的这位武士心机深沉,极其擅长伪装自己。黑冰秘兵,果然不可小觑。
荆轲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香气四溢的红色丸子递到宝鼎的嘴边,示意他吞下去。
宝鼎略微迟疑了一下。
“这可以缓解你的痛苦。”荆轲说道。
宝鼎眼睛骤然睁大,眼神更是热烈。荆轲,这就是荆轲,名扬青史的荆轲。宝鼎从他说话的声音里辨认出来,激动得更是难以自持。
荆轲把丸子塞进宝鼎的嘴里,站起来走到了李牧的身边,低声说了两句。李牧看到宝